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愈
身上的傷沒有想象中的嚴重,只是沒有藥物的治療,自愈起來非常的緩慢。再加上顧彌雪所處的環境又非常的惡劣,僅靠琴兒每天送來的一碗雞湯吊着,如果不是她的身體底子還算不錯,顧彌雪覺得自己早就再死一次了。
蕭煜顯然也沒打算讓顧彌雪就這麼輕易的死了,沒兩天就派人把顧彌雪擡到了下等丫鬟們住的屋子,而且還給了她一牀薄被。
這樣的待遇雖然也不見得多好,但比起連老鼠都不光顧的柴房,這裡已經很不錯了。琴兒只有在送飯來的時候纔會在顧彌雪的屋子裡呆上半個時辰,其他時間,寂寞和清冷宛如一把尖銳的小刀一點一點劃割着她的血肉。
親人和朋友們的面孔一張張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即使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的活下去,對以前的生活的眷戀和對親友的思念,還是讓她一時無法適應生活環境突如其來的鉅變。
這樣到底算是生離?還是死別?
顧彌雪不清楚。
在嘉慶王府,所謂的下等丫鬟就是做一些倒夜香,洗衣服,搽地板之類的活兒。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打罵,有時甚至還有人被活活杖斃。顧彌雪在這裡養傷的一個月就看到過兩回,早上還好端端的走出去,中午被拖回來就是血淋淋的不成人形。人緣好的有人到郊外刨個泥坑把她埋了,人緣不好的直接往外面一扔了事,相當的草菅人命。顧彌雪感覺自己在這裡的人身安全一點保障都沒有。
聽琴兒說,那些丫鬟都是因爲幹活時出了差錯,被王爺的正妃廖蟬衣罰死的。王爺寵幸她,府裡的事都交由她來打理,她就恃寵而驕,弄死一個丫鬟對她來說比踩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直覺告訴顧彌雪,這個叫廖蟬衣的正妃不是個善茬。對待犯錯的下人下手就這麼狠辣,若是遇到和她爭寵的其他女人,那豈不是什麼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顧彌雪特別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個廖蟬衣的身份也很不一般,是戍邊大將廖建勳的獨女。因爲廖建勳常年征戰在外,廖蟬衣一直由母親帶大,從小嬌縱跋扈,京師王孫貴族的公子十個有九個都在她手上吃過鞭子,沒人敢招惹她。
嘉清王一共有一個正妃,一個側妃,兩名妾侍,膝下沒有子嗣。這顧彌雪剛懷上孩子就上演了這麼一出,實在是讓人忍不住聯想翩翩。
顧彌雪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蕭煜就說她給他戴了綠帽子,且不論她流掉的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姓蕭,但看蕭煜對她的態度就知道,她這個側王妃在嘉清王府是不怎麼受待見的。
這樣一想,顧彌雪就覺得自己的前途堪憂。
一個原本就不得寵,還揹着和別人通姦的罪名的側妃,想要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嘉慶王府鹹魚翻身,其難度可想而知。
既然難,那就不翻身了吧。上天給了她一個再世爲人的機會,她就要好好享受生命的美好。呆在嘉清王府只是暫時的,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會想辦法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牆宅院。
現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不管這個廖蟬衣有什麼樣的手段,只要她沒有對她構成威脅,她也不會像蒼蠅一樣叮着自己不放。
這個身體的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她如果死了在嘉慶王府的話,皇后和丞相那邊,蕭煜都沒法交代,所以她暫時還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一個月以後,顧彌雪已經能扶着東西下地走兩步了。只是流產不是件小事,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琴兒看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就流眼淚,哽咽着說:“小姐你在相府何時受過這種罪?老爺若是知道了,非怪罪琴兒沒有照顧好小姐不可……小姐,我們回相府去好不好?琴兒不喜歡這裡。”
顧彌雪知道琴兒年紀小,心思也單純,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她和蕭煜的婚事是皇后親賜的,一個是丞相的千金,一個是皇上的親子,他們兩個人的婚姻關係到的不是他們的幸福,而是皇家和相府的顏面。否則顧彌雪與人通姦這麼大的事,蕭煜爲什麼沒有張揚出去,而是不動聲色的把它按壓了下來。
不過,這件事是沒傳出去,蕭煜卻不會甘心吃下這麼大一個啞巴虧。顧彌雪剛能下地行走的第二天,蕭煜就派了人來把她帶了過去。
屋子裡的擺設精美華貴,以金玉爲底,輔以古香古色的木質傢俱,案几上還擺放着釉質細膩的瓷器,高雅大氣,彰顯着皇家的威嚴和尊貴。
眼前的男子身穿紫紅色的鶴紋織錦袍,靠坐在羅漢牀上,一手支着腦門,一手捏着一隻影清杯,隨意的把玩。一頭烏髮被一根藏青色的髮帶鬆鬆挽在腦後,有兩縷從耳畔垂下,落在胸前,平添了幾分妖嬈。
“顧彌雪,你的命果然很硬。”蕭煜勾起脣角,讓人望不見底的深邃眸子似笑非笑,“以前本王是不是太低估你了?”
顧彌雪被帶進來的時候就讓人按在了地上,此刻那些下人雖然走了,但她也不敢站起來,只能就這麼跪着。聽到蕭煜這句話,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只能抿着脣畔低眉順眼,一言不發。
“你以爲你不說出姦夫的名字,本王就奈何不了他了麼?”蕭煜倒也不介意顧彌雪的沉默,聲音揚高了幾分,對守在外面的侍衛道:“把他帶進來。”
“是,主子。”隨着一聲低沉的應答,兩個佩劍的黑衣侍衛拖着一個被拷打得面目全非的男子進來。空氣中立刻瀰漫了濃濃的血腥味,衝得顧彌雪胃裡直翻涌。
“看看他的臉,你認識他麼?”蕭煜從羅漢牀上下來,慢悠悠的踱步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頜逼她直視被拖上來的那麼男子。
那個男的臉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不說顧彌雪原本就沒見過這個人,就算見過,此刻他被打成這副模樣,她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不認識。”顧彌雪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心虛,語氣平淡。
“不認識?怎麼?在牀上什麼事都做了,下了地就翻臉不認人了?”蕭煜冷笑,走到那男的旁邊,用腳尖勾起他的臉,“你不認識他,他可認識你。你們之間乾的那些事,他都招了。”
顧彌雪暗暗冷笑,這個男的現在都昏死過去了,擺明了就是屈打成招的,她認識或者不認識,結果還不是一樣。
“王爺既然早有準備,又何必來問我?該如何發落,還不是全憑王爺一句話。”顧彌雪跪在地上實在難受,不想陪在這裡耽擱時間,毫無起伏道。
“嘖,顧彌雪,你真讓本王失望。”蕭煜揮手讓侍衛把那血淋淋的男子拖下去,轉頭對顧彌雪道:“本王還以爲你會哭着喊着求本王饒了你……”
顧彌雪擡眼看着他,不說話。目光毫不閃躲,清澈透亮。蕭煜短暫的失神,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既然你已經認了罪,那就別怪本王不念舊情。”說罷,喚了侍衛進來:“把顧彌雪帶下去,送到張媽那裡去調\教半月,日後安排到東涴居,給下人們洗衣拖地。”
東涴居?那不是她現在住的下等丫鬟的小院麼?蕭煜竟然把她堂堂一個相府的千金當成嘉清王府最下等的丫鬟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