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蕭毓軒的步伐向前走去,跨過鋪設成甬路狀的階下石子。只見前邊幽深的林中縈繞着白色的騰霧,看不分明。只是和方纔一般,這裡的白霧中卻也同樣的隱隱閃現着淡藍色的光芒,在夜色中顯得甚是詭異。
白筱語神色一怔,看了看眼前的東西,又好奇地看了看蕭毓軒。只見蕭毓軒卻只是恍然一笑,伸出手來指了指眼前的一間極爲雅緻的竹屋:“看,喜歡嗎?”
“這裡是?”
“我送給你的禮物啊!走,進去瞧瞧!”一邊說着,一邊蕭毓軒已然緊緊拉着白筱語的手向那竹屋走去。
只見這座竹屋其外並無任何朱顏裝飾。一脈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蜿蜒的溢向四周,灌溉着一旁生長着的植物。周遭種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散發出淡淡的藥草香味。迷霧之森這樣一個詭異的地方中居然還有如此的清淨之地,這着實讓人意外。
記得他們幾年前初次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還是一片荒蕪。更有甚者,畢天更是用了咒術,讓白筱語心神恍惚,引着他們一行人進入通天塔。
往事歷歷在目,迷霧之森的兇險和詭異尚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着。不料,今時今日竟然會有這樣一座頗具古意,又甚是雅緻的竹屋出現,旁邊還種植了些許花草。這着實讓人吃驚。
又向前行去,只見那竹屋前紗幔低垂,和那綽綽約約的林間一起,營造出了朦朧的氣氛。看着這些,白筱語只覺得甚是迷惑。
思索之際,只見蕭毓軒已經拉着白筱語慢慢走到了那座竹屋面前。只定定瞧了白筱語一眼後,旋即一手慢慢推開房門,拉着她走進去。
“這是?”
“送你的禮物。”蕭毓軒輕笑道。
聞言,白筱語定定瞧着四周,這竹屋內一榻一桌一椅,其餘的傢俱陳設也都是一應俱全,還有空調冰箱什麼的。看起來十分乾淨整潔,應該有人居住纔對。可奇怪的是,白筱語卻並未感覺到有一絲人間煙火氣。
“你怎麼知道迷霧之森有這樣一個地方啊?”白筱語不由好奇的詢問道。
“冰塊臉?”見他沒有回答,白筱語又下意識地喊道,聲音略帶了幾分嘶啞和低晦,只覺得嗓子有些幹痛。
擡頭看向蕭毓軒,只見他眉眼之間俱是淺淺的笑意,有如春風和煦那般。他伸出手來攏了攏白筱語身上覆着的衣服,道:“怎麼樣?喜歡嗎?”
“確實挺乾淨的,一會兒我們把幕寶和時暮恩喊醒,在帳篷裡睡覺實在太難受了。這下有這座竹屋,我們今晚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想到時暮恩和幕寶必定在帳篷裡同自己一般,狹小拘束,各種不舒服,白筱語不免揚聲說道。
雖然在外邊露營慣了,別說帳篷,就連靠在樹上睡一晚這些事情他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可現今既然蕭毓軒無意中找到了這做竹屋,有這樣一個舒適的地方可以歇息,那自然是極好的,不用白不用嘛。
想到此處,白筱語不免面上也帶了幾分微笑,話音剛落就要轉身拉着蕭毓軒去找時暮恩和幕寶。可雙手卻忽然被蕭毓軒緊緊拽住,動彈不得。
“怎麼了?”看到蕭毓軒佇立在原地皆然不動的模樣,白筱語不由好奇的問道。
“就我們兩個待在這裡不好嗎?”
“就我們兩個?”
見蕭毓軒定定點了點頭,白筱語不由好奇和疑問驟生,“我們兩個今晚在這裡待着,那時暮恩和幕寶怎麼辦啊?總不能把他們兩個扔在帳篷裡不管,我們倆在這裡好好的歇息吧?”
“那又怎麼了?我好不容易纔在這裡找到這處幽靜的住所,想着給你一個驚喜的。”蕭毓軒輕聲說着,看到白筱語面含嗔笑,抿嘴不加言語的模樣,蕭毓軒不禁多有委屈:“這一路上,我們兩個都沒什麼機會獨處,難不成現在你還要舍我而去啊?”
白筱語被蕭毓軒瞧的神色很不自然的低下了頭。聽到蕭毓軒話裡的酸味,白筱語只覺得他此時越發像個粘人的小孩子了,輕聲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嘛。這一路上,我們兩個可都是一直在一處的,哪裡來的什麼沒機會獨處啊。”
夜風襲襲,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過雕花鏤窗直射而入,正好照耀在蕭毓軒的面上,看起來他的神情甚是和煦溫柔,注視着白筱語的一雙眼睛越發柔情似水,竟讓她覺得有些恍恍惚惚。只覺得連着此時空中瀰漫着的氣氛,都是那樣的微妙。
“雖然一直在一起,可是有時暮恩和幕寶這兩個電燈泡在,很多事情總是不方便嘛……”
蕭毓軒目光灼灼,白筱語不敢迎上去看,可聽到他話裡的弦外之音,面上卻已然是羞紅了臉的小女兒姿態,只得低聲堅持道:“那也不行……幕寶和時暮恩他們兩個不知道我們在這兒,若是醒來發現我們兩個不見了,他們肯定會很擔心的。更何況,這裡可是迷霧之森,萬一他們遇到什麼事情了怎麼辦?”
“放心吧,屍門被滅之後,天下太平了很多了,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再說了,時暮恩他們兩個的功力那麼高,不會有事的。況且他現在睡得那麼死,怎麼會發現我們兩個不見了。”說到最後,蕭毓軒的聲音竟然帶了幾分嘶啞,夾雜着飲鴆止渴般的衝動,“更何況,,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我嗎?要知道我們兩個剩下的在一起相守的時光也不多了……”
頃刻間,白筱語的腦海中忽然浮現起那日在山洞中,蕭毓軒設下結界困住他們三人,運用血咒把自己和生命和蕭水寒連接起來,想要和他同歸於盡的場景,心裡不禁涌起無窮無盡的後怕。
她不敢想象,若是那日蕭水寒沒有逃脫,若是蕭毓軒真的和蕭水寒同歸於盡了,那她以後該怎麼辦。有的時候只要一想起,她心裡就會感到莫名的孤寂悲涼,絕望悽楚,只覺得一顆心彷彿被掏空了那般。
當自己誤會蕭毓軒是害了她哥哥,殺了她爸爸的兇手的時候,白筱語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她恨蕭毓軒,但卻更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沒有一早看穿蕭毓軒的真實面目;恨自己爲什麼那麼傻,愛上了殺父仇人;恨自己把禍端帶到了家人身上……
親人,愛人,一個個都離她而去。
生離也好,死別也罷。而蕭毓軒,則是毀了她整個世界的那個人……
她曾經想過,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了蕭毓軒,一定要爲自己的哥哥和爸爸報仇。可她卻終究沒能做到這些。
一次,兩次……不管如何,她都必須要狠下心來殺了他。她甚至已經想好了,等殺了他之後,就和他一起死……
然而,幸運的是,他們有了慕白這個孩子。幸運的是,兇手並非是蕭毓軒。事情的真相對白筱語而言,終究沒有原本以爲的那麼殘酷。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怎麼?到現在你還要離我而去嗎?難道你就不怕再也見不到我啊?”蕭毓軒緊緊握着白筱語的手輕聲說着,眸裡滿是不捨和眷戀。
一時間,白筱語回過神來,聽到離開二字時,白筱語心中感到的是無盡的恐慌。
離開?她怎麼會離開他?怎麼願意離開他?怎麼捨得離開他?
她只怕蕭毓軒會離開自己。怕他埋怨自己之前不相信他,還想要動手殺他。
“不,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不覺中,白筱語只覺得鼻子一酸,淚水情不自禁的從眼眶中涌出,滑落至臉頰。
見狀,蕭毓軒不禁慌張無措,再也沒了方纔說笑打趣的模樣,急忙從口袋裡掏出來紙巾,輕輕爲白筱語拭去面上的淚痕,“別哭別哭,我,我剛剛只是開玩笑而已。”
聞言,白筱語卻是哭的更厲害了。
對白筱語而言,她此生別無所求,無外乎,一,家人平安順遂,二,摯友心想事成。三便是自己和蕭毓軒,還有小慕白可以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然而,這樣簡簡單單的願望,現今看來卻成爲了遙不可及的夢。可不管如何,現在,她是萬萬不能失去蕭毓軒的。或許,他說得對,再過些日子,他們就要前去山洞了,此行是生是死尚且不知,想來,以蕭水寒的功力,也必定是凶多吉少。自己應該好好珍惜在剩下來的這些日子裡她和蕭毓軒相互依偎,相守相愛的美好時光纔是。
想到此處,白筱語不由覺得酸楚萬分,猛地撲到了蕭毓軒的懷裡,眼淚越發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只覺得黑暗無邊無際,噬骨淒冷,將她層層包裹,彷彿只有此刻感受着蕭毓軒身上熟悉而溫熱的氣息,才能讓她感到安心和釋然。
“好啦好啦,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這些話,惹你傷心的……”蕭毓軒溫聲說着,感受到懷中人兒的顫抖,遂越發摟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