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舊傷還沒痊癒,又添新傷,顧彌雪當夜就高燒不退,陷入長時間的昏迷。渾渾噩噩中,想念的還是生活在時空的另一端的親人朋友們。她的魂魄好像脫離了肉體,回到了二十一世紀。青黑沉重的墓碑上鑲着她生前笑得最燦爛的一張照片,年輕的生命化作了一個冰冷的名字,潔白的菊花堆放在墓碑下,兀自悽美。
父母的慟哭和朋友的眼淚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就連和她提出分手的前男友也來了,在她的墓碑前哭紅了雙眼。她多想出現在他們面前,安撫他們的悲傷,告訴他們自己沒有死……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觸撫到他們的身體,只用難以排遣的傷痛一遍一遍折磨着自己。
醒來枕邊已然被淚水浸溼,琴兒守在她的牀邊,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窗外夜色深深,皓白的月華宛如流水一般流淌了一地,映在眼底也是一片柔和和靜謐。浮躁不安的心緩緩的平息下來。她在牀上躺了一會兒,覺得口乾舌燥,見琴兒滿臉疲倦,睡得正酣,不忍心叫醒她,自己扶着牀沿輕手輕腳的下了牀。
大概是昏迷的時間太久了,醒來就再也沒有睡意。顧彌雪走到窗前,推開半扇窗,讓更多的月光照進來。微寒的空氣中隱隱還有不知名的花香,令人心神爲之一清。顧彌雪閉上眼睛微仰着臉龐,用心去感受這一刻的寧和,方纔似夢非夢的那一幕漸漸從腦海裡淡去。
憂傷不在,孤獨不在,整個人輕爽了許多。
蕭煜從太子府的酒宴上回來,獨自在王府裡醒酒,鬼使神差的走到凝翠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月夜美人圖。
如果論姿色,顧彌雪並不是那種美得傾國傾城,讓人看一眼就會覺得驚豔難忘的絕代佳人,但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清淨秀雅,芳華幽妍,宛如一抹溫淡的月光,明明看得見,卻擁抱不到。
此刻,顧彌雪未仰着臉面向夜空,面龐美妙得如同樂律,明暗的光影勾勒着她因爲生病而更顯蒼白的容顏,爲她的鍍上了一層清虛的光華。長密的眼睫微微垂下,蓋住清透的眼眸,在她的臉上投下小小一片暗影。她淺色的薄脣輕輕揚起,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心情似乎幾位舒暢。
夜風徐徐吹過,拂過她未經挽起的髮絲,宛如風中飄飛的柳絮。而她整個人靠在窗臺上,單薄的衣衫隨風舞動,彷彿是一隻會破繭而出的蝶……
蕭煜看得有些癡,原本已經醒過來的醉意此刻又漫了上來,直到顧彌雪感覺到他粗沉的氣息,轉過臉來,將清冷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他纔回過神,肅了肅容,一開口又是惡毒的話:“顧彌雪,原來你還沒死。”
顧彌雪三更半夜看到蕭煜出現在凝翠閣的院子裡,也不驚慌,隔着窗戶福了福身:“奴婢見過王爺,謝王爺關心。”
蕭煜冷冽一笑,眉宇間隱有一絲嘲弄:“好啊,既然要謝本王,那就拿出一點誠意來。說不定本王一高興,就還了你側王妃的頭銜。”
顧彌雪可不認爲蕭煜會這麼好心,垂首不驚輕塵道:“奴婢惶恐,奴婢不敢。”
他這是名言要給她機會爬上他的牀,她居然還不領情!蕭煜面無表情的勾了勾嘴角,眼裡閃過一絲奪目的光芒:“既然你不想當本王的側王妃,那就做本王的牀奴,如何?”
今日的她與往日有些許不同,以往就算是她再這麼不願侍寢,也不敢當面忤逆他。確切的說,自從那次從石室裡出來以後,她就變了。以前顧彌雪的眼神絕對不敢這麼毫無顧忌的與他對視,而眼前這個女子的目光彷彿有一種穿透力,即便是落在他的身上,也未曾把他放在眼裡。
顧彌雪聽到“牀奴”這兩個字,微微皺了皺眉頭,淡淡道:“奴婢以爲,王爺有潔癖。”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沒資格爬上他的牀。
說完這句話,顧彌雪就開始注意蕭煜的反應。她只是在猜測身體的主人是真的和別人有姦情,還是被別人陷害的。如果是真的,剛纔蕭煜爲什麼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是被污衊的,那蕭煜知不知情,是不是他縱容的?
身體的主人雖然已經香消玉殞,但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她還是想知道真相。
“顧彌雪!你當真以爲本王不敢殺你?”蕭煜似乎動了真怒,聲音驀地揚高了幾分,一把扯住顧彌雪的手腕,把她從窗口拽了出來,“本王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顧彌雪感覺自己的腕骨快要被他捏碎了,疼得緊緊地咬着牙關,卻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呻吟:“王爺,請自重。”
“自重?”蕭煜森然一笑,伸手挑起顧彌雪精巧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泄憤一般撕咬着她的薄脣,直到口腔裡充斥着濃濃的血腥味才善罷甘休:“那本王的側王妃在和別的男子通姦的時候,爲何不知道自重?”
顧彌雪抿着染滿鮮血的脣畔,閉口不語。此刻蕭煜的態度讓無法把握,她還不能確定死去的那個側王妃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所以蕭煜的話,她無法回答。
琴兒被蕭煜的那一聲驚醒,看到蕭煜和顧彌雪在窗前的對峙,嚇得跪倒在地:“王……王爺。”
蕭煜看也不看她,沉聲命令道:“下去!”
琴兒見自己小姐被王爺這般對待,想替她求情,卻被顧彌雪喝住:“琴兒,你先下去。”
蕭煜現在的怒氣都是衝着她來的,小小一個丫鬟的求情,他又怎麼會放在眼裡。若是惹惱了他,很可能還會牽累琴兒。在這個嘉清王府,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也只有琴兒了,她不想害拖累她。
琴兒雖然很擔心顧彌雪的處境,但是她也很清楚蕭煜的脾氣,只能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
“你說的對,本王的確不喜歡不乾淨的女人,所以……”蕭煜用指腹蘸了顧彌雪脣畔上的血,伸到自己嘴裡舔舐,表情魅惑而冷峭,像極了嗜血的修羅,“本王要好好給你洗一洗這骯髒的身子。”
“王爺多費心了。”顧彌雪的眼眸裡一片安靜,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臨怎麼樣的懲罰。
蕭煜輕蔑一笑,略帶涼意的指尖觸撫着顧彌雪的頸處,一點一點的扼緊:“本王會讓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顧彌雪心中嗤笑,只可惜他想折磨的人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