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因爲什麼又和裴澤鬧翻了?他這次來應該是想要兩人和好的吧。”
“還是因爲裴家的事情,他的態度,讓我有些厭煩了。”青青擦了擦眼睛,扯出了個是笑容,“說起來,也是我強求了,裴家對他再不好,他也是裴家人,憑什麼爲我着想?”
“別自我鄙薄,裴家也是有爵位的人家,暫時也不能娶嫁,其實停一停也好。”林鈺靜了靜道,“相處的久了,瞭解的深了,才知道合適不合適,雖然以你的身份,無論嫁到哪裡都不會怎麼怠慢了你,可是總要相處的合適了才更好些。”
“我也知道,只是心裡還是有些難以排解罷了,大概我對他是挺上心,至少比他對我上心。”青青苦笑了一下,“原也是如此,他相貌好,才華好,出身也不差,我相貌尋常,才華勉強有點,雖然是郡主,卻還是個半路出家的。”
“你怎麼這麼想呢,在我眼裡,你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你說這話我可不信,什麼時候嘴變得這麼甜了?”
林鈺發現青青似乎是真對裴澤動了心,反而更擔憂了。林鈺安慰了一會兒青青,青青自己反倒是釋然了
“算了,說這個也沒意思,說起來,裴澤總比元江流強點兒,這次元家辦的事也太不地道,素素姐應該不會再理會他們家了吧?”
“說實話,她的心思我可猜不透。”林鈺聳了聳肩,“要我看是沒戲了,可是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對了,明兒是二十,李側妃,雖然不能大辦,可她又是四十五了,半個整壽。總要一家子人吃頓飯的,你記得過去。”
“我曉得。”林鈺點點頭,“不過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連禮物都沒準備呢。”
“隨便準備點什麼就是了。也不用太招眼。”青青點頭道。“只是人記得要到。到底你還是要喊她一聲姨娘的。”
九月二十日,林鈺便去了齊王府吃了一頓飯,不過倒是沒在王府住下。殷家大宅裡只有小白一個人照料,雖然有金禾等人幫襯着,林鈺也還是不太放心。
等她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好有二更的樣子,小白也還沒睡,見她回來,忙叫人打燈迎接,自己也帶着幾分埋怨道。
“今天外面還是下着小雨。也挺冷的,你就在王府住下又怎麼樣?”
“還是不放心,與其心不安的在那邊,倒不如干脆點回來算了。”林鈺笑道,“怕着涼,叫人煮一碗薑茶就是了。對了,姐姐那邊一切如常嗎?人還沒有醒?”
小白點點頭,“除了那日醒來吃了點東西,服用了一瓶雪魄丸,是還沒有醒過來。”
這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至於出去了大半天,殷素素一時就好了起來,不過據太醫和小白的檢查來看,殷素素身上的毒素似乎在減少,看起來應該這種休眠應該也是有些效果的。
正說着話,珍珠就端了薑湯進來了,小白親自接過來,遞到林鈺手上,惹得珍珠抿脣一笑,白公子對自家主子可真是殷勤。林鈺倒是沒怎麼在意,端過來喝了,便覺得身上暖烘烘的,站起身來道,“我去睡了,今天一天可真是累,那麼多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應付過來還真是有些麻煩。”
林鈺也有林鈺的短板問題,她其實不是很擅長和人交際,爲什麼總維持着溫柔寧靜的表情?那是因爲維持着那樣的表情,可以少說一點話,前世是個宅,即使是技術宅,那也不是什麼長袖善舞的人士。
加上齊王府的關係雖然不是特別的複雜,但是因爲繼承人的位子還沒定下來,幾個小王子又有各自的娘,作爲半個局外人的林鈺想要不偏向任何一個,反而更難應付。小白是知道林鈺這一點的,也有些心疼,其實要論和人相處,討喜的小白可比林鈺強多了,只是今兒齊王側妃,林鈺是必要去的,而家裡沒人,小白也不能離開。
“早點休息,叫丫環夜裡多加一層薄紗被。”他看着她臉上的蒼白,帶着幾分心疼,晚上他還真是沒辦法太靠近了照顧,不過如果成了親——白緋若,打住!自己最近真是上火了吧,旖旎心思也多了起來。
林鈺看他突然轉拍自己的腦袋,十分奇怪,“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保不準有什麼事情呢。”
林鈺也真是累了,也不再追問,點點頭,上了樓,走了幾步,又想起另一件事,回頭道,“若有事就叫我。”
小白忙胡亂點頭,他現在還在控制自己的綺念呢,只是越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反而越想去想,所以更加心亂,如果真成了親,自己就能日夜相伴,夜裡還能抱着她睡覺,也不怕她冷着……
“公子,您在想什麼?”珍珠過來收碗筷,看見小白臉上笑容不似往常,不由問道。
“沒什麼,真沒什麼,好好照顧你家郡主,她睡眠一直都不是很好。”小白臉上一紅,然後跑掉了。
只是,林鈺這一夜睡得一點都不好,可以說是糟糕透頂,因爲她剛躺下不到兩個時辰,也就是四更多的時候,殷家大門被人砰砰的敲響了,來人一身血污不說,還帶來了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三殿下,他叛變了!”
“你說什麼?”先接待此人的是金禾,“你說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
“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宮門附近很亂,靠近不過去,但是聽說宮門禁衛孫大人也叛變了,二皇子四皇子等人都被堵在宮裡沒出來,眼下看來,三皇子成事的可能性比較大。”
金禾聽到這個消息,急的一跺腳,一邊叫人安排了來報信的人,一面自己親自跑去叫醒了林鈺,小白在林鈺隔壁不遠處,他夜裡練功。也警醒些,沒等人來喊,自己就就出來了。於是,林鈺小白連帶殷素素的幾個心腹則在一起開了一個小會。
其中林鈺是最迷糊的,她原本正睡得很香。被人從牀上拽下來。還沒來得及聽到到底是怎麼回事,“金禾,是出了什麼事了?”
“三皇子叛亂了!而且據剛剛得來的消息。成事的可能性還比較大。”金禾急的嘆氣,“如今可怎麼辦?”
“怎麼辦?”林鈺被人叫醒,本來就不太高興,臉上的表情就不太愉快,加上聽到的又是個壞消息,臉上的表情就沒有那麼溫柔和善了,“我看這事沒辦法。”
“郡主!”金禾沒想到林鈺一出口就是這樣喪氣的話,急道。“您睡迷糊了嗎?還是要想個辦法啊。”
“我說的真的。”實際上林鈺眼睛清亮,一點都不迷糊。她顯然也已經思考過這個問題,“我們能做的是防微杜漸,在三皇子事前發現並阻止這一點。實際上,我也曾和素素姐提過三皇子狼子野心,素素姐應該也和皇上提過,可是素素姐是這麼個狀況。這卻不是我們的責任了。沒有朝廷的力量做支撐,她本人的私人勢力顯而易見沒有那麼強的能力能阻止這一切,而且這裡離宮門可不進,這會兒是輸是贏,必然會有個結果了。”
說到底。多少還是勢單力薄了一點,殷素素手中權力再大,只是限於朝廷和特務組織,她無法插手軍事,那是隻屬於大家族的勢力。這種情況下,如果能有一支可以聽調動的部隊,或許還有扭轉乾坤的可能,但是殷素素沒有。或許殷素素醒着的話,還會有些別的辦法能嘗試一下,但是林鈺卻沒有那個影響力,倉促間能維持殷素素手裡聚集的一些勢力的正常運轉已經很難得了。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現在的殷素素甚至連清醒都沒有清醒,自然不能給那些人足夠的利益,或許手裡還捏有他們的把柄什麼,但是讓他們十分忠心,幾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這種奪嫡篡位可能涉及到身家性命的事情,誰會一呼百應?
“那我們就什麼都不做,乾等着?”金禾聽了林鈺的分析也覺得她說的也是那麼個道理,只是也有些不痛快。
“只能等着,等到結果出來。”林鈺嘆了口氣,端起茶來狠狠的灌了一氣,“難道我心裡就很痛快?但是人不要貿然涉及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情,不然就是死也不知道怎麼死的。素素姐一病,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我能掌握的到底還是不夠分量,自己也不是聰穎過人,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或者金禾你們有什麼想法?”
他們自然也是沒有的,如果有的話,就不會指望林鈺了,此時林鈺一開口問,自然是面面相覷,“吾等都沒有什麼辦法。”
“或者,我帶着幾個人出去探一探!”小白猶豫的道,“看看那邊的情況,或者還有什麼機會——”
不想他被林鈺給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你別說蠢話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最重要的安全,真要在亂軍中,憑你武功再高,怕也難保不受傷,你以爲你是不死之身?”
被林鈺這麼一訓斥,大家都保持了沉默,當然該做的安排林鈺也沒少,一樣樣的安排下去,就等着最後的結果。
不想突然有人道,“看着三皇子就這麼成了事,卻不做什麼,鈺小姐你真的甘心?”
原是大家靜默了半響,春薇突然開口道,她的眼睛雖然盲了,心卻沒盲,這次的事情,便也一併列席。
林鈺淡淡的道,“不甘心又怎麼樣?這世上要是什麼都趁我的意,我還不高興死了,可是事實上這也不可能啊。如果是聽我的,三皇子也沒有這個機會。”
三皇子的威脅,林鈺早就看見了,陸麗妃被處置了不假,陸家也被降了爵位,可是陸家整體實力並沒有削弱多少,寧川公主處也是一樣,雖然被降爲縣主,她的夫家趙家卻沒受到多少牽連,還有三皇子的妻族乃是長孫家,勢力也極大,更是沒受到多少牽連,這幾家在京城的勢力都不笑。趙家,陸家在軍伍都有不少勢力。
加上三皇子本人這些年一直都盯着皇位,培養了不小的勢力,在宇文吉當初的有意培養下,三皇子在軍中也頗有名聲。這一份實力加成起來其實不比之前叛亂的張家和陳家勢力小。或者更大。
這麼個情況,若三皇子成了太子倒是罷了,如果三皇子當不上太子。這三家的地位也會受到不小的牽連。而如果此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行爲成功的話,三家的勢力想來會上新的一個層次。雖然或許數年後,這三家會爲了更大的勢力拼鬥不已,但是眼下這三家是有很大的共同利益的。
實際上林鈺早就想到了這點,並且隱晦的提醒過皇帝皇后然後明示了殷素素,沒想到最後結果還是如此,殷素素那邊不說,出了特殊情況,沒想到皇帝那邊竟然沒有好生的佈置一下。不免在煩惱眼下局勢的情況下,有些失望。
這麼等待着實在是有些無聊,雖然大家也在揣測着局勢的變化,林鈺也在說着自己的判斷和可能的局勢變化後的安排,這時候她的鎮定和從容就顯出作用了,大家雖然有些不安。卻也漸漸的平靜下來。可是還有個煞風景的聲音問道,“三殿下,他不會殺了公主吧?畢竟是主子之前查清了他孃的事。”
林鈺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是夏露,她年紀原小些。而且作爲殷素素的貼身侍婢,也算是親信了,雖然殷素素更信任的可能是一些真正替她辦事的人,“不會,至少暫時不會。”
“可是——”
“因爲人人都知道素素姐病了,馬上就要死了。”林鈺扯出了個笑容,帶着幾分苦澀。“姐姐這個病,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啊。”
如果還是殷素素當權,掌管情報系統,以皇帝對她寵信,不可能不重視她說的話,自然就不可能不加重對三皇子反叛的懷疑。而且就算他不做出相應的佈置,以殷素素的能力,掌管着朝廷龐大的情報系統的情況下,應該也會在三皇子準備行動時候就拿到確切證據,從而阻止這一切。
而眼下三皇子叛變如果成功,因爲殷素素是一介女流,人人都知道她中了毒快要死了,又毀了容,殺了她毫無作用不說,還背上個難聽的名聲,所以三皇子應該不會對殷素素動手。而且正常來說,對一個女人來說,讓她毀了容痛苦的活着,還是讓她揹着美好的名聲死去,只要不是太蠢,都會知道哪個會讓她更痛苦。
當然,殷素素的地位權力財產,是不可能保得住了,在座的這些人又會留下多少呢?
林鈺其實是知道殷素素留有後路的,但是卻不是很瞭解是什麼情況,因爲真的不好問。而眼下這些人足足有十幾個,裡面可能也不是每個人真的都是殷素素非常信任的手下,最信任的最忠心的不離不棄的人畢竟還是隻有那麼幾位。
“那你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林鈺正在想事情,不想身邊的小白卻突然開口。
“正常來說,三皇子動我的可能性比動素素姐的可能性小多了。”林鈺淺淺笑着道,“可是,事情沒塵埃落地前誰又知道呢?”
林鈺的名聲極好,她行事謹慎,從不做違法犯罪的事情,還真抓不出什麼錯誤來。而且她又是因有功於民封的郡主,後面更是牽連着無論誰當了皇帝都不願意輕易得罪的齊王。同時,林鈺只是有個好名聲,威脅性並不大,能力什麼也不外現,所以三皇子動林鈺的機會是微乎其微,應該連降級去爵都不會。
但是,這只是正常情況,事情沒有真正發生前,誰知道最後是什麼情況?林鈺自度也沒有算無遺策,智珠在握,多智近妖的本事,也只能按照正常來判斷。事實上,正常判斷下,柳皇后是不會下毒去害殷素素的,至少不會這麼衝動,可事實上因爲太子去世的刺激,柳皇后還真的沒有想太多。
這世上的事情,誰能真的說準呢?便是最靈驗的卜卦之術也只能有八九成的準頭。
因爲收到消息略晚,手頭也組織不起什麼阻止的力量,她是真能等着了,可就算能及時組織起力量,時間上大約來不及了。因爲某些忠心皇帝或者說反對三皇子的人組織了力量後發現已經太晚了,整個宮掖已經被三皇子控制了。
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招在三國時候挺好用,在眼下也挺好用。投鼠忌器,大家更是不敢強攻,畢竟皇帝皇后幾個皇子都在宮裡,若一時三皇子急了,情急之下殺了所有人。那可怎麼辦?
加上忠於三皇子的人也不少。陸家,趙家,長孫家力挺他。現在剩餘的八大世家中除去皇族宇文家,倒有兩家力挺,剩下四家都是有些曖味不明的,盧家雖然不是中立,但是盧家多是文臣,軍伍中勢力實在有限,只能乾瞪眼。
因此,雖然元家柳家等三家都組織了人過來,可是看那情況後倒也沒有強硬着反對。這兩家都是沒有皇子在宮裡的,誰當皇帝不是當?於是,在三皇子做了諾幹許諾後,也就散了,連盧家看着大勢已去,再想想還在宮裡被三皇子扣着的二皇子。也沒硬來。
眼下看來,三皇子似乎還是贏了,成王敗寇,這麼看,陸麗妃的死貌似也不算白死?日後史書上。說不準她還成了被冤枉的呢。
林鈺得知消息後,因在意料之內,倒也沒有怎麼驚怒,當然心情也不會很愉快,她下了一堆命令後,然後方上樓探望殷素素的狀況。殷素素依然平躺着,呼吸漫長,皮膚上黑紅潰爛之處甚多,但是沒有問題的肌膚卻白的有些透明,依稀可以看出以前傾國傾城的模樣。
“你們下去吧,我想和姐姐說幾句話。”林鈺揮退了照顧殷素素的下人,自己則長長的嘆了口氣。
不知怎麼的,林鈺突然想起了漢武帝的李夫人,臨死前硬撐着不與漢武帝見面,爲了在情郎眼裡留下自己最美最好的模樣。事實上,漢武帝劉徹也的確對她念念不忘,比起不得善終的陳阿嬌和衛子夫鉤戈夫人等人,倒是最好的一個結局了。
“你不能死,至少不能以這樣的姿態死了。”林鈺溫潤的眼瞳裡突然有些說不輕的倦意,“從來都是這麼光華無雙,絕代風華,聰慧多智的讓人以爲會是人生贏家,怎麼能這麼倒下?以這樣的失敗者的姿態?”
這個女人太強了,無論是相貌還是心智都無一不是妖孽級別的,她真的沒想到,這麼強的女人也會這麼倒下,緣由卻似乎有些可笑。
“我覺得有些累了,姐姐。”林鈺似乎想起來什麼,微微笑了起來,聲音輕而柔和,“雖然說起來難爲情,可是真是不如你,即使我是來自另外的更發達更繁榮昌盛的地方。”
殷素素自然沒有辦法回答她,林鈺坐在她的牀沿,倒也覺得有幾分悵然,難道殷素素這麼牛的人,還贏不過一個張婉兒?真讓她開了掛一樣的,竟然又成了贏家?
想着就讓人心情不太痛快呢,只是聽到遠處似乎有些細微的腳步聲,林鈺沒有再說話,果然有人敲門進來了,之前既然她已經吩咐叫人出去,來的只有一個人了。
小白一進門就看着林鈺坐在殷素素病牀邊若有所思的樣子,“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今京裡局勢亂,你護着姐姐去京外莊子上修養吧,倒也安靜些。”林鈺微笑了一下,這麼道。“萬一三皇子真想找姐姐算賬,還有個周全的餘地。”
“局勢這麼亂,我出京的話,你怎麼辦?”小白卻不太同意,“你一個人,在京裡還是太不安全了。”
“我一個人已經習慣了,而且三皇子不會動我的,他叛亂上位名聲本來就不好,真動了我,名聲就壞透了,我又不想着和他唱反調,很沒有必要。”林鈺淡淡的笑,“倒是如今正是一片亂,他顧不得姐姐,正是送姐姐出去的好時候,別任性,現在也不是憑着性兒做事的時候。”
小白猶豫了良久,方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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