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 一
蕭煜沒有找上門,林月相安無事的過了十多天天,給病人看病的時候聽病患閒聊時說起了蕭煜廢后的事,稍稍有些驚訝,但細想也在情理之中。
假懷孕的事段千遲雖然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但是以蕭煜的性子,既然已經知道了有疑點,必然會查個水落石出。當初廖蟬衣他利用完了以後說治罪就治罪,何況是一個沒有什麼後臺的方晴。不過這對方晴來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守着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過一輩子還不如找個懂得心疼自己,體諒自己的販夫走卒,安安穩穩的過一世。
林月現在沒有心思管別的,正在研究蘇慕顏那奇怪的病症。就着幾天裡,蘇慕顏又發了兩次病,頻率比之前大了很多,作爲大夫的只覺告訴她,這並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查閱書籍這條道好像行不通,現在能做的就是把醉不休請到京城來,師徒兩人一起坐下來仔細研究。書信是寫出去了,不過醉不休那不靠譜的主,十萬火急的事到了他那裡還不如一罈子好酒來得重要,等他晃晃悠悠的從甜水鎮趕來,閻王都被他氣死了。所以還是不能對他寄予太大的希望。
蘇慕顏這連天氣色差了很多,經常犯困,有時就這麼和人說着話,一不留神就睡了過去。林宇雖然不知道蘇慕顏的病,但隱隱的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蘇慕顏教他讀書寫字他都老老實實的,再也不吵着要去前堂跟林月學醫術。蘇慕顏睡着的時候,林宇就在一旁守着,看着他那不捨的表情,林月心頭一揪,險些落下淚來。
除了自己和雲飛還有醉不休,林宇好像還沒和誰這麼親過,蘇慕顏這個人就像有一種神奇的魅力,讓人不知不覺就會去靠近他,信任他,把他當做親人或者朋友。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不光是林宇,連她自己都會覺得有些失落吧。
“月兒,怎麼不進來?”蘇慕顏醒來,看到林月倚靠在門楣上,眼神空茫,似乎在想什麼事,輕咳一聲,笑着問道。
林月回過神來,也微微笑道:“你醒了。”
兩人相處久了,自然熟絡起來,也不用“林大夫”“蘇公子”的叫來叫去,聽着生分,漸漸的稱呼就親切起來。林月聽他這麼叫自己,也沒覺得不自在,就應下了。稱呼他的時候,偶爾也會叫“慕顏”。
蘇慕顏點點頭,指了指趴在桌案上睡着的林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的下了牀,然後把林宇抱到牀上,蓋上被子。
“在牀上躺久了,手腳都僵了,陪我出去走走吧。”蘇慕顏披上狐裘,輕聲對林月道。
林月正好有事想單獨跟蘇慕顏說,於是點點頭。
這深秋一過,冬天就來了,陰沉沉的天風吹過來,冷得刺骨。兩人雖然都穿得不少,但臉頰和手都露在外面,凍得有些紅。
“好冷,看着天色,今天應該會下雪。”蘇慕顏和林月並肩走在迴廊上,回過頭看着她,笑道,“今天有時間麼?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林月點點頭道:“正好,天冷了,去給宇兒買條圍脖。”
兩人沒有驚動醫館的其他人,從後院的角門走了出去,繞過幾條僻靜的小巷,到了東邊的鬧市。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像是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不過和蘇慕顏在一起,即便是沉默,林月也不會覺得尷尬不自在。
街上賣保暖用具的攤子很多,羊毛的,兔毛的,狐絨的,各式各樣。林月給林宇和雲飛各自挑了一條狐絨的圍脖,付錢的時候擡眼看到一對銀狐袖襯,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它和蘇慕顏今天穿的那件袍子很相襯,沒多想就買了下來。
蘇慕顏看着林月遞過來的銀狐袖襯,愣了一下:“這是,送給我的?”
林月微微有些窘迫,晃了晃手裡的兩條圍脖道:“不是特殊待遇,宇兒和大哥都有。”
蘇慕顏不管是不是特殊待遇,高興的結果,立刻裝在了袖口上,銀白色的狐絨襯得他的手背越發的白皙。林月看着鬆了口氣,心道果然和他很般配。
蘇慕顏自己也覺得好看,笑着對林月道:“月兒眼光真不錯,謝謝,我很喜歡。”
林月轉過臉不看他,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腦袋突然一沉,蘇慕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是送給你的,禮尚往來,不能拒絕的。”
林月伸手摸下來一看,原來是一頂紅色的帽子,帽子的周圍鑲着一圈兔毛,手感很好,看起來很暖和的樣子。
“來,我給你戴上。”林月還在發愣,蘇慕顏卻一把搶過帽子,幫她戴在了頭上。戴好後又細心的幫她理了理劉海。蘇慕顏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林月微微有些發燙的臉頰,一時愣住,兩人四眼相對,氣氛有些曖昧。
蘇慕顏對林月的愛慕,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不過他和蕭煜不一樣,他喜歡一個人不會一步一步緊緊的逼迫,而是在默默的關懷,鼓勵和支持。他不會強迫林月做她不喜歡做的事,也不會耍心機和手段,一心一意的待她和她身邊的人好,嘴上卻從來不說。
林月就算在遲鈍,這麼些日子也感受到了,所以當蘇慕顏情不禁的把臉靠近她時,她並沒有抗拒的推開他。然而,就在蘇慕顏的脣畔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林月感到鼻尖突然一涼,一片雪花飄了下來,她靈臺猛的一清,目光越過蘇慕顏的肩膀,看到不遠處,披着一件猞猁毛斗篷的蕭煜靜靜的站在人羣中,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們這邊,眼神輕蔑而絕望。
林月心頭不由得一顫,退後一步,避開蘇慕顏的親吻,裝作若無其事的道:“真被你說中了,下雪了。”
蘇慕顏一怔,包容的笑了笑,牽起她的手道:“這裡風大,我們走吧。”
林月沒有掙開他的手,有些歉意道:“慕顏,對不起。”
蘇慕顏握着她的手緊了緊,道:“沒關係,我可以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