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施教授說要去研究敦煌石窟時,她就真的以爲他們要跨越大半個中國去甘肅,爲此還特意買了各種保溼水保溼霜保溼面膜。
但是,最後他們卻來到了隔壁市的河洛大學裡的一間……美術博物館。
“這裡有很多搶救出來的藝術品,你們可以看一看,不要貪多,不要心急想一口氣全都看完,不要走馬觀花,看到最後就只跟遊客一樣只看一個熱鬧,別人問你們去看了什麼啊,你說看了好幾面石板,畫着一堆飛天……”負責接待的戴教授笑眯眯的說,“不對,是一堆上空的舞綵帶的女人。”
下面的一百多個學生笑起來。
“認真看,認真看。”戴教授說,讓開了路,“展館裡不許拍照,不能用手碰,讓我看到誰用手碰了,讓你手上的汗水、油、化妝品沾到陶器上,我就把你扣下來給我當苦工!”
學生們繼續哈哈笑,跟着各自的教授走開了。
施教授跟戴教授笑着點點頭,帶着秦青他們進去了。
展館相當大,一百多號人轉眼就不見影了,館內非常寂靜,沒有人說話。
施教授的聲音也相當小,他把他們帶到一個彩壺前,小聲說:“你們可以找自己感興趣的去看,可以查書,館裡有wifi。我就在館裡,有問題可以來問我,不要大聲喧譁,讓人家笑話我們是鄉巴佬沒見識。”
學生們嘻嘻笑一場,各自散開。
秦青跟許師兄在一起,他到目前爲止還是施教授的學生,聽說這次公費旅遊的機會就過來了,看到她時還很驚訝,因爲她還不算施教授的學生。
“施教授給我出了一半的錢。”秦青說。
“哦,那大概是教授把家屬的名額給你用了。”許師兄說。這算是學校裡的“潛-規-則”。教職員工們外出公幹時,是可以帶家屬的,只有一個名額,算在隨員當中,不過只有本校教職員工才能一起來。
像施教授這樣的教授,最常帶的就是自己的學生。許師兄說以前施教授每回出去都儘量帶學生出去,他也沾過不少次光。
當然,一些其他的教授會帶自己的學生情人一起出去也是公開的秘密。
“像施教授這樣的人不多了。”許師兄嘆息着搖頭。
兩人慢慢走到一個不起眼的展櫃前,裡面是一個三寸多高的石蓮花。秦青看了一眼就站住了,驚訝的蹲下來看。
許師兄跟着彎下腰,“怎麼了?這是什麼?”
施教授在後面看到,加快腳步走過來,剛好聽到許師兄的話,上去就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個不用功的!”
許師兄誇張的啊一聲讓開了。
秦青站起來,施教授笑眯眯的溫柔問她:“看出是什麼來了嗎?”
“教授,這跟咱們的石碗是一樣的東西吧?”秦青嚇了一跳,雖然這個石蓮花要小一點,精緻一點,但她在拿到石碗後特意找過資料,一眼就認出這個石蓮花也跟石碗是一樣的東西。
當然,它沒有石碗的力量。
施教授滿意的點頭,他最喜歡秦青這點,雖然是半路出家,全靠自己的興趣去學去研究探索,但看過的東西都記得,比那些跟他上課卻跑神的學生強多了。
“沒錯。”施教授踮着腳尖往前看,見四下無人,從兜裡掏出手套伸長手臂就把石蓮花拿出來了!
這裡的展櫃都是半包圍結構,玻璃櫃只了一半或三分之二。
許師兄誇張的張大嘴,施教授“指使”他,“去,擋着點。”
許師兄只好搖着頭擋在兩人身前。
施教授彎腰示意秦青靠近,她也趕緊彎下腰湊過去。
“你說的不錯,這個跟咱們的石碗具有一樣的意義,你看,這裡的花紋……”施教授開始現場教學,“這說明它的年代要比石碗要早上四百多年。你再看這裡,這就是很明顯的民族特徵。小許,你來說下這是什麼民族的特徵?”還帶提問的。
許師兄自認沒有電腦般的記憶力,拿出手機準備現查一下。
施教授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頭溫柔問秦青,“青青來說一下?”
師兄,我對不起你。
秦青儘量用不確定的語氣,免得許師兄更沒面子:“好像是衛拉特蒙古族……”
施教授興奮的說,“沒錯沒錯,你再看這裡,這裡的花紋是很典型的伊斯蘭教文化特徵,我認爲在當時,這也是當地有伊斯蘭教信仰的證明之一……”
在施教授的指導下,許師兄不服的悄悄問秦青:你是不是之前開過小竈?不然就是你腦子裡裝了個來自47世紀的系統!
不然怎麼會教授問一個這麼偏門的東西你這麼清楚?這不科學!
秦青悄悄答:來之前的一個半星期我一直在研究那個石碗。
這就是答案。
許師兄心滿意足了,不是他太廢,是師妹“作弊”了!
由於他們“失蹤”許久,戴教授找過來了。一眼就看到施教授“知法犯法”拿着石蓮臺在給學生上課,高興的上來哈哈道:“可逮着你了!走,給我做苦工去!我正缺人手!”
施教授意猶未盡,“我老胳膊老腿的哪有學生好用?找你的學生去。”說罷把石蓮放回去,“既然你來了,就給我的學生說兩句。”
戴教授:“也沒什麼好說的,這是從外面收回來的。”也就是先被盜墓的人給敲下帶走賣掉,他們再慢慢找回來,有買回來的,有警察抓住人帶回來的,也有海關查回來的。
“這些石蓮臺全是當時的匠人在原地的石頭上雕出來的。”戴教授也掏出一雙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把石蓮臺端起來給他們看底部,“看,這是敲下來的。”
許師兄皺眉問:“他們就不怕敲碎了?”
戴教授笑着說,“怕什麼?敲碎了他們就不要了。這種石蓮臺我們認爲在原地至少有幾千座,千年風沙之下,怎麼也要存下幾百座吧?但現在找回來的還不足二十座。他們也很聰明呢,知道東西越少越值錢。”
他轉頭看秦青,發現這個女生不但沒有像她師兄一樣靠近,而是退後半步,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可惜石蓮臺,硬要說的話,倒像是看到討厭或嫌惡的東西,聽到盜墓的敲碎石蓮臺,眉頭皺緊,表情更是難以描述。
“你怎麼看?”他對秦青說,挺好奇這個女生會給出什麼答案。
秦青怔了下,實話實說:“這些人……簡直是找死。”這些石蓮臺中哪怕有一個有石碗的力量,盜墓的人就完蛋了。
許師兄對秦青的能耐可是清楚的很,一聽就迅速後退到幾米之外,還把施教授和秦青一起給拖走了。
戴教授一愣,施教授笑哈哈的說:“不要迷信嘛。這些東西雖然是葬具,但只是石頭雕的,沒什麼特別啦。”
許師兄乾笑,“呵呵。”立刻悄悄問秦青,“有問題嗎?”
秦青搖頭,他才鬆了口氣。
雖然知道了石蓮臺是塊真石頭,許師兄也對它沒興趣。秦青倒是有興趣,可第一次見這個戴教授,也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氣,不好直接開口借,就打定主意等沒人時問問施教授看能不能借來石蓮。
中午,學生們在食堂用飯,隨行教授們都被叫去吃席了。施教授交待許師兄:“帶好你師妹,她是要丟了,我就算在你頭上!”
許師兄立正行禮:“保證完成任務!”
送走施教授,許師兄笑眯眯問秦青:“師妹,咱們吃什麼?”
學校裡已經開始放假了,食堂開的窗口不多,多數是涼拌菜和一些地方小吃。附近的居民、白領等倒是有不少在這裡用餐。
秦青要了一份麻辣涼麪,筋道的淡黃色面色浸在紅油當中,碗裡碼着滷蛋、兩塊雞肝、麪筋、豆芽、黃瓜絲,灑滿白芝麻。
吃上一口,倒是不算很辣,反倒鮮得很。
食堂裡吃飯的人不多,坐得很散。
施教授帶來的學生只有不到十個人,雖然這個活動是免費的,食宿都由學校出了,但施教授從不強制學生參加活動,爲人也心軟的很有名,所以他約談的學生中有不少都捨不得將要到來的暑假沒有參加。相比施教授,別的學校教授帶隊的學生都有二十多個,有一個教授甚至帶了四十多人。
戴教授發愁的說:“這麼多人,住起來都麻煩得多!”
他們在這裡是借住在宿舍裡,可借住學生的寢室,肯定會不太方便,不管是秦青他們還是學校,兩邊都覺得很麻煩,可又不得不住。
吃過飯後,下午就是自由活動了。施教授特意打了電話回來,說下午要開會,問秦青要不要來。
“可以去看一看他們的倉庫,裡面有不少好東西!”
老小老小,施教授有時會有很可愛的舉動。像現在就把秦青當小孩子看了。秦青自覺哄哄施教授是她這個學生應盡的責任,而且她也確實很好奇。
許師兄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把秦青送到施教授那裡後就揮別兩人去自由活動了。
施教授也問許師兄了,聽他哼嘰就生氣,見到秦青後拉住她,故意對許師兄的背影說:“我們自己去,不帶你師兄,讓他眼氣!”
許師兄一點不害怕,對施教授說:“現在有師妹陪你,我們都解放了!”說完就跑了。
說是倉庫,其實是在教學樓裡,由教授帶着學生小組進行修復的地方。
這裡的東西當然沒有展館裡好看。
不過秦青如願以償看到了石蓮臺,不過是半個的。
戴教授被施教授拜託過,知道秦青在寫論文,把她帶過去後說,“你可以戴上手套後拿起來看,也可以自己試着修復一下。”
這尊石蓮臺只剩下了半盞花瓣,剩下半盞已經碎了,底座也碎了一半,所以是放在木頭架子上的。餘下的花瓣只有三瓣,所謂修復,也只是在電腦中做出原圖,然後複製一個,擺在原主的旁邊。
秦青看着這石蓮臺,覺得不太對頭。
她現在把陰氣收攏得很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四下溢散。她看看周圍,見人並不多,就凝出一線陰氣,緩緩的靠近石蓮臺,在距離它還剩幾釐米的時候,她感覺到了石蓮臺的氣場。
果然,這是一個跟石碗一樣的東西。
秦青看它新鮮的斷面,不像是被歷史的風沙侵襲的結果,悄悄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她想,她能猜出這尊石蓮臺是在什麼情況下被人砸在地上的。
她摸了下手腕上的八鈴。
這世上的人啊,果然還是自找死路的多。
戴教授跟施教授說,“你那個女學生,手上戴的好像是個物件吧?”
施教授哦了聲說,“是個石鐘的複製品。”他忍不住想誇誇秦青,“不是我誇自己的學生,這個孩子很有想法!很用功的!”
戴教授點頭:“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