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狠起心來，遠遠比那些妖魔亡靈還要恐怖邪惡的多。
這是我從司徒空身上所感悟到的一點。
曾經，我只知我雲門白家的使命是除妖降魔，除盡天下害人的妖魔邪靈，還天下以太平。
可我現在才明白，除妖降魔是真，可背後，最關鍵的則是人心。人若是狠決凌厲起來，倒還不如妖有情。
“剩你們兩個了——”司徒空輕笑着說道，手指撥弄着腰間的玄玉流蘇，眼睛裡滿滿的都是詭譎和凌厲。
可剩下的那兩個女孩眸中卻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與恐懼。
或許是知曉自己大難臨頭，很快就會死去。或許是眼睜睜的看到身旁的人慢慢死去。我清晰地看到了她們眸中的平靜和絕望。
她們在等，等死。沒錯，是等死。
就像是在醫院的病牀上靜靜躺着的那些病人，大限將至，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死去，卻再也沒有一絲一毫轉圜的生機。此刻，她們沒有希望，剩下的，便只有平靜和絕望。猶如一潭死水。
“誰在外邊？！”司徒空剛剛垂首，已經張開了嘴巴，正欲朝着那個女孩的脖頸處咬去的時候，猛然揚聲喊道。
同時，也打斷了我的思緒。
“……懷王殿下？既然來了，何不大大方方的進來？！”有些沉吟地，司徒空輕輕嗔笑了幾聲說道。
“司徒大人的功力真是進步了不少啊……”楚煬平靜清亮的聲音從洞穴外揚起，越來越近，卻來越清晰。
自身後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猛然轉過身去，只見楚煬和幕寶正定定地邁着步伐朝內裡走來。
我驚喜地張大了嘴巴，可那笑容卻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楚煬和幕寶，他們兩人身上的血跡都是那樣的殷紅和清晰。楚煬的鎖骨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猩紅的鮮血從肌膚中緩緩沁出，觸目驚心！而幕寶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的手臂上逐漸向下流淌着血液，一直蜿蜒流入指間，原本穿着的衣裳看不出是紅還是，還是……血！想必在焚天煉獄，在到達焚天洞的路途中，他們兩個也必定遇到了不少危險。
一時間，看着他們二人，我只覺得胸口疼痛，眼睛酸漲。
“你快去救瑾瑜！”楚煬揚聲喝道，可他們還來不及動手，我只覺得身子一個飄忽，忽地被一股氣力猛然間從地面上拎起來，躍至司徒空身旁。
“司徒空，你快放開她！”
我只覺得脖頸處一片冰涼，猛然間司徒空的右手已經緊緊扼住了我的脖子
“放了她？”聽到楚煬的話，司徒空只覺得甚是好笑，“她可是我的護身符，放了她，我豈不是少了條後路？”
“司徒空，你若膽敢傷她半分，我就算是死了，也絕對會拉着你一起下地獄！”楚煬緊緊盯着司徒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忽然，沉思的司徒空身子猛然震了一下，眸子閃耀如電光，“懷王啊懷王，沒想到你當真對這個丫頭上了心。”
“你到底想要什麼？！”楚煬強忍着心中的怒氣說道。
“靈力！”司徒空的目光忽然冷漠的如同徹骨的冰雪，“我要你全部的靈力！你帶人毀了西沅，那裡可是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可你居然就那樣輕易的毀了它！”
“你想吃了他？！”聞言，幕寶也不免覺得驚訝萬分。她活了那麼多年，俗世間各種奇怪繁雜的事情，捫心自問，她也見了不少。可是，像司徒空這樣，放着好好的高官不當，放着榮華富貴的生活不顧，甚至拋卻自己兒子的性命，爲了追求延年益壽，爲了追求長生不老，不惜殺了那麼多人，吸乾他們身上的血肉和靈力，執意化魔。
妖想變成人的，她見的多了。可像司徒空這樣甘願化魔的，幕寶還是頭一次見到。
司徒空看着幕寶和楚煬靜靜環顧着四周散落的屍體，面上竟然頗有些得意洋洋，“不錯，我就是要吃了他。從前我竟不知，楚煬身上竟有如此強的靈力，若不是聖女和聖使告訴我，只怕我現在還以爲你只不過是區區的一個王爺呢！”
“你當我們傻嗎？你想吃了他，也要看我們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司徒空重複着，脣角激起一陣譏笑，“他的心上人在我手上，由不得你們選！”
“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懷王殿下怎麼可能會爲了救區區一個女人，甘願付出自己的性命呢！”我強自穩壓內息，沉聲說道。
“不！他會的，他一定會的！”司徒空緊盯着我的眼睛說道，旋即伸出左手來指向楚煬的面龐，“你看看，他的眼神裡——他可是把你當做心尖上的人呢！他這麼喜歡你，他肯定會同意的。”
此時此刻，我真的覺得司徒空瘋了。任憑楚煬爲人如何好，他也絕對不可能爲了我而付出自己的性命的。更何況，我根本就不是瑾瑜，根本不是他的懷王妃！
“你想多了，懷王殿下只是怕你殺了我，沒有辦法對我父王交代而已。”我冷冷淺淺的笑着，看向司徒空強自解釋道，“王府裡貌美的侍妾多如繁雲，司徒大人莫不是忘了，還有一個熒兒在府中？”
“熒兒？”司徒空嘴裡重複着這個名字。
“熒兒在王府，可是受寵的狠呢。即便你現在殺了我，楚煬也不會如何的。”轉念一想，想起之前楚煬所說，司徒空素日裡對熒兒疼愛有加，絲毫不亞於對自己的親兒子司徒義，不免試探着看向司徒空，“再說，你若是殺了我們，你的熒兒豈不是失去了丈夫？”
“就算是爲了幫我完成大業吧！我會好好的安葬她，就像我的兒子一樣！”
熒兒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啊！我不由一震，滿是驚訝，手用力握緊。是我太天真了，司徒空殺了那麼多人，現在又已然化魔，又怎麼會在乎一個女孩兒的生死？
“你放了她，我什麼都答應你。只是——”楚煬冷漠的說道，目光變得遙遠莫測，“司徒空，你要放了幕寶和瑾瑜，他們兩個是無辜的……”
“楚煬你是不是瘋了？！”我哥幕寶不約而同的看向他，洞穴內迴響起幕寶的怒喊，顯得格外的清晰。
“哈哈…真不愧是重情重義的懷王殿下……”司徒空說着，眼中不免噙了許多笑意，眸中卻不知道是欽佩還是諷刺，“看來你倒真的很愛你這位王妃啊……”
楚煬看向幕寶，輕輕搖了搖頭。旋即轉過身來，緊緊注視着我的眼睛，一雙眸子還是在垂下的髮絲後閃爍着，變幻莫測。
“說，你要我怎麼做？！”
楚煬猛地丟下了手中緊握着的刀劍，看向司徒空，神色卻依舊是那樣的從容自信，波瀾不驚。彷彿說着的並不是赴死之類的話，而是平日對屬下的命令難威嚴攝人，滿是皇家貴胄的威儀氣度。
“楚煬！你瘋了嗎？！”冰冷的刀劍沉沉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間，我纔有了一些實感。此時此刻，我再也難以欺騙自己。本以爲或許還能再周旋一下，等待幕寶和楚煬想出來什麼解救之法。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楚煬居然就這樣輕易的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我們兩個誰也不欠誰了，你沒有必要白白送死！你們兩個快走，快走啊！！！”
聞言，司徒空的目光逐漸落在我的身上，“我倒沒有想到，你們兩夫妻還真是情深義重……你想死，這倒是容易啊？”
話音剛落，司徒空猛地垂首，張開獠牙朝我脖頸處襲來！
我感受到了脖頸處傳來的溫熱駭人的氣息，遂緊緊地閉上眼睛，靜待着死亡和痛楚，可不料，一團銀白色的寒光突然從楚煬袖中襲來，擊打在司徒空的身上，定定地將他的臉打偏。
霎時間，殷紅的鮮血自司徒空口中噴涌而出，滴落在冰涼的地面上。
“懷王殿下，開個玩笑而已，不至於下手這麼重吧？”話音剛落，司徒空輕笑一聲站起，用衣袖緩緩擦了擦脣角。
而在他擡起頭來的那一瞬間，看見他的臉，所有的人，身後的那兩個暫時躲過一劫的女孩兒，幕寶，楚煬和我，都不由齊齊一怔！
司徒空的額間竟然慢慢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骷髏狀印記！那印記緊緊地勒烙印在額頭上，顯得那樣的清晰而駭人。在窗外皎潔的月光的映射下，那個黑色印記繚繞着一股黑色的氣息，煥發出令人震驚的光芒來。
“死去的人的靈魂，居然全部被你困在了你的體內！”幕寶定定注視着司徒空額間的骷髏印記驚訝的說道。
霎時間，我也只覺得心跳彷彿漏了一拍。
根據幕寶的言辭，那豈不是，被司徒空吸走了所有元氣和血肉的人，此時此刻，他們的魂魄都被司徒空困在了體內，無法轉世投胎？
“哈哈……楚煬！你還不快點過來，心甘情願的讓我吃了你？若是再拖延下去，我餓了，可是會忍不住吃了你的王妃的！”話畢，司徒空遏在我脖頸處的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看了看我，又看向楚煬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