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和黃長雖然平時藉着黃久大師弟弟的身份已經賺了不少錢了,但可能是自小受苦的記憶太深刻,他們對錢總是沒夠,只要一想到會錯過這1900萬,就足以讓他們心臟病發作了。所以在黃平回來後,黃長就跟弟弟兩個一起去找黃久“算賬”了。
多一個人也能壯膽不是?
可黃久不見他們。
生活秘書就那麼擋在門口,輕聲細語的說:“先生休息了,兩位也請回吧。”
黃久的生活秘書是黃久親自找的,雖然纔跟了他兩年多,人也過分年輕了,才二十多歲,但黃平和黃長卻不敢硬來。
不管他們收多少弟子,黃久的司機、生活秘書、保姆等全是他自己找的,黃平和黃長怎麼推薦都沒用。他們兩人還懷疑黃久找的人在八字上是不是有什麼講究?
但無論如何,這兩人不敢在門前叫嚷,只好白白站了一天一夜。
誰讓他們是打着“關心大哥身體”的理由來的?既然關心了,只好關心下去。
站完一天一夜後,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時,門總算打開了。黃長和黃平千辛萬苦才見到黃久還不敢說辛苦,只會一見面就撲上去關心道:“大哥,你是不是又一夜沒睡?”
黃久在三年多前,開始偶爾晚上不睡覺,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夜。黃平和黃長擔心他的身體,畢竟大哥死了,他們就少了一個活招牌,他們約醫生替黃久檢查身體,雖然有些老病,但基本上還算健康。兩人以爲黃久失眠,還給他送上不少保養品。
可黃久說他不是失眠。兩人就以爲大哥晚上不睡覺,可能是有什麼講究,比如每隔幾十天可以吸收天地精華什麼的。
但那時黃久早上起來精神、臉色什麼的都可以。今天卻嚇了黃長和黃平一大跳!
因爲黃久看起來,真的像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了。
“大哥,要不要叫大夫來一趟?”黃長只要想到黃久馬上就會老死就會害怕得不得了。說白了,黃久在他們的宣傳中是個“活神仙”,如果活神仙也活到八-九十歲就死了,那誰還信他們?黃久怎麼着也要活上一百多歲纔像話。
——雖然他們早就在宣傳中稱黃久活了一百多歲了。
“大哥,你還好吧?”黃平也嚇得不輕,他還沒享夠福、賺夠錢,怎麼能讓黃久去死呢?
在這一刻,這兩人都是真心實意的關心黃久的。
黃久半天沒說話,他的眼皮搭拉着,像個真正的老人那樣,彷彿在發呆。
黃長心驚膽戰的發現黃久臉上有老年斑了!就在昨天,黃久還稱得上是鶴髮童顏,臉上一塊斑都沒有!雖然有一些皺紋,但膚色嫩紅,氣色非常好!
可現在黃久的臉頰上、眼皮下,都有着一塊塊褐色的老年斑,這些斑像是一夜之間就出現了。
“你們等了我這麼久,有什麼事?”黃久突然緩慢的說。
黃平和黃長頓時不說話了,兩人交換了一個驚慌的眼神,不約而同的嚥下了想要回佛頭的念頭。雖然黃久看起來衰老又虛弱,可他們在他開口後,還是害怕了。
“我……是想問一下,那條蛇靈怎麼用?”黃長挑了一個還算有意義的問題。
上回他們竟然在某個山區附近的城市裡找到了一條已經生了靈氣的蛇魂,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這種天生靈物,給它個幾百年天生地養,說不定能養出一個神物出來。不過現在也只是一條堪堪摸到門的畜生而已。
“養得如何了?”黃久問。
東西收回來後,他並沒有放在身邊,而是放在玉石中養着。
黃長說:“生了煞氣了。”玉石已經開始泛黑了。
黃平接話道,“畢竟是野物,不通教化,也沒有靈智。以前只知跟在主人身邊,也算能安撫它的神魂,現在被攝了來就開始鬧騰了。”
一般的寵物蛇被陌生人抓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怎麼也要咬人一兩口,這蛇靈力量大,本來就有意識的開始吸納周圍的氣息以壯自身,它現在既憤怒又恐懼,開始養出煞氣來一點都不奇怪。
“那就不能等了。”黃久說,“你去跟柴家說,讓他們找個時辰開墓。”
“吉日還沒到。”黃長說。
“那也要開,讓他們自己選。”黃久道。說完他就擺擺手讓黃長和黃平出去了,比平時更沒耐心。
黃平和黃長出來後都有些奇怪,黃平說:“哥,你覺不覺得大哥好像對柴家突然沒耐心了?”
“這事幾經波折,大哥煩了也正常。你去通知柴家要再開一次墓,錯過這次機會,那就請他們自求多福吧。”以柴家的倒黴程度來說,真等上幾年,估計也不必救了,這家人也死完了。
黃平知道黃久還是想替舊友留下一絲血脈的。
他去給柴家打電話,說要開墓。
柴家大驚,忙問:“吉日還差着好多呢!”
黃平道,“但靈物不等人,如果錯過這個靈物,到九月份再開也沒用了。你們家如果能再等幾年,或許……”
別說幾年,一年,柴家都不想等。
“那就開墓!”柴家接電話的是老二,他馬上拍板定下這件事,然後通知其他親戚。
親戚們聽說後自然意見不統一。
柴家老爺子死的時候要鎮墓,就是因爲他這輩子牽扯太多因果,換句話說,身上帶的東西太多。好的自然早就昇天了,壞的……畢竟有可以一用的地方,陰煞之氣只要利用得好,都是好東西啊。
但他死了,卻不意味着這些陰煞之氣就乖乖消散了。雖然他死後是火化,按說祝融之物能夠化解一些災厄,他也被燒得形神俱毀,骨頭都碎了,怎麼也該消了,但事情總不會像人想的那麼美好。
柴老爺子以自身養了一輩子的陰煞之氣,當然也不是什麼便宜東西。
於是,要開墓,如果日期時辰不對,肯定是要有衝撞的。以柴家子孫後代如今的脆弱神經來說,他們怕死了會有更可怕的報應。
“你怎麼能答應呢?”埋怨這就來了。
柴家老二很光棍。他以前在柴老爺子還活着時,雖然爲人粗俗又沒什麼修養本事,但卻也做成了很大的生意,在改革開放時,開了個外貿公司,掛在政府部門下屬,那錢跟水淌似的往家流啊,真是……一點腦子不用就把生意做成,就成了億萬富翁了!
然後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外貿就不好做了,他從富翁變成負翁,以前沒出事時什麼都好說,現在一出事就什麼都找上門了,他還因爲偷稅漏稅去號子裡住過幾年,等出來後再想做生意卻做什麼賠什麼。到現在還領着低保過日子呢。
所以,他是柴家最希望柴老爺子的墓能鎮好的人。
“不答應就要再倒黴十年,二十年?你們願意?”柴老二說,先指着他大哥,“你願意?”再指大姐,再指二姐,再指他大哥的兒子,“你也願意?”
一堆人都不說話了。享過福又受過苦,日子就變得更難熬了。
“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就我家一個受罪啊!”大姐號了起來,一邊摟住她的兒子。
“不止你一個,還有老大家的呢。”柴老二說。
柴老大有兩個兒子,一個是跟第一個老婆生的,跟了他,一個是跟第二個老婆生的,讓二老婆帶走了,不過等他長大了又找回來了。
開墓時辰不對怎麼辦?鎮。怎麼鎮?血脈之親,獻血。
說白了很簡單,從柴家子孫後代中選出幾個在老爺子墳前放血就行了。說簡單也不簡單,這放多少算數呢?這個黃大師可沒說。所以家裡選出了兩個,想着一個放了不夠還有一個替補。
柴家大姐必須要出一個兒子是因爲幾個兄弟姐妹都公認,柴老爺子生前最喜歡她,給她的好處也最多,現在她的日子過得也比大家更糟,所以她必須出一個人。
柴老大的二兒子肯出力是因爲他想讓他爸把房子給他結婚。他爸就一個房,大哥從小跟柴老大,二兒子覺得感情上拼不過,想要房只能出力,他說他出了血,這房必須給他,不然就要大哥來。柴老大心疼大兒子,而大兒子也不願意在墓前獻血,他怕死,二兒子這才如願當這個獻血人。
柴老二跳得最高,卻最不願意出力,喊他獻血,他就拿體檢報告嗝應人,說讓他獻也行,山下要停一輛救護車,獻完他就去醫院住了。
柴家商量好了,黃平就找黃久問什麼時候開墓。
黃久不喜歡電話,所以黃平在他大哥家門前轉了半個月纔等到他大哥接見他。這段時間黃久很不喜歡見人,兩個弟弟來了都進不了門,還被“逼”着從別墅裡搬到山下去了。
黃平本以爲今天又見不到了,見生活秘書開門示意他進去,還有些驚喜。結果一見到黃久直接嚇愣了。
黃久的頭髮全白了。
甚至頭髮也變少了,根本沒幾根了,老年斑還長到了頭皮上。他佝僂着背,黃平半天才看出他大哥不是坐在窗前,而是站着。
這才幾天……怎麼就……
黃平直接被嚇忘詞了。
黃久的眼皮搭拉着,他身上所有的皮膚都像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吸引,整個人像被掏空的一隻布口袋。
“什麼事?”他沙啞的問。
黃平:“啊……就是……就是柴家的事……他們問什麼時候開墓……”
“你們看吧。”黃久一動不動,仍然望着窗外。
“大哥……這事要您去辦才……”黃平察覺到不好,提了一句。
“你們去就行,我沒空。”黃久擺擺手。
黃平頓時傻眼了,開墓、鎮墓,怎麼能由他們去?他們什麼都不會啊!
可他還要說什麼,已經被生活秘書請出去了。直到被拖出來,他都沒回過神,見生活秘書要走,趕緊拉住小聲問:“小黃,這是怎麼了?大師怎麼……”
生活秘書搖了搖頭,面上帶出一點焦急,“大師這段時間不吃飯也不睡覺……也不讓請大夫……沒辦法勸……您要有主意,就帶大師去看看吧。”
“不吃飯不睡覺?”黃平像在聽天方夜譚。黃久是很注重養生的,再說,十幾天不吃飯不睡覺,那人還能活?
生活秘書一路送他下樓,“大師不讓在屋裡用電話,電話線都拔了。我也沒辦法通知您。您想想辦法勸勸大師吧。”然後仍然把他送到別墅外,關上門,轉身回去了。
黃平驚慌失措的回去後找黃長說,“大哥不管柴家的事了!讓我們去!還有,大哥一直沒吃飯也沒睡覺!這怎麼辦?”
黃長卻很鎮定,聽了也只是點頭。
黃平急得滿屋轉:“哥!你怎麼都不急?”
黃長說:“你別急,你聽我說。人都會老,大哥……可能是大限到了吧?”
黃平急道:“他死了我們怎麼辦!”沒有黃久,他們算什麼?
黃長說:“大哥死了,我們的日子也要照過。我早想過了……”
黃長是這麼想的。黃久眼看是快到站了,他死了,他們這兩個大師弟弟的身價立馬下降。但他不想這樣,所以他想從現在起,從弟弟變成繼承人。
“我們可以繼承大哥的事業。”黃長說。
黃平也有點心動,可還是擔憂自己兩人本事不夠,“怎麼繼承?我們又不會……”
“所以,這次柴家的事就正好可以讓我們練練。”黃長說。
“那柴家不會發現?”黃平問。
“他們又不懂!”
“他們繼續倒黴就明白鎮墓沒用了!”
“這次沒用,就再鎮一回,再沒用,再鎮。”黃長慢慢說。
黃平,也聽懂了,他恍然大悟!
這世上最多的還是不懂的人,像他們大哥這樣的那是極少數。所以他們怎麼說都說,畢竟以前黃久幫過很多人,有例子證明他們是真有本事的人。這樣被拆穿是騙子的可能就小了。
“大哥去了以後,我們就說他去清修了,隔幾年找個山去爬一爬,還可以找個演員什麼的演個老人。”黃長很有信心,“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白真真發現黃久大師的學習會是看人下菜碟的。要麼砸錢,要麼有權,像她這種普通人,錢不夠多的話,永遠也別想跟黃大師見面說話。
她有些灰心,可想起小青,又鼓起勇氣。
上一回小青不明不白失蹤時,她在學校沒能救得了它,現在難道又要放棄它一回嗎?
這時她又做了個夢,夢裡,那是一個很熟悉的地方,是陵山!
“陵山?”秦青聽到白真真說了以後,道:“小青被人抓走,不是爲了別的,是爲了鎮墓?”
說到陵山她就懂了。可用小青鎮墓,這手筆是不是有點大?
“鎮墓是什麼意思?”白真真緊張的問,這個詞一聽就不好!
“你知道古時在墓葬中會有一些石雕的獸首、人形等物嗎?那不是純粹的裝飾品,其實是有一定意義在的。古人相信人死之後其實是轉化爲另一種生命形態,還會有另一個死後的世界。而活人與死人的世界是相通的。鎮墓,有兩種可能:替死去的人□□或小兵;不讓死去的人回到陽間來。”具體這些人要小青做什麼,這個還不清楚。
白真真聽得渾身發麻:“我要去陵山!”
“我也去……”秦青話音未落,突然感覺到在西邊傳來地動。
這地動又有些不同,像低音鼓,鼓動得她心臟不由自主的狂跳;又像空氣的震動,隱隱帶起氣流的波浪。
她從房間裡出來,跑到操場去,西邊太陽本該落下的地方,此時那裡捲起了一叢雲,像一個倒扣的冰淇淋蛋筒。
在陵山,柴老爺子的墓前,黃平和黃久將一塊看起來有些粗糙的玉雕香爐擺在血泊中。
夕陽西下,地面和墓碑都染成了紅色。
突然啪的一聲巨響!!像晴空霹靂!嚇得衆人齊齊一抖。
“怎麼回事?”
“你們看,看這裡!”柴家老大的大兒子指着墓碑基古下方說:“這裡是不是劈了一條縫?”
黃久遠在百里之外也感覺到了,他站在窗戶前,漠然的說:“給我一杯水。”
生活秘書趕緊去倒,聽到黃久說了一句:“這羣傻瓜……黃昏時開墓,是嫌命長嗎?”
不過這些都跟他無關了。
他已經決定了。
他要長生。
他要繼續活下去。
他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