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 三
阮氏被人拖了下去,蘇文和蘇慕顏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不過都因爲林月在場,沒有多說什麼。三人跟着蘇文到了客廳坐下喝了杯茶,蘇文才問林月此行的來意。
“我有一件事想問蘇太醫,能否借一步說話?”林月看出蘇慕顏並不想在這個家多呆,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
“可以,當然可以。”蘇文起身把林月往內堂的一間客房裡請,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對蘇慕顏道,“顏兒,你也進來。”
貞緋一聽不樂意了:“我也要進去。”蘇慕顏從她身邊走過,淡淡的道:“這是我的家事,你不用知道。”貞緋撇了撇嘴,十分的不滿,但看蘇慕顏的面色和往常不一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沒有再說話。
蘇文非常的謹慎,客房裡面還有一個暗間,他把兩人一起領了進去,裡面的隔音效果很好,在裡面說話,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聽到。直覺告訴林月,蘇文接下來會告訴她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三人在暗間裡坐下,沉默了半響,才聽到蘇文微微嘆息一聲,道:“林大夫,你是爲了顏兒的病來的吧?”
林月並不意外蘇文知道她的來意,點點頭道:“正是,令公子的病情反覆,病狀又史無前例,我懷疑這不是病,所以特意來拜訪,想問一些關於十幾年前令公子落水時的事。”
蘇文擺擺手,點頭道:“老夫知道了。”頓了頓,又禁不住嘆息,“唉,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這個秘密老夫藏在心裡二十多年,沒有一天睡得安寧,你能來問老夫,老夫很高興。”
“看來當年慕顏落水一事,果然沒有那麼簡單。”林月有些欣喜,原本還以爲要浪費一些脣舌,沒想到蘇文這麼輕易的就肯對她坦言相告。
蘇文點點頭,轉過臉看着蘇慕顏道:“這都是老夫年輕時犯下的過錯,卻要讓顏兒待老夫來受這麼苦,老夫實在是……沒臉見他們母子啊!”
蘇慕顏面色依然平淡,並沒有因爲蘇文的幾句話動搖,靜靜的等着他的下文。林月怕蘇文一感慨起來就沒玩沒了,問道:“二十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和慕顏的怪病有什麼聯繫?”
“二十多年前……”蘇文開始陷入回憶之中,緩緩的向林月和蘇慕顏講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老夫是前任太醫院院首阮徵門下的弟子,因爲資質比其他弟子都好又肯下功夫,深得他的器重。他有一個獨女,就是你們方纔看到的,老夫現在的原配夫人。當初師傅想把他的獨女嫁給老夫,讓老夫接替他的位置,阮氏也傾心於老夫,同意這門親事。但老夫在拜師之前就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她就是顏兒的孃親。我們兩情相悅,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蘇文說着,轉過臉看着蘇慕顏,一臉悽然之色
“老夫思忖一夜,決定放棄自己的前程,帶着顏兒的孃親離開京城,到南方老家開一家醫館,平穩度日,但老夫沒想到,阮氏個性十分要強,得知老夫不肯娶她,施了奸計,以爲老夫踐行爲由,約老夫出來,然後派人綁走了顏兒的孃親,逼老夫與她完婚。成了親,她還不肯罷休,給顏兒的孃親吃了他們阮家的獨門秘藥。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無法根除,只有每隔一個月服用一次解藥才能確保不會暴斃而亡。解藥的配方除了阮氏沒人知道,老夫配製了二十多年,都未成配製出來。”
林月想了想問:“那,你的意思是,慕顏的怪病是從母體裡遺傳下來的?”
“不,不是。”蘇文擺擺手,道,“顏兒的孃親雖然中了毒,平時和常人無異,只有不按時服用解藥纔會發作。”
林月又道:“慕顏說他八歲落水以後陷入昏迷,喊着“不要殺我”“放開我”,如果沒猜錯的話,想害死他的人就是你的原配夫人了。”
蘇文點點頭,一臉慚愧:“都是老夫疏忽了,才讓顏兒也被那毒婦所害。他體內不光有毒,還有西域的一種奇蠱,老夫無能啊,救不了他們母子兩。”
“刻意疏遠他們母子,其實是在保護他們吧。”林月靜靜的看着蘇文,道,“你是怕自己越在意慕顏母子,阮氏就越會對他們下毒手。”
蘇文看着微微皺起眉頭的蘇慕顏,哀嘆道:“顏兒,爲父對不起你們母子,這些年讓你們受苦了……”
蘇慕顏轉過臉不看他,沉默不語。林月知道真相來得太突然了,蘇慕顏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該問的事已經得到了答案,她也不想在這裡多留,臨走時想起來:“蘇太醫,你說慕顏體內不光有毒還有奇蠱是什麼意思?所謂的毒是什麼毒,蠱是什麼蠱?”
“斷腸草,嗜心蠱,林大夫拜師醫聖門下,想必對也聽過這兩種毒物。要解斷腸草的毒不是很難,要除嗜心蠱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難就難在,這兩種毒物任何一種都會致命,他們是相生相剋的,要除必須是同時除去,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人能做到。”蘇文如實相告。
林月皺了皺眉,聽起來確實不是一般的棘手,不過知道蘇慕顏這怪病的根源以後醫治起來就容易了些,至於到底有沒有辦法,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對了蘇太醫。”林月提醒蘇文道,“現在還不到和阮氏翻臉的時候,都熬了這麼多年了,就這麼放棄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慕顏母子都不公平。等到他們的毒都解了,事情告一段落,你去向慕顏的母親坦白,我想她一定會原諒你的,至於慕顏,請給他一些時間冷靜一下。”
蘇文原本對這事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畢竟努力了二十多年都毫無進展,但林月那篤定的眼神卻讓他忍不住燃起了新的希望。他感激的點點頭,誠心誠意道:“顏兒就拜託林大夫多照顧了。”
林月點點頭,和蘇慕顏並肩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