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探訪
“煜兒,你來了。”蕭瀾在花廳剛坐下端起酒杯,就見蕭煜換好衣服走了過來,笑了笑道,“過來坐,陪你皇叔喝幾杯。”
蕭煜面上難得帶着幾分舒緩的笑意,依言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宮裡的事最近應該很忙,皇叔今天怎麼有空閒來王府看我?該不是惦記着我後院埋着的那幾罈子好酒吧?”
蕭瀾和蕭煜是親叔侄,長得有三分的相似,都是俊美無儔的美男子。蕭瀾雖然因爲比蕭煜年長一輪,所以臉上難免會留下一些歲月的痕跡,但這隻會讓他看起來更加有成熟男子的韻味,並不會顯得蒼老。
此刻兩人坐在一起相談甚歡,不像叔侄,倒像是一對感情親厚的父子。
蕭瀾放下酒杯,彈了彈袖口,慢悠悠的道:“煜兒,你這話說的可叫本王傷心了啊!皇叔對自己的親侄兒感情難道都比不上那幾罈子破酒麼?”
蕭瀾在西照國是出了名的不拘禮數,說話也頗爲隨意。不說和別的王孫貴族言談不拘禮,就是和當今的皇上也是時常勾肩搭背。原本朝中還有不少老臣看不過去,擺出孔孟君臣之道在朝堂之上含沙射影說他賢王不知君臣之禮,對君王不恭不敬,應該降罪思過。但是當今皇上卻出言袒護,還將那些進言的大臣或貶或罰,懲了一遍,從此再也無人敢提此事。
蕭煜自己也倒了一杯,將酒杯捏在手上卻不飲,笑了笑岔開話題道:“宮裡最近是多事之秋,皇叔該是又要傷腦筋了吧?”
蕭瀾輕輕哼了一聲,瞥了笑得一臉幸災樂禍的蕭煜一眼,愁眉道:“可不是愁壞了我老人家了麼?昨日皇后嫂嫂來我這裡哭訴,今日貴妃娘娘來我這裡掉眼淚,明日太后我的親孃又召我入宮……”
最近不知道從哪來的謠言,說皇帝有意要廢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另立儲君。皇帝聽說了這件事,居然也沒表態,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朝堂之上衆說紛紜,那些支持其他皇子的大臣全都活躍了起來,有意要把自己支持的皇子扶上太子之位。
然而就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皇帝居然撇下羣臣和妃嬪,帶着近百名侍衛到了離皇宮最遠的東山獵場狩獵去了,說是要半個月以後纔回來。留下的口諭讓左右兩個丞相代理朝政,若是意見有分歧皆呈到賢王面前,請他面裁。
蕭瀾本是個閒散王爺,連自己的王府都是由管家打理,現在讓他來處理國家大事,那不是要把他逼瘋麼?且放下這個不論,誰都知道,能在當今皇上耳朵邊說得上話的只有他賢王蕭瀾,皇帝這麼一走,幾個有皇子的妃嬪都盼着自己的兒子能登上儲君之位,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留下來也要他來收拾。
如今的太子是皇后王氏所生,立爲儲君一年多來雖然時常私出宮門,眠花宿柳,結朋交友,雖沒有什麼建樹,但爲人還算本分,待臣子也很和善,無甚大過。突然傳出消息說皇帝要廢儲,咋聽之下讓很多人都覺得意外,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帝要廢太子另立儲君,最着急的自然是皇后,她來找蕭瀾的目的可想而知。九皇子蕭淳的生母茹妃是太后孃家的侄女,她當然想把九皇子扶上去。而皇帝現在最寵愛的嵐妃在朝中沒有勢力,日夜擔心自己韶華不再的那一天會失寵,所以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的皇子蕭測能被立爲太子,然後母憑子貴,在後宮站穩腳跟……
“廢不廢太子,那是他自己的事,其實皇叔你大可以關門謝客。他人雖然在東山獵場,但宮裡的一吹一動,看得可比你我清楚。”蕭煜抿了一口竹葉青,輕慢道:“他不就是想看熱鬧麼?宮裡越亂他看得越開心,等他回來,不少人的死期又要到了。”
蕭瀾讚許的點點頭,毫無掩飾對蕭煜的賞識:“煜兒,還是你瞭解我這位皇兄的心思。這幾日你繼續在王府裡稱病,早朝去不去都沒什麼要緊。不過,那一羣酸儒的書生真是煩人,不帶髒字的朝堂上吵來吵去,噴得我一臉的唾沫星子,哪裡還有什麼大學士的文雅風度?”蕭瀾說着嘖嘖出聲,搖頭不住嘆息。
他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不過也不假。蕭煜大概可以想象得到那混亂的場面,笑了笑說:“我倒是想上朝去替你擋一擋那些唾沫星子,不過不巧,你侄兒我這回可不是裝病不朝,而是真的受了傷。”說着指了指胸口。
蕭瀾聞言,面色變了變:“怎麼又受傷了?誰派來的人?傷勢如何?”
“小傷,不礙事,靜養些時日就沒事了。”蕭煜不以爲意道,“這回倒不像是有人花錢買兇來行刺的,大約是我以前結下怨的仇家,武功非常了得,執暮和流螢都沒攔住他,讓他給跑了。不過……皇叔你無須擔心,我已經佈置好了,下回再來定叫他有進無回。”
蕭瀾點點頭,擡眼見蕭煜又在倒酒,沉着臉奪下酒杯:“有傷在身不能貪杯,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叔侄倆坐在一起又閒聊了幾句,蕭瀾想起蕭煜院子裡的紅芍藥該開了,於是說要去摘一些帶回府上用水養着。當初蕭淵微服私訪的時候,是蕭瀾陪他一起去的,所以蕭煜的生母他也熟識。這一院子的芍藥還是他從蕭煜以前的住處移植過來的,後來每逢花開,蕭瀾都會來這裡摘幾朵回去。
一入花院,蕭煜就看到顧彌雪站在灼灼的花叢中和年輕的花匠在說話。花匠似乎在和她說侍弄芍藥該注意的一些事宜,顧彌雪微微垂着頭認真的聽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蕭煜看到這幅畫面,不知爲何,覺得非常的扎眼。明明是自己讓她來跟花匠血養花的,怎麼看到她臉上帶着笑意會有一種想抹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