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既是爲了供養忘尤殿滋養碧湖的靈力之用,也是爲了最大程度的保證司徒空可以任意吸取西沅裡那些彼岸花的靈氣,保他延年益壽,逐漸達成他追求長生的慾望。
可不久前,司徒空如往年一般,來到這忘尤殿,接受那些弟子對他的咒術,助他更好的固本培元,化解吸收來的靈氣。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裡呆了不過短短數日,京中的探子前來稟報,說懷王殿下帶人毀了祭祀大典,並將西沅一把大火燒了個乾乾淨淨。
司徒空如何不惱?如何不恨?
“司徒大人,我忘尤殿向來不插手塵世間,更何況是朝中之事,這一點,想必你應該很清楚。”迦葉慢慢端起案牘上的茶盞,抿了一口說道。語氣仍舊是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聞言,司徒空先是下意識地瞄了一眼立在迦葉身旁的公子徹,眸中閃過一絲慌張和詭譎,旋即上前邁了幾步,緊緊注視着迦葉的眼睛:“聖女,小人明白。只是,在下年事已高,身子骨一直不好。如今西沅一毀,失去了延年益壽的助力,以後恐怕再難爲忘尤效命了啊!”話畢,司徒空還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跪下磕了一記響頭,眼角噙淚,倒真真是應了“老淚縱橫”這四個字,看上去倒是顯得一番言辭是那樣的真摯。
迦葉和公子徹將司徒空的神情盡數看在眼裡,只是聲色不露。迦葉笑着道:“司徒大人此話又是何意?大人助我忘尤頗多,我們又如何能坐視不理,做那忘恩負義之輩呢?”
迦葉朝公子徹微微點頭,公子徹便走上前來,輕輕將司徒空攙扶起來,扶他坐至一旁的椅子上。
“來人,還不快快奉茶——”話音剛落,只見殿外已有兩名侍女端着茶盞進入殿內,畢恭畢敬的爲迦葉,公子徹,以及那位司徒大人奉茶。
“大人請~”
聞言,司徒空更是覺得自己還是有極大的利用價值的。要知道,這幾年來,自己可是一直在爲忘尤做事。他利用自己的權術和地位,暗中殺了那麼多人,爲忘尤續碧湖的靈力。若非他這幾年奔波勞碌,只怕碧湖早就乾涸了,那時,忘尤還哪裡會有如今之景象?
想到此處,司徒空心底裡不免樂開了花。這聖女和聖使年紀輕輕,他們二人還尊稱他爲一聲“司徒大人”,現今待客之道又極爲妥帖,料想自己方纔提出的要求必然不會被他們否定。
想到此處,司徒空輕輕晃了晃,隨後揭開茶盞,飄飄渺渺的茶香瞬間讓人沉醉其中。垂首一看,一片片茶葉,在水中翩翩起舞,淡綠色的茶湯中燦然開了一朵芙蓉花。聞着誘人的清香,司徒空只覺得心情大好,忍不住低頭輕輕抿了一口。霎時間,喉嚨忽地涌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和潤澤,真真是齒頰留香,沁人心脾。
熱氣升騰中,看不清公子徹和迦葉的神情。只是看上去,姣好的面容下,一雙幽深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帶着些許夢幻迷離之感。
“忘尤的茶,果真是與別處不同!”司徒空又低頭抿了一口,只見這時,茶湯已經由淡淡的綠色,變成了深黃色。茶盞內,水的波光輕輕搖曳,自玉色杯底漸漸泛起了一片迷離飄忽的煙色。但喝下去,卻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整個人也彷彿精神了不少。
“這茶,司徒大人可還滿意?”公子徹垂首輕輕吹着茶盞上繚繞着的煙霧,幽幽問道。
“忘尤殿的東西,自然都是極好的!”
話音剛落,司徒空又情不自禁地垂首飲了一大口,耳邊漸漸迴響起迦葉空靈清透的聲音,“那司徒大人可知,這茶,可以增進常人十年的壽命?”
“什麼?!”聞言,司徒空不免身子一震,霎時間擡起頭來,只覺得萬分欣喜詫異不已!
長生不老,是他畢生所願!爲了延年益壽,爲了追求長生,這些年來,司徒空費盡心思,遍訪大江南北,才終於在契機下,結識了忘尤殿。可他雖然深知忘尤殿的叵測高深,卻萬萬沒有料想到,只不過是一杯茶水,居然也有如此的妙用!
想到此處,司徒空面上是再也難以掩飾的欣喜和激動,垂首盯着手中的茶盞。定了定心神後,旋即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端着的茶盞一飲而盡!
他霍然起身,疾步走到玉階之下,重重磕了一記響頭,“小人多謝聖女、聖使賜藥!以後,小人必定全心全意效忠忘尤!”,彷彿頓時啞了聲音那般。
迦葉笑道:“不過是雕蟲小技,但博司徒大人一笑罷了。”
雕蟲小技?自己窮盡多年,服了那麼多江湖術士口中所稱的什麼“靈丹妙藥”,到頭來不過是虛妄之詞。而如今,只一杯茶水卻有如此妙用!雖然比不上在西沅,自己費盡心思用人的血肉和靈力灌溉生長着的彼岸花,但卻已經非凡。只怕,當今整個楚丘也無人可以做到吧?
就在這時候,公子徹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道:“司徒大人,你這胳膊這是怎麼了?”
司徒空今日着一件玄色的直襟長袍,垂着手的時候看不出來,可他剛剛掀開杯盞,一個激動又起身定定跪下。這時外袍翻起,公子徹在一側正好看見司徒空不小心自手腕上方不及一寸之處的一縷藍紫色。
聽到這句話,司徒空忙立刻垂下衣袖,緩緩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什麼叫沒什麼啊?聖使,還不快給司徒大人瞧瞧,莫不是生了什麼病?”迦葉裝作一副吃驚詫異的模樣,遂挑眉說道,彷彿看起來十分擔心司徒空的身體狀況和安慰那般。
“不用不用,小小傷病而已,小人豈敢麻煩聖使?”司徒空一邊說着,一邊不住地把手掩在厚厚的衣袖下。
一聽這話,迦葉更是故作緊張地模樣來:“司徒大人莫要客氣,這幾年來,多虧大人的幫忙,我忘尤也應當盡一份心力纔是。”話畢,迦葉和公子徹兩人面面相覷,交換了神色。
“我來爲司徒大人瞧瞧——”話畢,公子徹一個箭步已經定定站在了司徒空的面前。
司徒空面上猛地一驚,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疾步,眼神不住地閃躲着,正想躲閃開來,可公子徹眼疾手快,已經掀起來了司徒空的衣袖。
霎時間,他手腕上方處那條幽深的藍紫色線瞬間映入眼簾。彷彿原本就是在他胳膊上生長着的筋脈那般,只是,這藍紫色未免太過顯眼,透着古怪。
“司徒大人這傷——”
司徒空的眼睛死死盯着公子徹,生怕從他嘴裡會說出什麼讓他瞬間墮入深淵的話來,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彷彿提到了嗓子眼那般,似乎周遭靜謐的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都是格外的清晰入骨。
可不過一瞬,只見公子徹的脣角忽地綻開一個淡淡的微笑來,緊緊盯着司徒空的眼睛,緩緩道:“我忘尤曾經也有一名弟子受過這樣的傷。顏色、深淺,幾乎一模一樣。”
“是…是嗎…”
雖然司徒空已經在極力掩蓋自己的情緒,可他話裡的僵硬和忐忑卻是誰都聽得出來的。
“這天下之大,巧合還真是多啊……”見公子徹和迦葉並不言語,司徒空又補充道。
“那名弟子,手臂上的藍紫色越來越重,接着,直直通往肩膀,然後蔓延道全身。”公子徹勾起脣畔,淡淡道,“最後,他遭到了反噬,體內的各方氣力不住地翻涌着。難以遏制的瘙癢和痛楚,他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撓的沁出猩紅的血跡,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腐爛的味道,還有腥臭味。以至於,全身潰爛而死——”
公子徹不緊不慢,盯着司徒空衣袖下手臂上的那條藍紫色線,一字一句的說道。
而司徒空卻早已經是渾身不住地打着哆嗦,額頭上不停地冒出細汗,腦海中不住浮現出公子徹方纔所描述的場景和畫面,只覺得噁心無比。
這時候,只聽見公子徹“哈”地一聲大笑起來,揚聲道:“司徒大人儘管放心!那名弟子乃是修行了禁術,擅自吸取修煉之人身上的靈氣,奈何不得其法,以至於如此。”
“是,是嗎?”司徒空垂着眼,一臉的不安和忐忑,心裡卻早已經是翻江倒海,只因爲他正如公子徹所說,也是修行了那個所謂的禁術。白日,他在忘尤殿趁人不備,吸取了一名弟子的靈力,現在,那名弟子早已經血肉全無,化作了一具骷髏,被自己扔到了蜀山上廢棄之地。
“是啊,若是那名弟子能夠早點覺悟到那禁術的兇險之處,回頭是岸,不再吸取修道之人身上的靈力,而吸取平常人身上的血肉和怨元氣爲生,倒也不晚。可惜,他強行修煉,反倒送了卿卿性命。”
聞言,司徒空心裡長長呼出一口氣來,幸好自己修煉此術法時間不長,否則豈不是落得個全身潰爛而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