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月光下,閣樓之巔,兩人相對撫琴,好似在以琴會友,實則是以琴音遙遙攻伐,步步潛藏殺機。
紅裳率先彈琴,奏起一首鬼魅之曲,琴絃飛快地撥動,奏出的琴聲卻是喑啞而刺耳,像極了破舊的木門隨風而動響起的“咯吱咯吱”聲,與古琴的音色天差地別。
紅裳卻是渾然不覺,雙手翻飛,捏提撥撩,琴音四起,她周遭的虛空震盪,浮現出四道陰森恐怖的鬼影。
一曲魑魅魍魎,喚出了四鬼。
當先一鬼,舌頭老長,其狀如蟒,暗紅色的長舌足有五十米,盤成一圈又一圈。長舌鬼後則是一隻紅衣女鬼,披散長髮,遮住面容,正“咯咯”怪笑。還有一隻頭大如斗的鬼娃,閉着眼,面部極爲扭曲,最後的則是一隻獸形的鬼怪,隱匿在陰影之中,看不清模樣。
四鬼齊齊衝來,李風揚宛若未覺,他沉着臉,伸手一探,四崩琴自主飛出,穩穩地懸浮在他的身前。
“叮!咚!”李風揚撥絃,奏起一曲《高山流水》,琴音朝天,天幕上墜落一座延綿的高山,琴音向地,滾滾滔滔的江水飛涌而來。
高山流水之勢,堪比浩蕩天威,李風揚卻沒有以此對付紅裳,他左手一撥,琴聲變化,高山頓時飛起,砸向了程三刀。程三刀望着如破碎蒼穹般的山嶺,瘋狂的劈刀,卻是無濟於事,被高山壓頂。
李風揚再以右手一挑,琴音隨之三轉,滾滾長江奔涌,纏上了水上漂,水上漂雖是靈活地四處逃竄,但江水如龍般將他四面八方盡皆封鎖,水上漂被死死地困住。
“礙事的傢伙沒了,就讓我們,好好地對上一曲!”李風揚說着,雙手按弦,琴絃顫抖,他正欲換曲,忽然渾身一滯。
紅裳露出一絲森然的笑容,她在以喑啞的琴音操控四鬼。
紅衣女鬼發出幽幽的笑聲,笑中又似帶哭音,勾人心魄,使得李風揚短時間內不得動彈,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長舌鬼的舌頭,在眼眸中不斷放大,最後印在眉心上。
下一刻,李風揚兩眼上翻,他只覺腦海震盪,長舌竟然擁有吸扯靈魂的能力,他的靈魂都快要離體而出了。
“該死的,是我大意了!”強忍着靈魂深處的痛楚,李風揚艱難撥絃,想要彈曲,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牢牢地束縛着,大頭娃娃抓住他的左手,獸形鬼魂緊咬他的右手,讓他難以動彈,兩鬼都擁有腐蝕靈魂的毒素,藉着李風揚的身體,傳遞到他的靈魂中。
李風揚只覺自己的靈魂在萬蟲噬心般的痛楚中,飄飄蕩蕩,掌控不住。驀然之間,他看到兩部石書,從靈魂深處飛來,鎮壓了所有的邪魅。
“靈魂攻擊,對我無效!”在兩部石書的幫助下,李風揚瞬間神智清明,他渾身爆發出一道朦朧的青光,震飛了四鬼,緊接着彈起一曲《風雷引》。
狂風呼嘯,怒雷四行,雷光劈穿黑夜,刺破長空,對鬼怪有着天生的壓制,四鬼頓時就被劈地煙消雲散。
一道驚雷,裹挾颶風,浩浩蕩蕩,在煙火閣的頂端閃亮而起,在縈繞不絕的琴聲中,徑直劈向紅裳。
紅裳面色泛青,她琴聲一頓,自古琴中抽出一柄利劍,半旋而轉,劍中舞出一輪血色的上弦月,擊碎了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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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斷雷,段家劍訣第一式,逆月!
“果然是你!”李風揚說道,他萬萬不曾想到,昔日御劍門唯一的倖存者段陽,竟會變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且化身紅裳,加入煙火閣,以期有朝一日能夠報仇。
“是我又如何,段家劍訣本就要自宮之後方能臻至大成,今日,我要爲御劍門報仇,先殺了你,再找到裴元霸,將他碎屍萬段!”紅裳滿臉猙獰,聲嘶力竭地喝道。
“這不是你屠殺的理由,上路吧,去陪小沛鎮的百姓們!”李風揚收起四崩琴,長身而起,高喝道。
“該死的是你,段家劍訣第一式逆月!第二式逐曜!”
長劍旋舞,足足斬出了九輪血色的殘月,血紅的殘月中,盪漾出血色的劍氣,血劍之中,又夾雜着無盡黑芒,紅裳踩着血月而來,翩若驚鴻,宛若游龍,長劍直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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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的劍氣掃來,李風揚只覺自己陷入永恆的黑暗中,天空上同時升起九輪淒冷的血月,射出無窮無盡的劍氣,將他周遭十方,完全的籠罩。
昔年的段家先祖段秋子曾以此劍訣縱橫滄州三萬裡無敵,此時此刻,自宮後的紅裳終於發揮出家傳劍訣真正的威力。一劍兩式,斬出了黑夜,斬出了無盡的血。
偌大的黑幕之中,李風揚找不出紅裳的具體方位,凜冽的劍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彷彿要將他徹底凌遲,劍光無盡,劍氣無窮,駭然的壓迫幾乎讓李風揚擡不起頭來。
“這根本不可能是命源境界能夠施展的力量啊!”李風揚驀然驚覺,他以掌代刀,斬出刀影,卻沒有意料之中的與劍光碰撞,而是像斬在了一片虛無中。
“果真如此,破幽!讓我看穿一切虛妄!”
李風揚的眼眸中綻放出入萬花筒般的光芒,他掃視四周,無盡的黑暗被分割成數不清的點、線、面,在左前方的位置,李風揚猛然發現一道扭曲的人影,逆月和逐曜都只是幌子,紅裳在積蓄全部的力量,要斬出最強的一劍,段家劍訣第三式,戮神!
李風揚忘不了這一式,裴元霸的手臂就是在戮神之下,齊肩而斷的。
而在他發現紅裳的那一刻,紅裳也發現了他。
紅裳已經積聚完力量,一道朦朧的青色影子,飄飄蕩蕩地飛出來,懷抱着一柄長劍,剎那間飛到李風揚身前,抽劍而斬,一劍隔世。
“不好……”李風揚心中大喝,“燃我!逍遙!”
朦朧青影的速度太快了,抱劍飛出,提劍而回,近乎虛無的劍上,染着一抹嫣紅的鮮血。
“成功了!”紅裳驚喜地大叫,只見戮神斬下,不遠處的李風揚毫無反擊之力,一頭栽倒。
“不,是你敗了!”話語聲突兀地響起,那栽倒的人影如煙塵般散去,身影一閃,李風揚重新出現,卻是已然立在紅裳身側。
紅裳的笑容僵硬在臉上,這一刻,她只覺空間像是凝固,時間似乎靜止,唯有李風揚的氣勢,如雨後的新竹般,節節攀升,直衝天際。
“只差一點,你就贏了。”李風揚一副猶有餘悸的模樣,縈繞在他身上的九九八十一道玄奧符文齊齊破碎,他的手掌,化爲烈焰金刀,斬向紅裳絕美的頭顱。
“凡事有因必有果,在你千方百計想要報仇的時候,不妨想一想,御劍門是因爲什麼,纔會被滅門的!”李風揚沒有半分留情,他說着,手刀威勢更盛,“這個問題,你就到地底去思索吧!”
“當!”下一刻,李風揚只覺自己劈在了最堅硬的岩石上,他握着發麻的手掌看去,只見紅裳的體表,驀然出現一層美輪美奐的光罩,將她全方位護住。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是名身穿華麗紅衣的男子,他身材修長,容貌俊逸,但偏偏在髮梢上別了一朵鮮豔的紅花,又在臉上抹了不少脂粉,還散發着少女特有的茉莉體香,顯得不倫不類。
“裳兒,我來遲了,你哪兒傷着了,快讓我看看!”胭脂男子一把摟住紅裳,掐起蘭花指,柔聲細語地問道。
李風揚頓感惡寒,他是知道紅裳身份的,兩個均顯得不男不女的人摟摟抱抱着,使得他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少閣主,快,幫我把這天殺的小子,碎屍萬段!”紅裳依偎在胭脂男子的懷裡,卻是死死地盯着李風揚,瘋狂地叫嚷道。
“我的好裳兒,別急,我要是宰了他,你有什麼,可以回報我呢?”
紅裳頓時滿臉紅暈,低聲道:“只要能報此大仇,少閣主想對我做什麼,都是一句話的事……”
兩人扭扭捏捏的作態讓李風揚非常不適應,但他不得不小心對待,煙火閣的少閣主歐陽九華絕對是一個難纏的對手,先前他遙遙拋出的光罩,就讓李風揚難以攻破,他的戰力,由此可見一斑。
“最起碼也有命源八重的實力!”
李風揚心中一沉,他忽地身影一閃,來到水上漂身前。
此時此刻的水上漂,仍然在與江流作抗爭,眼見李風揚殺來,他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只能大叫道:“少閣主,快救命啊!”
“啊!”慘叫聲戛然而止,李風揚一掌劈碎了水上飄的腦袋,又殺奔程三刀。
程三刀被壓在高山下,他沒有求援,也沒有求饒,只是艱難地抽出了刀,想要做最後的拼搏,卻被李風揚一腳踩爛了身體。
從始至終,歐陽九華都只是摟着紅裳,沒有作出任何迴應,直到李風揚冷冷的目光掃來,他才捏起蘭花指,慢悠悠地開口,問道:“還不自裁謝罪嗎,一旦本公子親自動手,就只有生不如死的下場!”
“你們煙火閣的人,都喜歡像狗一樣叫喚嗎?”
李風揚露出一口淌血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