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品下,級別很高嗎?不算很高,畢竟穿的纔是蛤蟆綠官袍,連紅色官袍都還沒穿上呢,大唐官員看官服顏色就能看出級別。
穿紫色的,不用說那都是大佬,三品起,起碼相當於後世的高官了,一二品那更是國級。而穿緋紅色的,那就是中上層官員了,個個都是廳局級起。而綠官袍,那就算是中低級官員,相當於縣處級。
至於穿青色官袍的,那就是官場裡的底層,全是鄉鎮科級的。
後世人常說七品芝麻官,其實對七品還是有些誤解的。起碼,七品芝麻官那應當說的是清朝時了,畢竟清朝在正一品上,還有好多超品,動不動就是超品級的。
因此相對來說,七品就比較低了。
而在大唐,雖然說一般的縣令也就七品,但是縣令的幾個副手,縣丞、主簿、縣尉可都是八九品的。
八九品才真正是芝麻官,身穿青袍,而七品已經是穿綠袍了。
如房玄齡這樣的貞觀名相,當初在隋朝的時候參加科舉中了進士,第一次授官也不過是當個九品縣尉而已。要知道,隋朝時的進士,可比明清時的進士還更難。
正所謂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隋唐時的進士科極難考中,錄取率更是低的驚人,一科也就錄幾個吧,這樣的情況下,中進士就極難得。可連中了進士,都還只能從九品縣尉當起,可知七品縣令有多難得了。
一般情況下,一個縣尉要升到縣令,搞不好十年都未必爬的上去。
李逍一個流外六品的吏員,說白了就是不入流的小吏,忽然間就直升從六品下,這簡直就是平步直雲。
大唐官分九品,二品以下每品又分上下階。
流外六品到九品,還有好幾級,流外六品到流外二品,然後是勳品,再然後纔是從九品下,這裡就五級了。
從九品下到從六品下,又是十二級。
流外到流內,這還是最難跨越的一級,這麼一算,李逍相當於連升了十八級。
嗯,估計也算是創紀錄了。
昨天李逍還是個村民呢,今天就等於是廳級幹部了,這個火箭升遷了。
聽聞李逍當官了,李家莊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趙大夫更是立馬從生藥鋪子裡趕了過來,他從女兒婉娘手裡接過那道錦綾告身,仔細的看了好多遍,尤其是那上面一個個印章,一個個簽名,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確認自己的女婿真的當官了。
而且一當就是從六品下,官袍都是深綠色的。
李逍倒沒有半點官老爺架子,早上出去時什麼樣子,現在依然是什麼樣子。那花了十貫錢換來的告身和官袍,也任由大家你摸我看的,毫不介意,倒是婉娘一雙大眼睛左盯右看,生怕被哪個弄髒弄壞了。
“三郎,你是官咧。”趙先生激動的眼含淚花。李逍父母先逝,如今李家的長輩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看到這個女婿越來越厲害,不但把一個瀕臨破敗的李家莊撐了起來,恢復了生機,還越弄越紅火,如今又還當上了朝廷命官,趙大夫如何不高興呢。
若是李善人地下有知,只怕也會含笑九泉了。
附近的村民們被趙先生一句話,都弄的有些醒過神來。
對啊,三郎當官咧,六品官咧,跟他們藍田縣的縣令都一樣大了。立時,大家看像李逍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對了,以前完全是親切,李逍就跟他們的子弟一樣,雖然說李逍是東家,是地主,但對待大家和氣大方,大家也都習慣了他沒架子。
而現在李逍做官了,身上突然間就好像有了一層官威了。
那官威看不見摸不着,可大家就感覺到有,無形的存在着。
對官畏懼,那是本能的。
平頭百姓,哪個敢惹官。
自古民不與官鬥,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啊。
大家不約而同的退後了幾步,甚至也沒有人再敢去摸李逍的那道明亮好看的錦綾官告,和那深綠色的官袍了。
相比起宋明清時代的科舉發達,雖然唐王朝是科舉興起的年代,但在此時,其實科舉取士的規模還極小,平頭百姓極難通過科舉出頭。甚至科舉取士,也並不僅是看才,還更看重的是家世和名氣。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就打洞。
朝中那些關隴貴族們世代都是貴族,不管是西魏還是北周,又或是隋、唐,他們都是貴族,高高在上。
而對於藍溪的這些鄉民們來說,他們世代就是百姓。不管誰當皇帝,哪個朝代,他們都是百姓,科舉也好,不科舉也罷,反正他們是不可能脫離農民這個身份的。
隋唐結束了南北的紛爭,統一了天下,也早結束了魏晉時的九品中正制,不再是以世家門閥來選拔官員,科舉制度推出多年,但到現在也僅僅只是朝廷選拔人才任用官員的一個補充而已。
可以說,朝廷年年科舉,一年一科,但每年選不出幾個士子來,科舉出身的官員,遠遠還不如朝廷國子監裡出身的官員,更不用說,朝廷如今更多的官員,主要還是以門蔭入仕,以及靠着官員們舉薦入仕。
正也是這種情況下,李逍這種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突然從一介白衣就授任六品的監正,倒也就不顯得太突出了。
若是在宋明清的科舉全盛時代,一個二十一歲的年青人,直接就從白身當到了朝廷中央衙門的一個監正,這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但在這年頭,這種非正常情況卻是很正常的。
如得到大佬賞識,或者說直接被皇帝賞識,那平步青雲真是最簡單不過,比如當年薛仁貴,在徵遼軍中也不過是個隊頭級別的,但表現突出,讓皇帝驚豔,於是直接就給了他一個五品的軍職。
正比如說,程咬金當初比較看重李逍,便直接舉薦他任七品參軍,朝廷也一樣沒駁回。
甚至連縣令柳倓,都提過要舉薦李逍當縣錄事,雖然錄事沒品級,可也是縣裡的五把手了。
這就是官員們的舉薦之權。
而如程伯獻、薛楚玉這樣的將門之後,勳戚品官子弟要入仕就更簡單了,年少時在國子監讀書,再大點就直接到內三衛當侍衛,直接就有品級,當幾年就外放任個實職,出去再打幾仗,這官就嗖嗖嗖的往上升了,甚至父親功勞大,還能直接分點功勞給他讓他也封個爵位。
楊大眼也來了,帶着書院的學生們。
李逍是書院的資助人,也是書院創始人兼名譽山長,榮譽教授。他當官了,對於書院來說也是個莫大的好事。
他也正好對學生們激勵,李逍也只是一個寒門子弟啊,可一樣從山窩裡飛出去變成了鳳凰。
楊大眼讀了半輩子書,但卻連進京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因爲他沒有得到州縣官員的舉薦,又不是國子監的學生,因此想科舉博一博都沒機會。
讀了半輩子書,最後卻還造過反,命運造人。如今看到曾經與他們一起在江南逃亡過的李逍,卻轉身華麗的一變爲大唐京官,他心時也是充滿羨慕的。
“當官了,以後就是不課戶,免租免役了。”
大唐的官員是很有特權的,比如說不納稅賦不服役,這就是極實實在在的好處,他們是實打實的不課戶。
大唐百姓分爲良民和賤籍之民,其中賤籍的主要有奴隸、部曲等依附於他人之人,他們連大唐人都算不上,所以也不用納稅服役,但也沒有基本的權力,比如均田授地、受徵爲府兵以及參加科舉、入仕爲官吏等。
而大唐的良民裡,又分爲課戶和不課戶。課戶就是得納稅賦服役的,一般都是平民百姓。
而不課戶,則主要就是貴族官僚們了。
一旦當上官,那一家人就不用再繳納租庸調,也不用服役。這可不僅僅是能省好多錢的事情。
比如說不少商人,手裡是比一般百姓有錢的,但他們經商得納稅,而且也還得服各種役,比如說去運糧啊修路啊,或者說到衙門裡去當班執役啊。這種役,在唐初是不能免除,也不能如中晚唐一樣可以花錢代役折抵的。
你再有錢的商人,你每年也得乖乖的接受徵召去服役,安排到幹嘛就得去幹嘛。讓你去修城牆你就得去修城牆,讓你去給大軍運糧草就運糧草,讓你到衙門站班就站班,讓你到官員家裡當差就當差。
這種還不能花錢抵,不能找人替,可以說這纔是最讓人無奈的地方。而服役是很苦的。
當上官就不一樣了,一家人都免稅免役了。
李逍那一千多畝地,以後不用向朝廷交一文錢的租,也不用再接受官府的徵召服役了。
“三郎啊,這玉米監正莫非是專門負責種植玉米的?”楊大眼畢竟是讀書人,對於朝廷的衙門還是有些清楚的,這玉米監正以前可是沒有的。
“嗯,朝廷設了這個玉米監,還劃了三塊地給我,調給我百多個屬下,讓我試種玉米呢。”
楊大眼點了點頭,一個玉米,特設一監,看來朝廷對玉米期望很大啊。就是不知道,三郎這玉米到底能不能種好,若是種不出,只怕今日有多榮耀,他日就會有多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