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送出去之後,林豐總算卸下沉重的心理包袱,輕鬆得彷彿脫了一層厚厚的鎧甲,又長長地吸一口新鮮空氣,再痛痛快快呼了出來。剎那間,積壓在心頭許久的鬱悶和愧疚霎時化爲雲煙,只等待有那麼一天,這位倔強固執的陳伯父能幡然醒悟,回到正義的軌道上來。
時光飛逝,轉眼兩年過去了,沐浴在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的季節,沉浸於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浪潮中,林豐順利完成了自己的學業,等待他的也許將會是另一番神奇景象。當時針對畢業生,國家一方面採取政府招聘的做法;同時大行政區主管部門也可以負責分配,區與區之間還允許進行協商調配。林豐以優異的學習成績和政治表現,被海越省政府看中,推薦他去海州市海青中學任教。該校的創辦者、愛國實業家傅壽年以及首任校長曾興邦的大名,在林豐眼裡都如雷貫耳。海青中學校訓:大海之胸襟,青天之品格。曾吸引着無數海越少年朝思暮想,前來發奮讀書,跨出人生極爲關鍵的第一步。
教書育人的日子平淡而充實,空閒的時候,林豐興致勃勃舉辦了一個課外法語學習班,這下不得了,把衆多老師也吸引過來。大家被他那流利優雅的巴黎口音所深深折服。林豐告訴學員們,法語屬於印歐語系中的羅曼語,整個羅曼語族涵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羅馬尼亞等地。縱觀其演變,人們不難發現,首先獨立出來的當屬羅馬尼亞語,其次是意大利語脫穎而出,最後才輪到法語和曾經融爲一體的伊比利亞半島(西班牙和葡萄牙)說再見。
請問林老師,法語的優勢是不是已經被英語取代了?
從經濟和軍事的角度看,好像是這樣,但從文化和未來的角度審視,法語將青春常在。林豐回答。
未來?一位女生疑惑不解,舉手問,能不能告訴我未來究竟指的什麼?
依靠強權和霸道贏得的語言優勢,絕不可能長命百歲,就拿美帝國主義來說吧,從老祖宗英吉利那兒學來的一些歪門邪道,只會猖狂一世,宛若強弩之末。我看要不了多久,英美等國都將面臨衰落與後退,到那時,說不定我們博大精深的漢語也會像法語一樣,被世界各國人民所努力學習。大家千萬不要以爲我說的純屬幻想,既然我們已經站起來了,就有能力與信心實現我們的夢想。
林豐的解釋讓大家連連喝彩,更何況美國鬼子在朝鮮戰場上連遭敗績,不就證明一切帝國主義恰似外強中乾的呂溫侯嗎?要知道,我們志願軍戰勝的是武裝到牙齒的聯合國軍啊。
新芝來信了,那麼多日子沒有和他聯繫,倒不是移情別戀,恰恰相反,而是對他的情感愈加深厚。她要給林豐足夠的時間去忘掉新梅,只有如此,她這個後來者纔有可能完全取代姐姐的位置,否則在林豐心中,自己很有可能僅僅是新梅的影子。她很聰明,用法文給心上人寫信,字裡行間彷彿找到了兩人之間的默契感,這也是姐姐生前無法做到的。她的每一封信林豐都有回覆,日積月累,法蘭西語言的韻味改變了他倆的關係,日久生情的自然穩定,反而促使原本只對新梅情有獨鍾的林豐,開始重新觀察站在現實生活裡的新芝,又重新梳理一遍自個兒的情感線路,哪些地方必須留給新梅?哪些地方應該留給新芝?他內心的天平顯得越來越趨於平衡,直到胸有成竹。就這樣,他和新芝在新梅亡靈的祝福下,手牽着手,肩並着肩,步入那個樸實無華的美滿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