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早就害怕了,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簡單。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想過後果,只是像以前養小青一樣,想找別的辦法養小青。以前小青吃雞肝,她就學着自己切雞肝,切得滿手血腥;小青吃老鼠,她就想辦法買實驗用的小白老鼠,餵給小青吃。
現在,她也只是用另一個辦法養小青而已。
而且不知是錯覺還是她真能感覺到,她似乎可以摸到小青了!
這讓她沒辦法告訴自己都是別人騙她的,小青早就死了,不存在了。其實小青還在,就算它死了,它還在她身邊。
網上有很多養小鬼的辦法,可她覺得那些都太邪惡,要用過雞血、要殺小動物當祭品什麼的。她找許漢文請教也沒有得到指點。後來還是在網上教的辦法中,挑挑撿撿,選了一個不那麼邪惡的。
網上說,養小鬼這等陰邪之物,只需要把它放在陰氣盛的地方,它就會自然而然的吸收陰氣長大了。什麼地方陰氣盛?墳地,墳地,墳地。
白真真不能搬到火葬場邊上去住,離市區最近的墓地坐車也要兩個小時纔到。最後她只能在城市傳說中找曾經死過很多人的墳場一類的地方。
然後,她就搬到細柳路來住了。
細柳路26號是個很舊的家屬院,住的都是一些電業局的老職工。因爲房子太舊,卻一直沒有再進行開發,職工們搬走後,把這裡的舊房子出租了。所以這裡的住戶成份很複雜,什麼人都有。白真真搬過來後發現,不出家屬院,她能買菜、買電話卡、寄快遞、複印、辦寬帶、出國、留學諮詢、融資。
這樣一個充滿人氣的家屬院,怎麼看也不像有很多陰氣的樣子。
白真真就覺得自己可能白搬家了,幸好這裡房租便宜,房東也很好說話,周邊設施很完整,住起來還是很舒服的,她也不算太失望。
直到一天半夜,她聽到一個男人在樓梯上重重的摔了一跤,爬起來大罵:“誰把繩子扔到樓梯上來了?!”
他罵罵咧咧的,見沒人出來認罪,說:“讓我知道是誰!老子絕不放過他!”他罵完不算,還衝回家拿手電筒出來找絆到他的繩子。
因爲這裡樓梯雖然有聲控燈,但瓦數很小。
他跑回家拿了手電筒回來找,卻沒找到那根據說絆了他的繩子。
他就繼續在樓梯口大罵,認爲是有人趁他回去拿手電筒的時來把繩子撿走了,還讓大家檢舉揭發。
白真真的房間就在樓梯口附近,她很清楚剛纔根本沒人開門出去撿繩子。這時她就開始懷疑絆人的是小青了。
等外面那個男人離開後,她對着虛空小聲說:“你剛纔出去了?絆到人了吧?以後不要出去絆着人了。”
她想,可能小青在這裡吸收到陰氣了吧?不過爲什麼它能絆到別人,她卻摸不到它呢?
她還在高興時,就接連聽到有更多人被絆倒的消息。她開始不安了,每天都儘量晚點回來,少待在家裡,以爲這樣就會減少小青在家裡的時間,它就不會再絆到人了。
可就算她不在家,還是有人會摔倒。終於有一個老太太摔倒了,人老骨頭脆,摔成了骨折。老太太被家人送進醫院,家屬院裡的人都在慶幸:“幸好老陳摔倒的時候身邊沒人。”
“是啊。還是在平地,是她自己沒走穩。”
“要是有人在旁邊,只怕就要被訛上了。她跟她兒子說是被人絆的。”
“人老,糊塗了嘛。”
這個老人摔倒後,緊接着是個小孩子摔倒了。也是在平地,沒跑沒跳,正常走路,突然左腳絆右腳摔個大馬趴,門牙都磕出血了。
“小孩子,走路不穩。”
“不過最近院裡摔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家屬院裡的人終於開始懷疑了,各種小道消息流傳。
白真真這才聽說,原來26號這個院當年後面真的有墳場,曾經挖出來很多白骨。後來就蓋了他們住的這三層樓。
現在院裡的人都說,這是有小鬼趁人不注意,從地底下伸手出來拉人的腳。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青。我看不到……”白真真坐在秦青面前,她看起來憔悴多了,人也瘦多了,臉上的黑眼圈很重。
屋裡門窗都關得很嚴,一旁的桌上擺着嶄新的觀音像和香爐,裡面還插着好幾種一看就是不同牌子的香。
“我也不知道怎麼關住小青,怎麼安撫它。”白真真說,只好上淘寶買來據說是開光的香和觀音像,還有經書,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用來“鎮壓”小青。她是想讓小青變得更好,但不想它害人。
此時此刻,秦青是很同情她的。她轉頭看盤在牀上的小青,巨大的身軀把牀給佔滿了,蛇尾搭在地上,巨大的蛇頭擱在白真真的膝頭。
它雖然還是虛影,但已經依稀能看到黛青色的鱗片隱隱泛着烏光。
白真真的努力是有成果的,小青確實被她養得很好。
但更好的是,小青身上沒有陰晦。
不管那些摔倒的人是不是小青乾的,它都沒有惡意。
當然,也有可能是小青在院裡遊蕩時,由於自身過於龐大,絆倒別人也是有可能的。
秦青把手伸向小青,它沒有像以前那樣往後躲,而是好奇的伸頭,用蛇吻去碰她的手。
看來,它已經不怕她身上的陰氣了。
白真真看到秦青伸手,停在她身前。她屏住呼吸,緊張的看秦青,發覺她沒有露出厭惡的神情後,問:“小青……小青怎麼樣?”
秦青對她說:“小青很好。”可能有點太好了。以現在小青的體型,已經可以稱爲靈了。“這次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小青搞的,但……它沒有惡意。”
白真真鬆了口氣,可緊接着,秦青說的話又讓她的臉色泛白了。
“但小青不適合繼續留在城市裡了。”秦青說,“它現在已經接近靈了。”
白真真不太明白,但她聽懂小青變得強大了。
秦青也沒辦法解釋得很清楚,因爲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從自己的感受中去解釋,“我感覺,它現在已經算是另一種生命體了。跟靈魂不一樣,人死後的靈魂要去陰間,陰陽不通。不去陰間的靈魂就會消失。靈卻不會消失,它‘活’了。”
可城市也不適合靈生活。別的秦青拿不準,只有這個她很確定。
秦青讓白真真先搬到別的地方去住,她會跟着一起去,觀察看看小青會不會繼續留在這裡。如果小青走後,這裡仍然頻繁發生絆倒人事件,那就說明跟小青無關。
白真真也不敢跑到別的地方去,她也擔心會害了別人,就說想先回家看一看,反正她找到工作後還沒有回過家,馬上也該過年了,她提前走幾天沒事。
說辦就辦,白真真打電話訂機票,收拾行李,一個小時後,秦青陪她去拿上機票,送她去了機場。
“小青在我身邊嗎?”白真真看不到,問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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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它還挺高興的。”秦青看着小青在機場大廳裡游來游去,它有刻意避開別人,但偶爾也會擦到一兩個人,似乎那些人中有一些會有所感覺,他們會擡頭張望,沒有看到別人後就繼續往前走了。
“它真的會碰到人。”秦青說,“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也會有人能看到它。”
白真真緊張起來,“都能看到它嗎?”
秦青搖頭,“應該只有一部分人能看到。”至於什麼樣的人能看到,這個她就不知道了。
白真真沮喪起來,也就是說,她可能到最後也看不到小青,哪怕別人都能看到了,她也不行。
“它真的不能在城市中生活了……”她說。
既然小青已經能碰到別人,未來也有可能被人看到,她就真的不能繼續把它留在城市中了。
秦青點頭,最後還是要白真真自己來選擇。
出於好奇心,秦青直到白真真的飛機起飛後才離開。她想看一看小青會怎麼跟着飛機走。
最後,她看到小青隨着飛機起飛,游上了天空。
她忍不住打電話給方域,描繪了那一刻她看到的景象。
“太震撼了!簡直像要昇天成龍一樣!”她激動死了。
方域在電話那頭說:“蛇本就有小龍的雅稱,蛇若是活得夠久,頭上生角,既爲龍嘛。”
秦青嘆氣:“現在只希望那個家屬院裡不要再有人摔倒了。”
但是,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如人意。
秦青出於責任心,第二天又去了細柳路26號,特意在白真真提過的摔過人的地方走了一圈。人多的地方,陰晦總是無處不在。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除了這些讓人習以爲常的陰晦之外,並沒有別的特別奇怪的東西。
就在她要走的時候,突然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她趕緊跑過去,那邊已經圍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在議論。
“聽說是在家裡洗澡的時候摔了。”
“真作孽!家裡沒人時怎麼敢一個人洗澡?掏十塊錢去外面澡堂子洗多好!有人給搓背,暈了摔了也有人趕緊給叫救護車。這他一個人在家,這麼半天才被人發現,也不知道還活不活?”
由於樓梯門口圍了太多人,秦青沒辦法上去,只能在外面看着。半小時後,幾個救護人員擡着人從樓上下來。
人戴着氧氣罩,看不清臉。頭髮花白,似乎有些年紀了。他穿着睡衣,可能是救護人員替他穿上的,頭髮還是半溼的。
秦青盯着這個人看了半天,從頭到腳,沒看到陰晦,鬆了口氣。
等樓梯口的人都散去,她才上樓。
樓梯上有一些垃圾,可能是剛纔圍觀的人留下的。四樓樓門口留有很多腳印,剛纔的救護人員應該就是從這一家把人擡走的。
秦青站在門口,用氣探進去,屋裡空蕩蕩的,奇怪……
這個老人是意外摔倒的嗎?
她下樓,卻看到易晃。
兩人都是一愣。
一次撞上是意外,第二次就不是意外了。
秦青和易晃都有些吃驚,心裡升起同樣的疑惑。
晚上,易晃主動給秦青打了電話。
“青青,今天我在細柳路遇上你,能問問你是去做什麼的嗎?”
秦青說:“易先生,你的諮詢是哪方面的?”
易晃:“我們一起說?”
秦青:“好。”
易晃:“風水。”
秦青:“除晦。”
很好,兩人的業務沒有重疊的。
易晃笑了,也是,秦青去除晦,還真沒有什麼晦氣能敵得過她的陰氣。
“你覺得那邊是晦?”
秦青道:“沒看出來,也有可能是別的東西。”
原來如此。易晃懂了,秦青是個外行,全是她自己摸索着來的。
“你覺得是風水的事?”秦青也問他。
易晃笑道:“青青,你覺得風水是什麼?”
動物不講風水,大自然之中,只有人講究風水。從古至今,風與水只跟人有關,從根上講,風水就是讓人住的舒服,不管是陽宅還是陰宅,都是一個目的。
“我看風水,其實只看人。”他說。
秦青似懂非懂。
“其實,我們看的是一樣東西。”
你看的也是人,我看的也是人。
易晃道:“我明天還要再去一次,要不要一起去?”
秦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