女子面相崩碎,將尹修夢帶走,她的身影由黯淡直至透明,然後驀然消失地無影無蹤,她究竟去了何方,是生或是死,無人可知。
同來七人,已有一人離別,而包括寶兒在內的另外三人亦是生死未卜,讓李風揚他們,心中生出濃濃的悲意與愁意。
漫天骨粉飄灑,如一場寒霜,將整片寂靜平原都覆蓋上蒼白的顏色,更添幾分寂寥蕭瑟之貌。
周維直挺挺地矗立着,死死地捏緊了拳頭,被眼前的這一幕,勾起了往事,多麼熟悉的一幕!
姜倪兒也是如這般,消逝在他的眼前,如一朵驟然凋謝的曇花,但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無計可施,無能爲力,甚至連花瓣都拾取不了!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裴青青哽咽,斷斷續續地說着。
李風揚緊緊地抱住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語,他很快就收起悲傷的情緒,望向遠方。極目遠眺,在遙遠的平原邊緣地帶,有一座山崖,自平地而起,直入天際。
路依舊要走,目光,總要朝向前方。
略作休養,三人繼續前進,朝着遠處山崖進發,冥冥之中,李風揚有種預感,寶兒就在那裡!
他們前進的速度很快,在這片廣闊而灰濛濛的地下空間裡,也分不清白天黑夜,於是就一直走着,走着。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走近山崖,這是一座巨大的山崖,如同一根頂天立地的巨柱,彷彿要將天地都貫穿。
“有戰鬥的聲音!”李風揚的五感最爲敏銳,他凝神定氣,豎起耳朵,帶着裴青青和周維,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果真見到一場大戰。
山腳下,縈繞着一團混沌迷霧,在迷霧之中,有六件殘破的兵器,正在沉浮。一尺破碎的白綾,一杆無鋒的長矛,一柄連着墨玉手套的匕首,一面中心凹陷的大盾,以及一隻缺了兩口的戰斧,還有一柄古樸長劍,是最完好的,只是劍柄的底端,被削了半寸。
除卻古樸長劍凝勢不發外,另外的五件兵器上,都飄蕩出模糊的影子,白綾上飄出纖細黑影,長矛中凝出蟒形黑影,連套匕首化爲鬼面黑影,大盾則是巨大的龜形黑影,而戰斧直接飛起,沒入人形戰影的手中,戰意鏗鏘。
五道黑影,直飛到山崖之上,戰鬥的聲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李風揚往上望去,頓時眼角一凸,面色劇變。
刀巴和尚一聲大吼,與佛魔本相融合,迎戰蟒形黑影,龜形黑影和人形戰影。他的衣衫已經破爛不堪,壯碩的身軀上佈滿一個個坑坑窪窪的傷痕,鮮血已經凝固,與破布條沾在一起,觸目驚心。
佛光並不璀璨,也未釋放開來,只是凝成一點,積聚在刀巴和尚的掌心中,而魔氣也十分稀薄,刀巴和尚顯然歷經多次大戰,早已虛弱不堪,但不得不拼死搏殺,他先面對的是蟒形黑影。
蟒尾如鞭,接連九拍,九道連綿的鞭影抽來,還未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鋒利的氣勁,刀巴和尚的面部甚至印出清晰的烏黑痕跡。
他緊貼着崖壁,兩眼一眨不眨,積聚着幾乎凝實的光,當鞭影愈發臨近的時候,他猛地大喝,探出閃爍着金色佛光的左掌,穿透了層層鞭影,直接抓在蟒形黑影的尾部,然後狠狠地一掄。
“砰!”蟒形黑影被掄得飛起,重重地撞在崖壁上,山石四濺,黑影頓散,它灰溜溜地逃竄回去。
“來啊!來啊!”刀巴和尚面目猙獰,大吼着。佛光黯淡至消失,森然的魔氣壓抑不住,從他的右掌出發,侵染了整個身軀,他的眸子,都泛起了血紅。
龜形黑影衝了過來,如螺旋,更似龍捲一般,使得昏暗的虛空都在扭曲。
而刀巴和尚,只是徑直探出一掌,右掌成魔爪,凝聚着深邃無邊的魔氣,堅硬愈鋼,竟是生生地抵住了龜形黑影的衝擊,然後驀然變大,猛地一扣。
刀巴和尚的右臂上,血涌如注,不規則地扭曲起來,他卻宛若無事,牢牢地扣住龜形黑影后,猛地向山下擲去。
“砰!”龜形黑影消散,許久都凝結不出。
解決了兩大黑影后,刀巴和尚的神色非常平靜,但目中的血光,分明喻示着他瘋狂到了極點,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形戰影。
人形戰影始終不曾出手,它像是一位真正的戰者,崇尚一對一的公平戰鬥,它微微點頭,在虛空中大邁步,然後一斧劈出,斧光如練。
“噗嗤!”斧刃入肉,刀巴和尚根本沒有躲避,也避無可避,戰斧斬在他的肩頭,直入兩寸,鮮血如泉水般朝外噴涌出來。
刀巴和尚卻是露出笑容,殘忍地笑着,他雙手託着戰斧,大喝道:“撤手!”
戰斧在血肉中猛地一旋,竟是脫離了人形戰影的掌控,刀巴和尚咬着牙,將戰斧拔出來,混着鮮紅的殘渣,用盡最後的力量,投擲而飛。
人形戰影竟也不曾躲避,任由戰斧將自己劈成了兩半。
刀巴和尚的笑容一直掛在嘴角,他終於倒下了,鮮血浸滿整條蜿蜒的山路。
另一邊,纖細黑影和鬼臉黑影同時攻向花不允。
花不允正揹着昏迷的寶兒,她們身上都是血,已經凝固的鮮血將彼此之間緊緊地貼緊,花不允是站在山路邊緣的,她不敢太過靠近崖壁,怕堅硬冰冷的山石打擾到寶兒的安睡。
兩團黑影在瞳孔中不斷放大,花不允的面色也愈發蒼白,她不住地喃喃着:“我不怕!”
“我不怕!”喃喃聲變成大喝大吼,乃至尖叫!
肩頭的兩隻小獸齊吼,木蛇與非金非石的小貓化作一青一白兩道光芒,融入花不允的身軀。
她的身體表面頓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鱗片,青色的菱形鱗片覆蓋了全身,花不允發出一聲清脆的長吼,額頭抽出兩隻頎長的尖角,背後則長出一條長長的虎尾,而四肢之上,亦鋪上一層細密的白色絨毛,幻化爲蒼勁的白虎之爪。
青龍、白虎雙魂與花不允的契合度更高了,能夠讓她進一步掌控,她不再害怕,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之後身後昏迷着的寶兒後,迎戰纖細黑影與鬼臉黑影。
纖細黑影扭曲着身子,速度極快,它拍出一掌,陰柔至極。
“砰!”花不允以虎掌相對,只覺有一股綿長冰冷的力量自掌心傳遞過來,讓她瑟瑟發抖,不由自主地想要倒退,想要蜷縮。
“吼!”但她竟是半步都不退,在如龍似虎的咆哮聲中,再出一掌,直擊纖細黑影。
陰柔之力愈濃,帶着冰寒氣息的鮮血自嘴角不住地流淌出來,花不允卻是不去擦拭,她面色平靜,目光如炬,與寶兒那時的神態,簡直一模一樣!
鬼臉黑影凝成了一柄長長的匕首,匕刃不過一尺,柄部卻有近一米,像是一柄奇形怪狀的長槍,它緊隨着纖細黑影而刺,但見纖細黑影被拍散後,槍身上浮現出鬼臉,帶着絲絲懼意以及更多的陰毒狡黠,掉轉方位,改刺寶兒。
“你敢!”花不允怒吼,將青龍、白虎雙魂實質化後,她威嚴了不少,虎爪巨大化,狠狠地抓向怪槍。
槍身上的鬼臉咧嘴獰笑,怪槍再轉,避過了虎爪,來到斜上方,依舊是刺向寶兒。
而此時,正是花不允舊力剛泄,新力未生之際,這個刁鑽的角度,她防護不了。
鬼臉的陰笑讓人毛骨悚然,似是迴盪開來,怪槍帶着黑影邪光,無聲無息地刺來,但在距離寶兒還剩下半米的地方,卻是猛地停滯。
一條白色的虎尾,像是筆直的長劍,挺拔而出,與怪槍鋒利的刃尖,狠狠地撞在一起。
“嗤!”血光迸濺,虎尾被洞穿,其中的骨頭都被穿透了兩塊,但直刺到虎尾第三骨的時候,再也不得寸進!
“我的四肢的確防護不了,但我還有尾巴!”花不允大喝,虎尾猛地崩開,在血花與碎骨之中,還剩下大半截的尾巴猛地延展,捲住怪槍,然後死死地一掰!
“砰!”怪槍斷裂,其上的鬼臉,也在凝固的陰笑中,裂成了兩半。
花不允鬆了一口氣,側頭望着依然未醒的寶兒,露出一絲欣慰自豪的笑容,低語道:“現在,我也能夠保護你了!”
但在這話語聲中,驀然有一道驚天動地的劍光,卷帶着恐怖無雙的殺氣,直射而起。貫穿天地的劍光,似是籠罩了山崖,要將花不允、寶兒和奄奄一息的刀巴和尚,盡數淹沒。
花不允瞪大了眼,急促着呼吸着,她終是泄了氣,訕訕一笑,無力地說道:“看來,我還是不能夠保護你啊……”
她閉上了眼,任由劍光衝來。
而就在這時,一道比劍光更加濃烈,更加霸道的光芒,亮了起來!
那是一個足有二十米高的巨人,身上縈繞熊熊烈火、冰霜寒氣、璀璨金光,帶着壓迫了天地的威勢,如光似電,衝了過來,直直地撞在劍光上,他持着一柄斷劍,一把長刀,在迴盪於八方的爆喝聲後,刀劍齊斬!
“轟轟轟!”天地都在搖晃,凜冽的罡風彷彿要將整座山崖崩成兩半,巨人被崩飛開去,掀起一連串濃郁的血霧。
但劍光也被劈地轉折了原本的方向,直射於遙遠的無盡地方。
這一刻,感受着背後寶兒突然溫暖起來的身軀,花不允永遠地記住了那個浴血於空的巨人。
李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