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人雖然也勉強算是服毒,但由於醫院很快查出了毒源,而這種毒的特性就是不會停留在人體,基本上穿腸而過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接下來她的治療方式就是養胃養腸子,禁食,最近可能會有貧血、嘔吐、便血等症狀,基本情況算是穩定的。
所以阿姨在跟醫生商議過後,確定唐可人的情況沒有進一步惡化就把她給帶回家了。
而馬萬里現在還在醫院療養中。
他不在家,家裡人人都覺得自在。小保姆跟阿姨商量過後,給唐可人另外收拾了一間臥室養病,正對着窗外的花圃,光線也很好。最重要的是,這個房間離馬萬里的房間很遠,一東一西呢。
唐可人回家時是被人擡着回來的,她當時吞下□□時是知道它的作用的,它不會致死,大概就跟生吞稀硫酸差不多,但效果比稀硫酸要輕得多,不會把腸子燒穿,最多燒掉一層血皮。她也是精挑細選的,認爲這樣的藥能去掉她半條命,怎麼着也能把孩子弄掉,畢竟孩子月份不大,應該是很容易掉的,不是常有人打個噴嚏就能流產嗎?
可現在她連起身都做不到,不管是喝水還是說話,哪怕喘氣,只要一運動腹部的肌肉就能感覺到劇烈的抽搐疼痛,簡直像是一把尖刀在腸子裡翻攪。
不過醫生說她這個確實不算致命,“但恢復需要時間,不能着急。”
因爲懷孕的緣故,她需要避開一些藥,醫生給她選擇藥時範圍不大,她就必須常常疼到抽筋也沒辦法。
“我一天最多隻能給你兩次,我覺得最好是晚上再給你用,這樣你能睡個好覺,白天最好多忍忍。”醫生說。
唐可人常常忍痛忍得臉上青筋直冒,每到這時她都死死抓住自己的肚子,好幾次阿姨給她換衣服都能看到肚子上她自己抓出的青紫淤血。
一個當媽的會這麼做嗎?
阿姨驚疑不定的偷偷看唐可人,難道是太太恨老爺,把這恨轉移到她肚子裡的孩子身上了?
她擔心會這樣,就天天在陪唐可人時給她說“女人有了孩子纔好”“孩子都是跟娘一條心的”“有了孩子,你就能放心了,老爺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會對你心軟一點的”。
唐可人更加掙扎起來。
她現在就像站在鋼絲繩上,腳下是萬丈深淵,可不管走向哪一邊,都像是絕路。孩子已經四個月了,就算此時此刻把它給流下來,說不定也有辦法查dna?
萬一……這個孩子真是馬萬里的呢?
漸漸的,她心裡這個念頭就佔了上風。
對,這個孩子說不定就是馬萬里的!他那時也射進去了,而且他來了以後,她就沒跟那兩個人見面了,按時間上來說,最後幾次都是他;就算按次數多少,也應該是他的。
這麼一猶豫,最後的機會也被她給錯過了。等馬萬里修養結束回到家來時,她的肚子已經六個半月了。
馬萬里回來時,她被阿姨扶着站在門口迎接。他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就錯過目光,平靜的說:“不用出來,回屋去躺着吧。”
經過唐可人自殺之後,他也覺得該收斂一些,不能把人逼死了,畢竟她現在懷着他的孩子。對於唐可人搬到別的房間住,他也沒有說什麼。阿姨和家裡的小保姆都鬆了口氣,似乎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很快,天氣越來越冷,秋天到了。
這天半夜,狂風呼嘯,暴雨傾盆。阿姨睡在一樓,窗外暴雨聲瘋狂的打着窗戶玻璃,擾得她總也睡不踏實。
她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瞄了眼鐘錶,見都凌晨兩點二十了,她嘆了口氣,強迫自己繼續閉着眼睛睡,早上還要早起呢……
“啊!!!”
樓上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音!好像是桌子被掀翻!咣裡咣噹的!掩在巨響中的是一聲女人尖利的尖叫聲!
阿姨猛得彈起來,按亮牀頭燈,凝神細聽。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女人發抖的哭聲:“……嗚、嗚嗚嗚……”
她抓起羊毛衫穿上,她的門也被敲響了,兩個小保姆小聲在門外喊:“阿姨,阿姨,你醒醒。”她們也不敢大聲敲門,小聲的敲。
她去把門打開,見兩個小姑娘嚇得臉色慘白,眼睛驚慌的滴溜亂轉。
“阿姨,老爺好像在打太太……”
“打了好長時間了……”
雨聲太大,把樓上的聲音完全蓋住了,而且臥室的隔音本來就是最好的,關上門後什麼都聽不到。
“我們的房間就在樓下,太太好像沒關窗……”小保姆說,她們兩人聽了一晚上了,嚇得動也不敢動,聽着越來越厲害纔敢來叫她。
阿姨讓她倆回去,她穿上衣服,出去後站在樓梯下就能聽得比較清楚了,聲音是從老爺的房間傳來的,現在只有太太的哭聲,聽不到老爺說話的聲音。
阿姨猶豫了一下,先出去找到司機們住的房間,她跟他們說的是:“我聽老爺好像在屋裡摔了,你們陪我去看看。”
今晚值班的有一個司機一個保鏢,兩人早就聽到樓上的動靜,都睡不着,就坐在那裡打牌。阿姨來敲門,兩人愣了一下,有心不想管閒事,可……
畢竟,這世上真能冷眼旁觀的人還是不多的。
阿姨說的藉口也很適合,三人就上了樓,他們站在門口時,還能聽到太太的哭聲。
阿姨敲了敲門,放大聲音說:“老爺,你沒事吧?是不是摔倒了?” ✿тtκan✿¢ 〇
太太的哭聲戛然而止。
老爺卻也沒有說話。
阿姨擰動門把手,門是反鎖的,她小聲喊:“太太?太太,你沒事吧?你開開門。”
過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幾分鐘,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唐可人頭髮蓬亂的站在那裡,目光呆滯,像個在夢遊的人。
她滿臉鼻涕眼淚,和着腮紅口紅眼影,全花成一團,阿姨急切的在她面上尋找傷口,發現額頭、鼻子和眼眶、下巴上都有青腫血痕。阿姨抖着手抓住她要把她拉出來,輕聲道:“不怕不怕,過來,過來我給你看看。”
唐可人被阿姨拉出來一點,這下可把門外三人都給嚇了一大跳!因爲她穿着的睡裙下襬全是血水!她的兩隻腳就泡在血水裡!門邊的地毯都給浸溼了一大灘!
“老天啊!”阿姨顧不上別的,擠開門托住唐可人,“叫醫生!打電話!”
另外兩個人一個往樓下衝,另一個人卻覺得屋裡沒有聲音很奇怪。
難道老爺把太太打成這樣自己去睡覺了?他伸頭往屋裡看,沒在廳裡看到老爺的身影,只好先幫阿姨把唐可人抱下樓。到了樓下的燈光下,唐可人看起來像死人一樣白,她渾身無力,像是睜着眼睛昏過去了。
小保姆跑出來,看到這一幕嚇得軟了腿,什麼忙也幫不上。
醫生很快來了,看到後沒有二話,道:“立刻送醫院!”他則趕緊打開藥箱,先給唐可人紮了一針腎上腺素,又輸上氧,車已經準備好了,幾人把唐可人擡上車,正準備開走,這時一個人從樓上跑下來,也嚇白了臉,拉住醫生不讓走,讓他上樓,又喊司機:“不能走!”
司機條件反射的踩了剎車。
阿姨憤怒的喊:“你爲什麼不讓車走?!”
那人也是語無倫次,好像連怎麼說話都忘了,只會指樓上,死死抓住醫生:“去樓上看看!樓上!”
一車的人都有些懵,畢竟今晚已經夠刺激了。但在同一個瞬間,所有的人又都明白過來,頓時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阿姨帶頭先從車上跳下來,後面跟着別的人,只有兩個小保姆還在車上護着唐可人。這些人衝上了樓,推開臥室的門,對廳裡翻倒的桌子、椅子視而不見,衝進了裡面的臥室。
臥室裡,馬萬里就躺在牀上,彷彿已經睡着了。
可爲什麼他們進來這麼大的聲音他都沒反應呢?大家站在門口不敢進。
“老爺?”阿姨越過衆人走過去,走到牀邊,看到馬萬里躺在那裡,眼睛半睜半閉,一邊臉上還有血手印,好像一個人用沾滿血的手想把他的眼睛闔上。
他死了。
唐可人被送到了醫院進行急救,只是守在她門前的不是阿姨或保姆,而是警察。但唐可人不承認是自己殺人,哪怕是意外也不承認,她說:“不是我!”
“他踢我,把椅子往我身上砸,推桌子砸我,我當時是趴在地上的!”
“後來呢?”警察問。
“我不知道。”唐可人說,“我當時在地上被桌子和椅子壓着,他打完我就不管我了,他回去了。”
“當時房間裡有別人嗎?”警察問。
“沒有,他打我時都是鎖着門的,不會讓別人看到。”
警察嘆了口氣,“你真的不知道是誰嗎?”
唐可人說,“我當時動不了。”她頓了下,遲疑的問:“……我知道他出事了,能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了嗎?”她的眼睛盯着警察的臉,觀察他的反應,“你們來找我,是因爲他……死了嗎?”
警察也在觀察她的反應,讓他意外的是,唐可人在猜到馬萬里已經死了的時候並不恐懼,如果他沒猜錯,她還有點如釋重負的意思。
唐可人倒回枕上,閉上眼睛說:“不是我。你們可以調查,我當時是動不了的,我沒有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