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其實若要臣來說,這次我們的吃相是有些難看了點。吐谷渾的存在,確實威脅到我大唐的河西走廊,也威脅到安西和北庭。但不應當直接出兵征討,若是換個策略其實更好。”
“說說看。”
“想必陛下其實也是知道這個策略的,我們不應當直接出兵吐谷渾,而是應當打着幫助屬國平定叛亂的旗號入吐谷渾,冊封諾曷鉢爲汗,出兵支持他討伐叛亂的貴族大臣,把吐蕃人也趕出去,這樣一來,我們雖然也是入青海做戰,但卻有諾曷鉢爲我們的前導和內應,打起來就要順手的多。”
“等我們趕走了吐蕃人,平定了那些叛亂的貴族,那個時候大軍駐於吐谷渾,其實也已經是變相的控制了吐谷渾,到時再把諾曷鉢詔入長安,將其地設置爲州縣,也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的。”
李逍說的這套辦法,麻煩了點。
當初朝廷不是沒人想到,只是他們覺得吐谷渾不過個小小的蠻夷,大軍一到,還不立即望風而降,畢竟大唐的西征軍可是剛剛滅掉了西突厥的強大存在。
他們也想過吐蕃人可能沒這麼反應快。
但偏偏人家就是這麼反應快!
吐蕃人對吐谷渾再就是圖謀以久了,一有機會,豈有放過的道理。大家想圖取青海,人家吐蕃人也早就想圖取青海了啊。
吐蕃人若奪取青海,就能進一步爭奪河西,只要把河西走廊一控制住,那麼大唐剛拿下的西域之地,就是人家的囊中之物。
“陛下,吐谷渾所處之地,就如三國時的漢中一樣。三國蜀漢和曹魏對峙期間,蜀漢佔領漢中,就可以以漢中爲北伐基地,保持對曹魏的主動進攻能力。而如果曹魏佔領漢中,蜀漢就很難突破曹魏的防線,處於完全被動挨打的狀態了。”
李治聽的連連點頭。
“這個比喻確實很好,祥瑞你是出過遼東策之人,又在安東大顯身手,軍事謀略之方面堪稱大家,你跟朕好好說說這吐谷渾和吐蕃!”
“陛下,吐蕃很強,這些年可謂無往不利,如今高原之上已經無其對手,盡皆臣服。自鬆贊改革以來,吐蕃一日強橫過一日,我大唐雖與吐蕃和親,吐蕃爲我大唐之外甥國,可光靠和親肯定是安撫不了吐蕃這種強蠻的。”
“多年的安穩後,吐蕃人已經按捺不住了,如今他們掃除了身邊的對手,早就迫不急待的想要再跟我們大唐較量一下了。如今他們就盯上了吐谷渾,如果讓他們佔據了吐谷渾,他們就可以以此爲基地,穿越祁連山,直接威脅我們的河西走廊,而河西走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他鏈接着關隴與安西、北庭的重要通道。”
這些李治當然也是清楚的,正因此,大唐也想也吐蕃佔領吐谷渾地區,所以這次纔會這麼直接出兵。如果大唐佔據了吐谷渾,那這裡就可以做爲進攻吐蕃所據高原的前進基地。
既然是大唐無意於進入高原,完全消滅吐蕃,那麼只要佔據了這個地區,不但是對河西隴右地區的一個戰略緩衝帶,同時也是一把鎖鏈,可以將吐蕃人封鎖死在高原上,讓他們沒有向西和向北擴張的能力,甚至讓他們無法再威脅大唐的川蜀之地。他們敢襲擾川蜀,那唐軍就能直接殺入高原抄他們後路老家。
這就是戰略上的制高點,誰都想先搶佔。
當年吐谷渾從兩晉之際就開始遷徙到這裡,佔領這個地區,在吐蕃崛起之前,一直佔據這裡。
隋統一天下後,開始對吐谷渾用兵,滅掉吐谷渾後設立了四個郡,但因爲隋亡的太快,還未真正的徹底征服這個地方,讓吐谷渾後來有機會復國。
“程咬金是員猛將,可是朕覺得這次用他爲主帥有些失誤。”李治嘆氣道。
李逍也清楚皇帝的心思,程咬金這個傢伙嘛,說是個大老粗,可也粗中有細。但有的時候吧,腦子還是簡單了點。
就比如說這次征討吐谷渾,既然形勢有變,那就得審時奪勢的調整策略。但他偏不,他的對策很簡單,以不變應萬變。
率兵入吐谷渾後,就一個字,殺。
誰不投降不順服就殺,所到之處,見人就殺,簡直就是個殺人魔王。據說已經屠掉了吐谷渾好幾個部落,殺了幾千人。
而他偏偏是不管對方身份的,管你是貴和順一邊的,還是新可汗一邊的,通通殺。
這搞的現在唐軍在吐谷渾四面皆敵,吐蕃人跟唐軍爲敵,吐谷渾的兩派人也跟唐軍爲敵,本來能成爲唐軍盟軍的新可汗的人馬,也一樣跟唐軍打起來了。
李治沉默了片刻,揮袖一嘆,“程咬金這個老殺才,朕也不知道要如何說他了,也是打了一輩子仗的名宿,還是凌煙閣的功臣,按理說不應當犯此錯誤,可他卻一味縱容手下將士殺人劫掠,搞的我大唐的西征軍跟一夥強盜一樣,現在整個青海之地,不管是鮮卑人還是羌人又是氐人還是吐蕃人,都是我們的敵人,弄的四面皆敵,寸步難行了。”
“盧國公雖是一軍主帥,但有的時候也並不能完全控制麾下的將軍們的。”
“那也是他的失職,身爲主帥,卻連麾下軍隊都控制不住,這樣的主帥不是失職是什麼?”
皇帝恨恨的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朕本來打算先滅西突厥,再平吐谷渾,如此則西線無戰事,大唐就可以安心的征討東邊,可現在卻弄成這樣局面。祥瑞啊,你剛回京,本來朕應當讓你在家多休息幾天的,可那邊的事情實在是太糟心,你在安東的表現非常的好,所以朕就想聽聽你的意見,剛纔聽你一席話,朕覺得非常不錯。”
李逍心裡咯噔一下,心說皇帝這不會是想讓我去青海吧?
孃的,我這纔剛剛到京啊,上次離開長安,一走就是三年。出京時,老婆還沒生,這回來孩子都三歲了,夫妻倆都還沒顧的上親熱下呢,這不會又要打發我去青海吧?
李治起身,揹着手注意着殿外的天空。
目光投向的是西北青海的方向。
“程咬金老糊塗了,又或者是在西域立了點功就狂妄了。”
“或許老將軍只是自污,畢竟將士功高也並非全是好事。”
李治怒道,“你簡直是胡言亂語,朕的朝廷難道還需要將軍自污?偏偏就是程咬金老糊塗了,祥瑞,你願意爲朕走一遭,去趟青海代替程咬金嗎?”
“陛下,臣資歷不夠啊,西征軍十萬將士,多少名宿老將,我去了豈能鎮的住?臣倒是可以爲陛下舉薦一人,臣舉薦蘇烈代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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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搖頭,“蘇烈本就是程咬金副帥,青海如今局面也有他的一份責任。”
“那臣再舉薦薛仁貴將軍爲帥!”
“更不行,薛仁貴的資歷也怕鎮不住那些殺才,而且遼東也離不開他。”
李逍心想你這是非要讓我去啊。
“臣再舉薦一人,絕對堪當此任,可在英國公李績和江夏王李道宗中擇一人爲帥,定保能鎮住西征諸將!”
李治轉頭盯着李逍,“你就這般不想去嗎?”
“陛下,臣去了也鎮不住場子啊,你還是饒過我吧!”
“罷罷罷!”李治嘆氣一聲,甩了甩衣袖,“就以江夏王李道宗爲主帥,以薛萬徹爲副帥,召回程咬金和蘇烈!”
皇帝復又坐下。
李逍便替皇帝再倒了杯茶。
“本來召你回京,是要拜你爲兵部尚書的,可政事堂的相公們都覺得你太年輕了,讓你再歷練歷練。於是讓你先任秘書監,朕想着讓你再兼太子詹事,幫着教導下太子,你沒什麼意見吧?” Wшw ttκǎ n Сo
“臣豈敢,而且臣在安東雖有些許功績,但不足掛齒,兵部尚書不敢想,就是秘書監也太高了,至於太子詹事,臣如此年輕,有何德何能敢當太子之師,還請陛下收回詔令,臣怕耽誤了太子殿下。”
“你啊,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朕還是喜歡以前的那個你。還記得那個時候在你藍溪的莊子,你不是幾次三番的跟朕不客氣嘛,那個時候的你纔有趣。現在你這副樣子,可是讓朕失望的。”
內侍疾步而入。
“陛下,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到。”
“來的正好,太子一直唸叨着你這個老師呢,皇后也常跟朕誇讚你有才。”
三年未見,皇后武氏似乎更年輕了一些,也更成熟豐腴了,她帶着個孩子入殿。
那孩子很的有些柔弱,面色蒼白,今年六歲多的太子李弘,看着卻十分的瘦弱,腦袋大身子小。
這孩子,比想象中的還要弱些啊。
“臣李逍拜見皇后娘娘,拜見太子殿下!”
武氏笑着對李逍虛擡了下手,“周國公免禮。”
李弘雖然瘦弱,但倒是挺大方的,站在皇后的身邊先向李治行了禮,然後看着李逍,“你就是那個報紙上所說的海王李逍嗎?他們爲什麼叫你海王?跟四海龍王有什麼關係嗎?聽說你還有一面九頭蛟繪的旗幟,這些是真的嗎?”
看着一萬個爲什麼的太子李弘,李逍不由的苦笑,看來這個皇太子真不簡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