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音響、把音量調至最大,可所有電器運作的聲音依舊蓋不住屋外的雷暴聲。牀頭擺着的花瓶裡靜靜立着幾朵百合,本有安神助眠之效,可在此刻,它散發的淡淡香味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昨晚的事情,我記住你了。”
“雲門白家的大小姐,茅山世家的少主,來這兒遊玩?這個理由爲免也太難讓人信服了。”
“你們兩個對我的救命之恩,我會銘記於心。他日必將奉還。”
……
豆大的汗珠不住從白筱語額頭滑落,她躺在牀上不住地翻來覆去,忽地被一雷鳴聲驚醒。睜開眼眸,原來是一場夢。可腦海中爲什麼總是不斷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
“做夢了?”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哥哥白一宇。
“哥,你怎麼在這兒?”說完隨手拿起牀邊的手帕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
看到她眼神的散亂,白一宇幽幽嘆了一聲,給她掖了掖被子。
“我剛從爸那裡聽說你這一行的經歷,哥哥很擔心你。”見她掙扎着想坐起來,立馬把枕頭立起來給她當做靠墊。接着又補充道:“想必蕭毓軒這個人的來歷爸已經和你說了,以後你啊,還是要小心纔是,離他越遠越好,知道了嗎?”雖然白一宇在笑,但其實他很擔心。這個蕭毓軒亦正亦邪,冥殿近些年來又行蹤不定,自己的這個妹妹年紀尚輕,涉世未深,對這些事情實在瞭解太少。
“恩,爸爸已經叮囑過我了,放心吧哥。”白筱語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對了,你不是去幫爸處理事情了嘛,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記得爸爸派哥哥去處理一些問題,事情好像還很是棘手的樣子。通常情況下,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他是不可能這麼快回來的。
“傻丫頭,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哥能不回來嗎?!”
白筱語這下方纔清醒地意識到這個事實。自己原本是記得的,可從地宮回來之後,對地宮發生的事情和那個冥殿的蕭毓軒心中存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倒把自己的生日完全拋諸於腦後了。
“好啦,快睡吧,過幾天我和爸送你一個大禮物。”白筱語一聽說有大禮物收,連忙驚喜地點頭。
白一宇離開她的房間後,她起身倒了杯水喝下之後方纔入睡。罷了,管他什麼地宮什麼冥殿,都隨他去吧,先睡覺再說。
幾天後,白筱語在清晨六點被人從牀上叫起來。
梳洗、吃早餐、化妝、換衣…對於白筱語來說,這是個特別的日子。她深刻地意識到,二十歲這天將會成爲她人生的分水嶺。而對於雲門白家來說也是如此。白家祖訓,嫡系但凡不到二十歲不能接觸家族的事物。
她小時候一直在想,自己的家族是不是很可怕?不然爲什麼必須要等到二十歲纔可以?難道是接觸了家族的事物之後會遇到什麼危險,老祖宗怕自己後繼無人,所以才愣生生的傳下來這個規矩。
大哥沒告訴她,父親也沒告訴她。不過她一直覺得父親和哥哥都不知道答案,因爲他們也是這樣一路過來的。
二十歲前,她調皮搗蛋,無憂無慮,不知人間愁滋味。
二十歲後,她將要慢慢接觸雲門白家的事宜,像大哥一樣漸漸扛起白家的責任和使命。
她生日這天很熱鬧。
比哥哥生日那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這個熱鬧指的並不是鼓樂喧天、衆人歡慶一堂的喧擾,反而靜的出奇。
在雲門白家的莊園裡,早已佈置完畢。
今天天氣很好。藍天一望無際,湖畔的水在陽光的輝映下盡顯細碎波光。雲的倒影和湖面連成一片,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雜質。莊園這側無數的鮮花氣球裝飾着一履,美酒佳餚自是不用說,但卻並無半分奢靡流俗之氣。
雲門白家有喜事,自然該有無數人前來恭賀。
可這並不是生日派對,不如形容它是一個加冕儀式倒更爲貼切。他們不需要當着衆人的面慶祝。在他們眼中,生日只是一個藉口。而生日所代表的年紀纔是最爲重要的。
的確,白筱語二十歲了。無論哪個世家,無論是正是邪,但凡修習者皆知雲門白家後人有關二十歲這一典故的這一祖訓。
時鐘指向晚上七點七分。
雲門白家的門主白耀師和公子白一宇從屋內緩緩走出,他們的身後緊跟着一個雙目清澈動人,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女孩。她的衣衫並不華美,但她的素色長裙在夜色下反而顯得更加輕靈飄逸。她沒有像往日一樣散着頭髮,而是將頭髮梳成髮髻的形狀,輕輕挽在腦後,顯得整個人更加精神。她是今天的主人公。
白耀師將白筱語引領到衆人中央。在場的都是白家的摯友,他們將一起爲這個女孩祈禱,與白家祖師通靈,告知今日他們的行爲,祈求列祖列宗保佑面前這個白家的血脈。
在場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面前這個看起來還略有幾分青澀的女孩。他們知道,在不久之後,世間必將多出一個本領高強的名門之後。白筱語盤起雙腿坐在草地上,衆人將她圍在中央與祖師通靈。此時的月光照耀在她身上,顯得更爲醉人。
哥哥沒有食言,他和父親送了她一份禮物——
青暘佩。
這的確是份大禮。
它原本該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玉佩,正如它的名字。但不知爲了什麼,它卻成爲了一個傳說。有人說它是暗器,歹毒無比,讓人防不勝防,沒有人能夠躲得過。有人說,它是通靈的法寶,可召喚已故之人供主人驅使。也有人說,這是一個魔物,被冤魂依附,是不祥之物,死在此佩之下的人永世不得解脫。
這些都是傳說,但卻僅僅侷限於傳說,白筱語也曾經聽聞過。她知道,這是白家時代傳下來的寶物。可她不知道,這青暘佩只有女孩兒纔可以擁有,男孩是萬萬不可碰的。
但在月光下,它看起來顯得是那麼的不起眼,就像蒙塵多年,還未開鋒的刀。其色澤還遠遠比不上她在地宮裡看到的元牝珠。但她從父親手裡接過時,自己的雙手竟像是被熱火燙到一般,她忍不住想縮回手,但這種痛感卻轉眼消失不見。從父親手裡緩緩接過置於掌心,她忽又覺得並無任何不同。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人向她投來的羨慕的目光。很多人羨慕她的家世,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白筱語心裡很清楚,地位越高責任越大,要做的事情也就越多。白一宇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沉穩冷靜,武功高強,修爲在同齡人中也是數一數二。而她自己修爲太淺,做事又馬馬虎虎,感情用事。白耀師常說她的性子定是隨她的母親,一點也不像自己。
但是,即使內心再怎麼抗拒,她也不得不擔起白家的責任和使命。儘管再辛苦再爲難,她也必須和父親和哥哥一起保護這個家,保護這些人。
儀式結束之後,白耀師命人將白筱語喚至書房內。他有些事情必須要當面叮囑自己的女兒。
“筱語,這是你的母親臨去時送你留下的禮物。”
“我知道。”白筱語輕輕地摸着這枚青暘佩,腦海中隱約浮現出母親模糊的身影。她六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對母親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留在記憶中的事情實在太少。
“好好放着,這青暘佩威力無窮,所以它的使用方法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恩。”
“今天是你二十歲的生辰。白家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從明天起,我會讓你哥哥着手親自去教你。”
“不早了,你回房睡吧。”白耀師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即使是自己的兒女也是如此。
“爸…”
“還有什麼事嗎?”
“我…你,你還不準備告訴我媽媽到底是怎麼去世的嗎?”白筱語雙手緊握着,目光堅定,似是要將他看穿。從媽媽去世起,她就不住地詢問爸爸,媽媽到底是因爲什麼纔去的。她記得很清楚,媽媽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就在臨去的前幾天還帶她和哥哥去遊樂園玩。可問了那麼多遍,那麼多年,爸爸始終沒有告訴她答案。
“爸,難道你還要說我年紀太小,我不懂嗎?我二十歲了,我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是啊,那時候他總是說,你年紀太小,你還不懂。可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長成大人了,爲什麼還不肯告訴自己答案?
“筱語!”只聽白一宇突然喝止了她。
“爸,我先帶筱語出去了,您早點休息。”說完立馬拽着她走出房門。他力氣很大,自己再怎麼掙扎也沒辦法掙脫,腳聽不得自己的使喚,只能任由哥哥將她帶出去。
“哥!你爲什麼攔着我?!”
“筱語,哥也想知道!我也曾經問過爸很多遍,可回答也始終一樣。爸不想說的話,不管是誰也是沒辦法逼他說出口的!”
聽到哥哥的回答,白筱語突然清醒了過來。是啊,自己的父親是那麼的頑固執拗,自從母親去世後,她幾乎沒有再在他的臉上看見過笑容。他不想說,誰又能逼迫他?
書房內,白耀師獨自一人,只聞沉重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