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一夜之間,學校裡突然人手一個從風俗展上買的小佛像小佛牌甚至是小佛頭用於祈禱“考試順利”。
恰逢公務員考試和學期末,升學、考研與出國加起來,基本上整個杉譽大學都“淪陷”了。
“在人力所不及的時候,人就會求助於神。”柯非深刻的說,她做生意成習慣,看到商機就手癢,最近她設在學校的點上就適時推出了“祈願牌”,保佑大家都能順利找到工作,登記就能贈送一個,於是最近生意火爆,還傳出了不小的口碑。
因爲近水樓臺,柯非還友情送了秦青幾人一人一個,孫明明拿到手裡後一邊往包上掛一邊順口問秦青:“這個有用嗎?”
秦青看了一眼刻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機器批量做出來的祈願牌,斬釘截鐵的說:“沒用。”
孫明明點頭:“那我就放心了。”轉頭問柯非,“哪來的?批皮價多少?”
柯非也不藏私,說:“淘寶來的,批發價……一個兩毛八分。”
真夠便宜的。
可能因爲在求自己的前程時人都特別虔誠,秦青很清晰的感覺到杉譽大學裡大量的願力正在聚集,匯涌入天空然後消失不見。然後就有很多人說買來的小佛像“很靈”。
“我今天去考試,明明都快遲到了,結果一路綠燈!出地鐵就打上車了!坐公交回來六點的時候竟然不堵車!!我還以爲今天趕不及要住在外面了呢。”食堂裡排隊時後面的一個女生說。
“真有這麼靈?”另一個不太相信。
“我前一段時間不是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證嗎?還特地回家鄉去補辦了一個臨時的,聽人說有的考場查的嚴,臨時的也不管用。結果考試那天發現身份證原來就放在那個包的夾袋裡!”另一個女生說到這裡時忍不住跳起來!“你不知道我當時多高興啊!”能用真的當然就不用拿臨時的了,再說她那個臨時的就是開了個證明蓋了個她家鄉派出所的章,怎麼看都像假的。
類似這種小幸運一再的發生,風俗展那裡的許願牌小佛頭竟然出現了脫銷。學校發現大家有這種不理智的傾向後還讓老師在班裡警告,但沒起什麼作用。
然後秦青就在寢室裡看到有女生竟然在電腦旁擺了一尊比電腦還高的佛像,早晚三柱香特別誠心的禱告,還口中唸唸有詞。
同寢室的女生聽不懂,問她是什麼,她道這是當地人的祈禱詞。
“既然是泰國的佛,我用中國話怕佛不答應我啊。”她道。
柯非覺得不愉快,經過小葉子那件事後,雖然她當時並不討厭小葉子,但現在卻很忌諱這個。“天天搞得走廊裡都是香的味,搞什麼啊!”
秦青挺感激大家的,同寢室的三個女生都知道她的古怪之處,卻從來沒有把她當怪胎看。其實柯非的反應是最正常的。普通人碰到這種事,就算一開始覺得沒什麼,事後都會越想越不舒服的。
就像那個在寢室擺佛像的女生,跟她同寢室的人都不習慣,一開始是避出去,後來她點的香的味道染到衣服和頭髮裡後,同寢室的人就不願意了,報告了寢室阿姨,阿姨讓那個女生把佛像拿回家去,不能放在學校裡。
之前寢室規章是不允許在桌上放東西的,連水杯和書都不能放,現在時間久了檢查也不嚴了,但真提起來也是管用的。那個女生沒辦法,嘀嘀咕咕的把佛像抱回家了。
秦青驚訝的發現,那個女生竟然因此開始怨恨同寢室的女生了。
她跟許漢文談起這件事,道:“我倒不是說她不能在寢室拜佛,但是她確實妨礙到別人了啊,難道不會覺得心裡愧疚?怎麼還恨上同學了?”
許師兄在這方面是專業的,他道:“有研究表明,每天對着自己念上一遍或幾遍的經,不管是求天下太平也好還是求升官發財也好,都是一種重複的自我催眠。”所以信教的人只靠嘴是說不通的,除非你能用更大的力度對他來個反催眠。
“也就是說,她現在鑽牛角尖了?”秦青用白話翻譯了下許師兄的話。
“鑽牛角尖這個說法是對的,但太輕了。”許漢文聳聳肩,“我見過的類似這種求神拜佛入迷的人,我都認爲這是輕微的病態了,需要系統治療的那種。”至於那個女生的心態,他也給秦青解釋了。
“這是個很簡單的直線思路:那個女生認爲拜那尊佛像是件好事,而同寢室的人阻止她拜佛就是在破壞她的‘修行’,這不但會打斷她的‘功德’,還會給她招禍,妨礙她得到‘拜佛的好處’。這樣一來,她覺得她會因爲佛像不在這裡了就跟同寢室的人繼續好好相處嗎?”他攤開雙手。
秦青迷茫道:“怎麼會……這麼快?”那個女生從把佛像搬回寢室到阿姨讓她把佛像拿回家,前後也只有一個星期,這麼短的時間,那個女生就入迷到這種程度了?
許漢文說:“都說單純的人容易受騙,其實是因爲人的環境簡單了,接收的信息就相對會少,越少、越單一的信息渠道對人的影響就會越大。如果這個女生的生活中有更重要更復雜的事佔據她的思想、腦海和精力,拜不拜佛這件事就沒這麼重要了。”
事實證明,許漢文說的是對的。
因爲那個女生跟寢室的人雖然還不說話,但跟她的其他朋友倒是開始說話了。大家都是大三,首先是考各種證,不管用不用得上,能考的全都考了,就算暫時考不成,也有人跟風先去報個名,把書和題買回來,等“有空”再做再看。
還有,到底是畢業後繼續讀研?出國?還是工作?各種招聘會、宣講會也參加起來,各種講座也拼命去聽,只要聽到是高大上的專家和搶手的講座都要去搶一張票。
然後,大三也要考慮下個人問題了,交往的男朋友,兩人也要商量一下對未來的打算。
最後,夏天快到了,減肥走起,塑型和化妝也不能放過。
如此種種,那個女生跟朋友抱怨了很多,對拜佛倒不那麼堅持了,她現在不肯跟同寢室的人說話,是因爲“都是她們害我丟了那麼大的臉!”
“整一層樓都知道了!我在屋裡擺佛像!”
“好像我特別迷信似的!”
“我又不是農村大媽!只是拜着玩而已!現在學校裡誰不拜一拜啊?求個保佑,求個心安罷了。”
四月中旬,泰國風俗展謝幕了,接棒的是韓國風俗展,不知從哪裡傳的說風俗展會請來“歐巴”,結果竟然有初中小女生跑到杉譽大學來問。
秦青與司雨寒他們去嘗一嘗韓國冷麪時,看到風俗展的展場裡全都是面孔稚嫩的小孩子,有些的個頭看着簡直像小學生。
四人都不追星,再加了韓國菜在市裡有不少店,嘗過一回沒什麼新鮮感就不再去跟小孩子人擠人了。而學校裡對泰國佛像的追捧也退燒了,聽說是“不怎麼靈了”。
孟靈兒拖着行李走到車站,遠遠的看到車站門口是同寢室的時慧妍,撇了下嘴,特意繞了個圈,站到了車站的另一頭,隔着長長的人牆誰也看不見誰,看見了,她也要裝得看不見。
孟靈兒想起那天被阿姨說:“你這麼小,怎麼跟鄉下人似的在屋裡擺個佛像?還早晚上香?是不是跟你奶奶學的?小時候在村裡住的?”
孟靈兒臉燒得通紅,小聲說:“我奶奶是大學教授……”纔不是鄉下迷信的老太太!
寢室的門開着,門口還有人看,經過的人也往屋裡看。丟死人了!
現在想起來,孟靈兒都覺得臉上一陣發燒!
所以,她絕對不會再理時慧妍她們了!
拖着行李回到家,孟靈兒一邊開門一邊叫:“媽!我回來了!”
門一開,她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進去說,“媽,我跟你說過那香不用再幫我點了。”剛把佛像送回家時,她還叮囑媽媽幫她上香,後來覺得這樣太傻b了就讓媽媽不用再做了,沒想到家裡還在點。
她走進客廳,卻發現站在佛像前的是爸爸。
“爸爸?”孟靈兒驚訝的喊。
孟得威沒有功夫理女兒,他雙手合什,跪在佛像前,虔誠的喃喃道:“保佑我股市大賺!保佑我的股票大漲!保佑保佑!”
孟靈兒震驚的站在爸爸身後,看爸爸就這麼頭也不回,也不理她的唸了有十分鐘。
“爸爸……”她看向那尊佛像,不知是不是受得香火頗多,似乎比放在她寢室裡的時候,更有光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