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難收……
人間通往冥界的大門,已然將在此刻打開。
是夜。十一點五十九分。
在那顆渾身透着血色,晶瑩剔透的紅色珠子在鑲嵌進去洞孔的那一瞬間,諾大的山洞內,可謂是剎那芳華——
白筱語和蕭毓軒他們眼睜睜的看着此情此景的發生,但一切也終究是無能爲力了。那條跨越不過去的巨大的鴻溝橫在他們和蕭水寒之間,他們此時已然失去了所有可以挽回的機會。
轉眼間,隨着那顆紅色的珠子慢慢地自行在那小小的洞孔內自行旋轉,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只見那洞孔中忽地綻放出無比明亮火熱的紅色光芒來,瞬間將整個山洞照耀的通紅。
“冥界通往人間的大門要開了!”白筱語捂着疼痛的胸口喃喃道。
時暮恩和幕寶他們勉力撐起身子,相互攙扶着站起身來,可卻也是踉踉蹌蹌,難以站穩。
三、二、一……
伴隨着秒針輕輕地“叮——”的一聲,此刻已然十二點整。
時辰到了。
忽然間!只見那棵參天大樹之中,旋即從樹幹中央映現出來的那股簇熱的紅色光芒過後,眼簾中忽地浮現出一團明亮柔和的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白筱語他們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擋住視線,待感到那光亮不再那般刺眼的時候,默了一瞬,緩緩放下擋光的手臂,只見那團柔和的白光後,似是綽綽約約浮現出了一扇洞開的大門。
“天地同生,煉化九道。
弟子魂魄,五臟玄冥。
永保長生,守其真形。”
這些鎏金書寫而成的字句逐漸一一躍至眼簾,顯得頗爲詭異。而待這幾行字慢慢消退之後,只見正紅朱漆大門頂端,龍飛鳳舞的題着兩個大字——冥界。
不是任何東西書寫而成的。而是原本在這棵參天古樹周遭縈繞着的螢火蟲所組成的。
三三兩兩的螢火蟲慢慢飛到頂端,轉眼間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它們彷彿受到了冥冥之中什麼東西的召喚那般,竟然自發的組成隊列,組合成“冥界”這兩個字。
天階夜色涼如水。明明流熒極美,極爲動人。然而此時此刻,“冥界”這兩個字卻有如毒蛇吐信一般,讓人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幾乎是與此同時,蕭水寒眸中閃現着前所未有的晶亮的光芒,有淚,盈於睫。不同的是,這個淚,是激動,是興奮,是感慨。
他期盼多年的這一刻,等待了多年的歲月,終於將在此刻做個了結。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在“撲通、撲通——”的狂跳,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喜悅和激動。
白筱語他們見狀,心中的恐懼、驚慌和無奈宛如潮水般盡數朝他們襲來!人間通往冥界的大門一旦打開,必定將天下大亂。
冥界向來掌生死,不管是人,是神,是魔,除非魂飛魄散,否則死後都是要歸於冥界的。這扇大門一旦打開,究竟有多少亡靈會覬覦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從門中向外涌出,奔赴人間?
白筱語他們無法丈量,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那意味着世界末日。
“我終於做到了,終於做到了……”忽然間,蕭水寒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循聲望去,幾乎是喜極而泣,他們看到蕭水寒慢慢伸出手來,溫柔的磨挲着那門上的邊緣,彷彿在看着什麼自己最爲珍視的寶貝那般。
也幾乎是與此同時,整個山洞周遭的柱子竟然碎裂開來。不知是方纔白筱語他們和蕭水寒交手,以至於功力打在了石柱上的緣故,還是因爲冥界通往人間的大門打開的原因。頃刻間,整個山洞猛地開始了劇烈的顫抖,石柱紛紛倒塌,地面上的裂縫也越來越深,甚至有些許地方竟然凹陷了進去!
“蕭毓軒!”白筱語見狀忙向身後奔去,緊皺着眉頭,咬牙將蕭毓軒扶起來。可剛扶着他邁了幾步,蕭毓軒原本躺着的地方卻已經往地底深處凹陷了進去,墜入深不見底的灼熱岩漿。
見狀,白筱語不禁長長呼出一口氣來。若是自己方纔但凡晚了半步,只怕蕭毓軒已然出事了。
“山洞就要塌了,我們必須要抓緊離開這裡!”時暮恩環顧了周遭一圈,忙揚聲說道。
若是再在這裡呆下去,只怕他們不是隨着塌陷的地面墜入地底深處的岩漿,死無全屍,便是被山洞頂部不住掉落下來的石塊砸中。但不論是哪一條,都逃不過“死亡”二字。
“爸,回頭是岸啊!”
看到蕭水寒癡癡地打量着面前的門,和眼簾中閃現出的“冥界”二字的模樣,蕭毓軒使出全身的力氣揚聲喊道。
不論如何,那畢竟是他的父親。哪怕他的父親造下了這麼多的殺戮,哪怕他的父親從來沒有在乎過他這個兒子,但他看到這些,還是抱着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蕭水寒可以回頭是岸。
然而,事與願違。蕭水寒在聽到身後蕭毓軒的呼喚的時候,他只是回頭望了一眼,旋即脣角噙着微笑,頭也不回的踏入那扇大門之中!
“爸!”蕭毓軒望着他父親決然踏進那扇大門的背影,眸中噙着滿滿的淚水,心中百感交集,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該怎麼辦?他能怎麼辦?
看到蕭毓軒痛苦而無奈的神情,白筱語也只覺得一時心緒難耐,止不住泛起酸澀。
她能體會到蕭毓軒此時此刻痛苦而掙扎的心情。但她此刻所能做的,只是握緊了蕭毓軒的手。
“那些亡靈是不是要涌出來了?!”時暮恩猛地揚聲說道。
一時間,饒是時暮恩,面上也有無盡的擔憂和恐慌。
冥界通往人間的大門一旦打開,究竟意味着什麼。這一點,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裡都很清楚。
無窮無盡的黑暗,殺戮,血腥,邪惡……那將會是人間前所未有的災難。
見狀,幕寶心中一動,垂首看了看白筱語手上緊緊握着的青暘佩一眼,旋即從白筱語手中將青暘佩抽離開來,“噌——”的一聲,將青暘佩擲到空中。
“幕寶你幹什麼?!”
不待衆人反應,只見幕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起白筱語的右手,兩指在白筱語的手掌上頂頂劃過,頃刻間,自手掌上沁出來一道殷紅的血跡。
“嘶——”,白筱語手心一陣疼痛,不解地看向幕寶,只見幕寶眸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堅定和緊張。
幕寶看到白筱語掌上沁出的鮮血的時候,雙眼一亮,旋即將她掌上的鮮血過渡到自己的掌心,忽然朝那半空中的青暘佩而去。
頃刻間,青暘佩在觸碰到白筱語鮮血的那一剎那,發出愈發明亮的強亮色光芒來!只見幕寶輕拈口訣,雙手拇指合十,定定朝着青暘發功。下一秒,青暘佩已然隨着蕭水寒的步伐進入了那扇門中。
青亮色的光芒魚躍在大門的那團柔和白光之中,緊接而來的,則是那扇大門隨之而來的關閉。
沉悶低晦的一聲響徹在山洞中,但在衆人耳中,卻彷彿是一聲狂熱的叫囂,他們感受到的則是無盡的興奮和喜悅,還夾雜着滿滿的不解。
“爲什麼門關了?!”時暮恩詫異地問道。
“你們只需要知道現在那些亡靈不會涌出來,現在是安全的就好。”頓了頓後,幕寶看向面前已然一片狼藉,幾近坍塌的山洞,急忙揚聲對他們說道:“先離開這裡再說!山洞馬上就要塌了,再不走我們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你……”頓了頓後,白筱語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幕寶做事自然有她的理由,況且現在冥界通往人間的大門已然關閉,至少那些亡靈不會突然從冥界涌出到人間,暫時也算是安全。可若是他們真要在此處將心中的疑惑問個一清二楚,只怕這裡就真的是他們的葬身之地了。
想到此處,遂也不再言語,忙攙扶着蕭毓軒轉身朝山洞外離去。
碎石坍塌,墜落到地面聲音不住迴響在耳畔,一時間,地面揚起來了萬千塵土。原本堅不可摧,一室幽靜的山洞不過短短的時間,變成了如今這幅慘狀。
“快走!”
他們四人相互攙扶着彼此,箭步離開了山洞。
回首的那一瞬間,白筱語看到了山洞內不住向下坍塌的碎石和石柱,不同的是,那棵參天大樹卻似乎沒有任何改變,甚至連周遭縈繞着的藤蔓都是那樣的安穩,還隱約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螢火蟲纏繞在周遭,這些一閃一滅的光亮,猶如盞盞神秘莫測的明燈。
明明一室雜亂,可這些在山洞中生活了上千年的流螢卻彷彿完全無視了山洞內此時正在發生着的翻天覆地的變化那般。
它們輕悄的在樹葉中漂浮着,提着綠幽幽的燈籠飛來飛去,看上去依舊是那般的波光流動,依舊那樣迷人。
白筱語看着這些,竟然覺得有些心神恍惚。她隱隱地感覺到,這裡的事情還沒有完,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或者說,這僅僅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