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從見到畢天直到現在,他面上雖是一直在笑,可她卻始終覺得這個人的眸中流露出了淡淡的落寞與悲痛,自己方纔聽到的曲子儘管一片清明,但她卻能從這曲子悠遠綿長的旋律中感覺到有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哀傷。
面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有着怎樣的過往?
“時間快到了。”正當她神思遊離之際,忽然聽到蕭毓軒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時暮恩聽到他的話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錶,發現針停止不動,忽又想起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迷霧之森,心中不由暗自罵了自己一聲。
透過那扇窗戶,白筱語他們發現月已高懸,想必時間卻如蕭毓軒所說,這通往第三層的大門就要開了。
“我沒辦法和你們一同前往,但只一點,你們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被路上的魔音所擾,切勿迷了心智!”畢天定定地看着他們說道。
“謝謝你!你救了我,倒是欠了你一個莫大的人情呢,除了那件事之外,還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你的嗎?”白筱語想起幕寶之前說的關於畢天的事情,看着他說道。
只見畢天微微笑了笑,盯着白筱語的眼睛說道:“只要你們平安,就算是幫了我了。”
白筱語聽在耳中,卻只覺得心中一片悲涼。她不由感到十分奇怪,自己明明是與他初次相見,怎麼心裡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呢…
“相思門,相思苦。長相憶,無窮極。”畢天站在那扇石門面前,雙手定定地磨挲着石門,口中不斷呢喃道。
石門上原本應該積有厚重的灰塵,原本該是這樣的。
然而,畢天輕輕磨挲着石門,可他的手掌乾淨的就像他的玉蕭一樣…
白筱語清晰的看見了他眸中充滿着的深深的思念與牽掛。他對紅袖的愛當真是刻到骨髓裡去的。既然如此牽掛,既然這麼不捨,他又在這通天塔裡苦苦守候了紅袖那麼多年,爲何現今又要這樣做呢?
看着畢天耗費自己一半的修爲才勉力將這石門打開,石門緩緩移動的模樣,他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畢天情緒上的變化。
畢天擡頭注視着石門移動,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和震撼,一個箭步便想要衝進去,但是下一秒鐘他卻突然止住了前進的步伐。面上的驚喜瞬間轉爲無邊無盡的失落和彷徨。
“你,你不進去嗎?”白筱語訕訕地問道。
“不了。”畢天定了定心神,慢慢自石門的臺階而下,淡淡道。
“難道你不打算進去看看紅袖嗎?”時暮恩問道。換做自己,要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裡邊關着,他不一下子衝進去纔怪呢。
“畢天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什麼?”聽到幕寶的話,時暮恩他們幾人心中甚是不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畢天可以輕易進去,那他無非也就是耗了這半身修爲,這倒也沒什麼。可是這通天塔既然是禁地,豈是他想進就能進的?”
“你是說,畢天根本進不去?”
看到幕寶點了點頭,時暮恩心中更是疑惑,道:“不對啊,那爲什麼我們就可以呢?”
“因爲有筱語在啊。”幾人聽了這話遂看向白筱語,但白筱語心中也是一片迷茫,不解幕寶話中的意思。
“你們忘了嗎,她是有緣人。難道你們不記得白蕭兩家的遺訓中所說的了嗎?”
是啊,差點忘了這回事。白筱語是尋找聖物的關鍵,也只有白她才能幫蕭毓軒解毒。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爲白筱語的身份,冥界公主。
“好了,你們走吧,只要記得我之前和你們所說的話就是了。”畢天望向窗外,發現此時已月至中天,對他們緩緩說道。
“我會在這裡等着你們。”幾人離去時,畢天低沉的聲音自身後慢慢傳來。白筱語回頭望向他,只見畢天面上滿是擔憂和孤寂,心裡竟然像是有什麼觸動一般,朝他沉沉點了點頭。
“我等你們…”畢天看到他們一行人打開石門緩緩離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呢喃道。良久後,垂下眸子掏出腰間的玉笛,任憑悠遠的蕭聲在石室響起…
這扇石門的背後,便是通往通天塔第三層的唯一路徑,白筱語他們打開石門後,只見是長長的一條通道,看不到盡頭。想必這裡已經是數年沒有人來過這裡了,地面上積着厚厚的一層灰,白筱語他們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幕寶之前所說的話,自是格外小心謹慎,幾人緊緊靠在一起,不敢亂走。
多年來,通天塔曾有無數人在這裡死去。人也好,魔也罷,無數的三界亡靈在這裡沉寂着。與白筱語、時暮恩和蕭毓軒三人之前所到的地下城相比,這裡的氣息更爲駭人。若說地下城是昏暗沉寂,那這通天塔就是充滿了死亡和憎怨。牆壁上的火把發出淡綠色的光,長久不滅,蜘蛛網橫在牆角,蕭翎兒只得用劍將網輕輕拂開。硫磺的味道充斥着他們每一個人的鼻間,極是刺鼻。他們不由用袖子捂着口鼻繼續向前行着。
前路漫漫,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
“怎麼啦?”蕭翎兒看到前方的蕭毓軒和時暮恩在狹窄的過道突然止住步伐不前,遂好奇地問道。
“你們別怕啊!”時暮恩訕訕地說道。
“怎麼了?”聽到時暮恩這麼一說,白筱語不由心中充滿了好奇。
時暮恩和蕭毓軒慢慢側過身子,白筱語幾人透過間隙望去,只見前方是大片大片的骷髏,累累白骨,看上去頗爲駭人。
突然,有無數個怨靈自那些白骨上浮現出來,發出恐怖的吱吱聲,忽地朝蕭毓軒他們涌來。
“小心!”蕭毓軒揚起聲音道,接着立馬把他們幾個女孩擋在身後,和時暮恩對視一眼後,兩人一火一珠,催動自身靈力朝那些襲來的亡靈施法。不消片刻,那些怨靈便已經煙消雲散,不見了蹤影。
雖然白筱語自己學的是考古專業,她也並不害怕什麼白骨骷髏。但是這麼大面積的累累白骨,她卻從未見過。
空中有一股濃濃的腐臭味,定睛一看,還有無數只蟲蟻自骷髏的眼洞和嘴巴中慢慢爬出,不知是在啃食着什麼。接着不知怎的,自己突然瞧見了那些骷髏生前,不對,應該說是那些人化爲骷髏前的死狀。白筱語見狀身子一緊,不由得身子往後一縮。
無數具屍體胡亂橫在地上,堆砌一片。他們死時不知是在瞪着什麼,眼睛裡面佈滿着血絲,看起來甚是驚恐。有的是脖頸間被什麼東西撕咬嚇了一大塊皮肉,有的是自腹間被刀劍穿過,而有的則是被箭釘在了牆上,看起來一片慘狀,血肉淋漓,甚是駭人。但更多人卻是宛若皮包骨頭似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緊緊地貼在骨骼上,就像是渾身的血肉都被榨乾了似的。
到底是什麼人才會用如此慘忍的手段?未免也喪盡天良了些。
白筱語驚訝地用手緊捂住嘴,盡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蕭毓軒看到白筱語驚恐的模樣,急忙張開左臂把她摟向一側,竭力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繼續看。
“你還挺淡定嘛。”幕寶白了蕭翎兒一眼說道。
只見蕭翎兒瞥了瞥被蕭毓軒緊緊擋在身後的白筱語,目光裡盡是恨意,怒着冷哼了一聲說道:“這算什麼,冥殿見慣了的,比不得什麼嬌生慣養、裝腔作勢的大小姐!”言語中泛着濃濃的酸意。
時暮恩聽到她這麼說,不由和幕寶兩兩相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素日知曉這蕭翎兒的脾性,便也懶得理睬她,蕭毓軒也是如此。
“別怕,我在。”片刻後,他轉身看到擋在身後的人不住地打着哆嗦,身子一直僵直着,遂雙手搭在她的肩頭上緊盯着她的眼睛說道。
看到蕭毓軒真摯的眼神,白筱語遂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慢慢定下心來,朝他們幾個微點了點頭,讓他們放心。旋即不敢置信地緊閉雙眼復又睜開,發現面前又恢復了方纔白骨遍地的模樣。
“你們剛纔看到了嗎?!”白筱語詫異地問道。
“什麼啊?”
“我剛纔看到了那些人之前的死狀!”
“什麼?我怎麼沒瞧見啊?”時暮恩皺着眉頭問道。
聽到白筱語這麼一說,幕寶垂下眸子,心中不知是在想些什麼,旋即擡頭看向白筱語笑着道:“這個地方還真是和你的命格格格不入啊…看來趕明兒得給你請一道符來貼在身上以防萬一了。”
聽到幕寶調侃自己的話,白筱語不由咧開嘴角,笑了一聲,遂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們走吧。”看到白筱語方纔笑出了聲,又恢復如常,蕭毓軒一副這才終於放下心來的模樣,時暮恩訕笑了一聲,搖着扇子脈脈地朝他們說道。
幾人復前行,緩緩走到那白骨前。蕭毓軒遂讓他們往後退一步,接着定了定心神,輕念往生咒,藉此讓這些怨靈擺脫永生被困之苦,讓他們早日轉世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