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洛河國有土地一千五百畝,你們西河國才一千三百畝,”用說到,“我們比你強大。”
馮夷卻說:“我們西河國有子民五千五百人,你們洛河國才四千多個,我們比你強大。”
“我們比你強大。”用喊道。
“我們比你強大。”兩個人有爭起來了。
“好好好,”畎夷國君喊道,“別爭了要得不要得?還有,你們每年的糧食收成呢?”
“我們西河國每年產稻穀九千斤,”馮夷說道,“他們洛河國……”
用不等馮夷說完就喊道:“我們每年收魚蝦乾一萬斤。”
“哎!”畎夷國君太息一聲,“你們的事,我斷不了了,”轉身帶着自己的五個人走了,隨即扔下一句,“你們自己去扯吧。”走出去很遠了,畎夷國君還能聽見身後傳來的爭吵聲,心裡不禁嘆息道,真無聊!
畎夷國君眼中的無聊事,在用和馮夷心裡,就是天大的事,除了被滅國,就是這件事情最大了,兩人還在指着對方鼻子,泡沫四濺。
“你的口水吐到我臉上了!”年輕人用大聲喊道,伸手指着長者,怒斥着。
“你的,也吐到我臉上了!” 馮夷一把打掉年輕人的手。
“嘢嘢嘢,你娃兒還動手打人!”用臉上青筋立即暴綻了,口裡的唾沫更甚了,伸手推了馮夷一把,“來啊,打我啊。”
“朗格,喊爺爺就想逞強,當我怕你了嗎?”馮夷後退兩步,反手給了用一拳,嘴裡喊着“休想!老子打你朗格了?”
“好啊!真打了!”用嘶聲力竭地喊道,撲過來,“狗日的,敢打老子!”嘴裡喊着,身子撲上,作勢要還擊幾拳,卻被馮夷擊倒到在地上,嘴角爛了,血流出來。
這時候,雙方的侍衛都怒視着對方,沒有上前助陣。
“服了嗎,年輕人?”馮夷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你給老子等着,”用爬起來,搽幹嘴角的血跡,“老子拉上兵士再來跟狗日的算賬!”
“好啊!”馮夷應道,“你有兵士,我也有。我倆就細細算一下,到底哪個是強者!哪個不敢來,是龜孫子!老子三天後,就在這裡等你。”
氣急敗壞的用回到洛河國都,坐在房子裡,成天傻坐着,想不起來,到底是爲了什麼,跟那老東西起的爭執。肚子裡的那口氣上躥下跳的,怎麼也咽不下去。倒在鋪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月亮下去了,太陽上來。侍女換了幾波進來,說了多少次話,用完全不知道。
忽然, “啪”一聲鑽進心裡來,跟着臉上有了火辣辣的燒痛。定神一看,是父親那凶神般的眼神在眼前晃。
“我說,狗日的,你是朗格回事,一天不吃不睡的?”父親怒視着用,眼睛裡快冒出火來了,“有啥子事,不能給老子說嗎?”
“爸,這事情,你解決不了。”用還是其狠狠的,猛地想起吵架的事,“那個龜兒子馮夷,要跟我們洛河打仗。”
“西河爲啥子要打我們洛河?”老父親問道,“他總得有個理由吧。”
“理由?”是啊,我們吵架,是爲啥子,用自問道,“理由,理由……”忽然哭了,像個小孩似的,“我也不曉得爲啥子,嗚嗚嗚——他還說,要跟我們比比,哪個強大。老子也不是怕事的人……”
“啥子!”老父親猛地喊一聲。
用趕緊解釋道:“不是那個意思,爸。”用喉嚨間哼哼唧唧一陣,“他馮夷要跟我們打仗,我也不怕他,打就打。”
“娃兒啊,”老父親語重心長的,“你現在是國君,做事可不能意氣用事了,要想好了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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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他西河國要打仗,我們洛河國豈可認輸,”用說到,“將來朗格去見我們的先人?我們認慫。”
“對。爸爸支持你。”老父親說道,“不能認慫,活人就得有志氣。”
第二天,用起來吃了飯,就把國都的青壯年漢子召集在一起,對他們訓話說道:“我們洛河國的勇敢兵士,現在西河國那個馮夷龜兒子,強橫無禮,要來打我們,你們說朗格辦?”
“堅決回擊!”年輕的漢子喊道,“滅了馮夷,滅了西河!”
“好,出發!”用帶着一千兵士走下走向大河岸邊。
當用帶着兵士走在路上,耳朵裡聽着身後整齊的踏步聲音,心裡是無限的得意,老子馬上就要打勝仗了。可是,一想到馬上就會有許多現在還活生生的年輕人轉眼間就會死於非命,用心裡忽然有些不忍,馬上在心裡反問着自己:我倆到底是爲啥子吵起來的?默想了半天漸漸有了頭緒。
原來第一句話,僅僅是馮夷他家生了一個娃兒,要娶我家的小女子。
但是,是怎麼爭到哪個強大的呢?用腦子裡有一陣快速轉動,答案跟着出來了——
哦,馮夷他有了娃兒,有人繼承國君位置;我呢,沒得娃兒,眼看國君就要換成他人了。說是我用不如他馮夷。
用腦子裡立刻有了理性認識。媽的,就爲了屁大的小事,我倆就鬧到要打仗的程度,值得嗎?
可是,這些兵士已經帶出來了,再說馮夷還在河邊等着呢,這朗格做嗎?
心事重重的用,腳下越走越慢,走到最後,不用停了下來,止步不前了。
“我說,族長啊,朗格不走了啊?”用身後的侍衛問道。
“是啊,朗格不走了啊?”用反問着自己,最後自語道:“算了,這仗不打了。”
“啊!不打仗了?”侍衛迷糊了,腦了半天,帶我們出來遊玩賞風景來了,“可是,西河國的馮夷還在等着我們洛河兵士呢。”
“是啊,他們還在那裡等着我們。”用彳亍行進着,越走越慢了。
當用力道大河岸邊,遠遠就看見馮夷的西河兵士列着陣勢在等他了。
“西河國君,來的好早哦。”用訕訕問候道。
聽了用的語氣,馮夷心裡在問着自己:這是朗格了,前兩天的用可是氣勢洶洶的,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朗格一見面就問候起我來了?這仗是不是不用打了?馮夷嘴上也換上問候語氣說道:“羅和國君,早上好!”馮夷問候完,就站在一旁,靜等用的後話,心想:要打,老子奉陪,要是和了,當然歡迎。
“嗯嗯——,那個,那個……”用憋了半天,原來想好的話,全不記得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是不是,你們認了?”馮夷試探問道。
“我們認啥子了?”用順口反問道。
“那個,你們不如……”馮夷不敢隨意用詞了。
“哪個龜兒子說的,我們不如你們西河國了?”用心裡那根弦被猛地撥動一下,立馬響了起來。
“那,要不開,開……”馮夷更加小心用詞了,不敢使用“開戰”一詞,主要是馮夷心底也不願打仗。
“開,開……”用嘴裡跟着應道,卻不見行動。
看着兩位國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兩隊相向站好隊的兵士都在心裡問着各自的國君:到底打是不打?要是打,給個手勢,在不是個眼色也行,幹完活好收工回家。
“要不這樣子,”還是馮夷年紀大些,有一點生活閱歷,說道:“我們都不想認輸,又不想開戰。我建議,去找昆吾國君給我倆裁斷,昆吾國君是大夏前後仲康信任的諸侯。你沒得意見吧?”
“要得嘛。”用思想了半天,沒有更好的主意,就同意了。
“我倆把各自的兵士都撤回去,帶着侍衛去昆吾就要得了,”馮夷說道,“洛河國君,你說呢?”
“好!”用說道,轉身對兵士頭耳語幾句,洛河國兵士就撤了。
馮夷也把西河國兵士撤走後,兩位國君帶着他們各自的五位侍衛,向東來找昆吾了。
2.槐(二)
諸侯昆吾國當初是個小國,仲康在被后羿架空期間,利用后羿的疏忽,提升來昆吾,是昆吾有一個小國變成大國,土地、子民都增加了一倍,從此昆吾成了姒夏的心腹,在壯大自己的同時,積極維持着姒夏的聲譽,周邊諸侯小國有了矛盾,都找昆吾國君仲裁,成了姒夏在東面的代言人。以前,九夷經常騷擾周邊小國,卻從不敢打昆吾的主意。從少康收復九夷後,昆吾的要敢更硬了。
馮夷和用等十多人趕到昆吾國都時,昆吾國君剛好在自己院子裡喝茶散步。
“國君啊,真是好心情!”馮夷一進昆吾國君的院子,就和他招呼道,儘量顯出和昆吾國君的密切關係,一邊打壓用的囂張,“我和洛河國君先來無事,特地來看望昆吾君。”
“謝謝西河君,謝謝洛河君,”昆吾國君笑了,“沒想到,還有二位能想到我這老頭,我這心裡真是高興!謝謝。來坐下喝茶,嚐嚐我的碧螺春。”侍女趕緊添上兩個水豆,泡上了茶葉,不一會,豆裡顯現出幾片碧綠的樹葉。
“哎呀,真的不錯,”馮夷喝了一小口,脣舌間一股青澀淡淡的苦味,“真是好茶!”
“水有啥子好喝的?到處都有。”用站起來,對着昆吾國君抱拳稽首,“我倆今天來昆吾,是有事情,想找昆吾君……”
“唉——,不急不急,”昆吾國君對用擺擺手,“先喝茶,喝了茶,我們再說事嘛,朗格樣?”
“好嘛。”用無奈地坐下,端起豆“咕嘟咕嘟”兩口就喝乾了水。
“添水。”昆吾國君一聲喊,侍女過來爲用加滿了。
用端起來想再次喝乾,可水太燙,於是放下,過一陣等水涼了,再端起來喝了。
侍女接着再添上,用等,喝乾。就這樣半個時辰後,用的肚子就鼓了,對着昆吾國君小聲問道:“請問你家的茅房在哪邊?”昆吾國君給用指了。
等用放完水回來,心裡的火氣早消了,心平氣和地看着馮夷,自己不好意思了。
“我早曉得你們二位之間的齷齪了。”昆吾國君笑着看看用,又扭頭看看馮夷,“要我說啊,作爲鄰居,主要在於相互幫助,我有難了,你幫我一下,你有難了,我幫你一下,我們有啥子就幫啥子,不必刻意計較東西的多少,價值的貴賤,我們重的是鄰居間的這份互相幫助的情誼。我覺得這纔是好鄰居。”昆吾國君端起豆喝了一口,“至於是你強一點,還是我強一點,這都不重要。就算我比你弱一些,你要是敢以傾國之力來滅我,我也會以傾國之力奮起抵抗。就算最後你把我滅了,你自己也差不多了,這時候,要是遇到一個心懷鬼胎的敵人,你也是被滅國的命運。脣亡齒寒嘛,是不是?”昆吾國君又喝了一口水,茶已經沒有味道了,“我相信,兩位國君,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馮夷和用同聲說道。
“西河君啊,前面是我用年輕氣盛,對不住了。”用站起來對着馮夷稽首。
“洛河君,千萬不要這麼說了,”馮夷趕緊站起來,對用抱拳說道,“請原諒馮夷的小肚雞腸,請原諒。”
“這就對了嘛,”昆吾國君大笑起來,“哈哈哈。”
“多謝昆吾君的調解。”馮夷和用對昆吾國君抱拳稽首後,兩人牽手出了昆吾國君的院子,“告辭!”
從此洛河、西河兩國成了和睦相處的好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