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制, 新皇登基頭一年還是沿用之前的年號,自第二年起才正式用自己命的年號。此次戰役又值新年剛過,蕭繹改國號爲徵和, 兀布歸於明元后設爲郡, 名昇平, 原落梅鎮縣令齊弢升任郡守, 和蔣均軒一同打下兀布的麾下小將霍飛留在兀布, 輔佐齊弢。這兩人一能文,一能武,蕭繹便是要將兀布守的固若金湯。
巴彥國國主查爾金頓時感覺危機四伏。
此次滅兀布, 巴彥國幫忙戍邊的的騎兵雖未上戰場,卻是觀望了的, 回來後竟是個個如驚弓之鳥一般受了驚嚇。查爾金心裡充滿了憤懣和納罕, 這些去的騎兵都是勇士, 據他們的描述,那手持長矛行進的步兵隊伍竟如銅牆鐵壁一般堅不可摧, 竟能碾壓騎兵如齏粉。
這些話說完,大帳裡頓時鬨笑聲一片,兀布和巴彥雖說之前給明元納歲貢,但都是權宜之計,其實心裡都暗暗較着勁誰都不服誰, 巴彥和兀布比起明元泱泱大國來, 不過是彈丸之地, 之所以那麼多年明元都不能奈何, 兀布一發難還頻頻對巴彥示好, 憑的是什麼?還不是勇猛的騎士,彪悍的駿馬和閃亮的大刀?
如今這些人居然說兀布騎兵居然被步兵所屠戮, 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阿古拉站出來指着他們笑道:“你們一個一個,去了定州才幾天,便養成了明元那些漢人的文弱窮酸氣不成?真真給我們巴彥的勇士丟臉!”接着站出來道:“若是明元敢來犯我們巴彥,還需問問我手中的鐵鐗答不答應!可汗,兩國若是交戰,我願做個先鋒!”
查爾金卻並沒有笑,而是沉思起來。這些派出去的騎兵他知道,有的可能在草原上混了多年有些油滑,但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若是一個兩個這麼說便罷了。可個個都交口一致,那就說明,他們說的是事實。
明元如何在短短時間訓練出這樣的隊伍,究竟是如何才能讓所有上了戰場的士兵步履一致進退如一?
這些來不及考慮了,明顯的,巴彥便是明元第二個目標,除非他們永遠甘於俯首稱臣。如何應對纔是最主要的。
查爾金道:“和曦去了一年有餘,並無誕下子嗣,說明我這步棋,終究是錯了。”
此話一出,大帳裡都安靜下來。
查爾金如鷹一般的眼巡視了一週,道:“和曦來信給我說過,原先那太子太傅高儀跟蕭繹頗有過節,和公主往來密切。那高儀如今自己位列三師,但蕭繹對他頗爲不喜,他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子在兵部供職卻不得重用,一子外放西南,經年回不了家。除了這個高儀,還有幾個要臣也與和曦有來往。”
查爾金忽的從位子上站起來道:“前些日子明元來的教書的與我講兵法,談到兩兵交戰,攻心爲上,如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便要拿明元一試!”
一仗打完,需休養生息一番,畢竟明元還是羽翼未豐,糧草不夠充足。只忽然之間,一種在巴彥和兀布地區傳出的襖教在明元各地忽然四處開花。
這種教義似乎看起來沒有害人的地方,只勸一心向善,勤練氣功重在修煉自身,努力做到“歸真”與“還鄉”,便是劫變之時步入無極之樂的唯一途徑。入教門檻極低,多少不論只需供上幾個香火錢,便能日日聽人傳經說道,修煉氣功。有些窮苦的人不過交了一兩文,入會也能一般對待。頓時在明元有燎原之勢展開來。
說來也巧,這教不過傳了兩三個月,便趕上六七月份水稻灌漿,可不過是一夜之間,南陽連着附近幾個州府的稻子葉上都生出暗綠色的小斑,再一日便漸漸擴大爲梭菜斑,葉子兩面都生了黴層,竟然得了稻瘟病!
蕭繹心急火燎。南陽附近那幾個州府堪稱天下糧倉,如今這稻瘟病一生,怕是百姓連進嘴的口糧都無,玉米番薯種的雖然也不少,但也頂不了多少大用。蕭繹令戶部立刻派人下去看能否有法醫治,可十天去了兩天撥,可中藥水,蒜頭水、草木灰等等辦法治了幾天,那情形愈發壞了起來,上千裡地的麥子都死了七七八八。
一時民心浮散,那襖教趁機又發展了不少教衆。宮裡的和曦從高儀那裡獲知了這個消息,滿意的笑了起來:“太師從哪裡尋來這般好的稻瘟?如此說來,下月咱便可以動手了!”
高儀拱手道:“兒子在西南地,多瘴氣奇病,便讓他弄了這許多生了病的稻穀,皇后放心,送來的那人再也不能開口了。兵器咱家也準備的差不多,襖教教衆如今已有近十萬之巨,只待皇后吩咐!”
和曦笑了下:“太傅果真是個能幹的,我必會在我哥哥面前爲太傅美言!只這蔣均軒的練兵之法,高太傅那邊可有了着落了?”
高儀道:“回皇后,聽說是聖上得了一本兵書,那兵書卻是曾借與蔣均軒和幾個老臣看過,他們都口風甚緊,那書現在仍在聖上哪裡自己收着,兵部不曾染指一毫一分,實在是難以下手。”
和曦冷哼了一聲道:“練兵與閱兵都沒你的事,看將你防的跟防賊一般,高太傅,你可曾是帝師啊!”
高儀微微擡頭掃了眼和曦苦笑道:“老臣不得聖心也是無法。”接着又頓了頓小心的說:“那巴彥的騎兵......”
自家哥哥對明元練兵之發有志在必得之意,怎和曦在明元抓到手裡的這幾個人都不堪用,如今有些不耐煩:“如今兀布還在整肅,定州倒是兵力空虛,待你將那南陽城攻下,我哥便從定州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家裡的存糧吃完了,爲數不多的番薯玉米吃完了,到了八月該豐收的季節,被飢餓和絕望折磨的已經沒有出路的百姓,被那些襖教的教衆攜裹着,一同向南陽出發。
流民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越來越多,有說南陽城裡有國公府,出了皇后,家裡存的糧食單獨建立糧倉來收,有說聖上體恤,南陽城要開倉放糧,若是得了那麼幾捧,也多了些活路了。
待蕭繹得到消息,南陽城已經被流民圍了城。
南陽城的城門如今四處緊閉,城樓上士兵具甲持刀箭而立,一個襖教的小頭頭每日拿着鞭子和一車的饅頭,指使這些流民每日去南陽城的城門叫嚷着要放糧。
喊完便可以回來領一個饅頭,若是有人沒有出力白混饅頭,東南西北哪個城門都有襖教的人看着,一旦瞅見便是一刀剁下手掌,有僥倖逃過去混的,若是被兩個或以上的人指認出來,照樣拖出來,一刀剁下。而那人的饅頭也由被指認的人平分。
逃哪兒去,哪兒都沒有出路,這南陽城便是那最大的肥羊,那些襖教的人整天再說:“弟兄們,城裡不說那富戶,還有咱先皇后孃家,除了糧食,金銀珠寶應有盡有,等咱們進了城,喝酒吃肉都不是事!如今莊稼都生了瘟了,這饅頭是咱教主向聖母求來的,哪些死了的弟兄也別怕啊,都是往極樂世界去了,咱教主天天幫着唸經祈福呢!”
話說高儀跟和曦一起,將那襖教發展的有聲有色,這教衆一多,眼線便也多了起來。有日高儀接了個密報,道有人曾在浦霞鎮給一位年輕婦人診過脈,那婦人象極了已經死去的先皇后,當時卻有了兩月身孕了。
高儀正摟了牡丹閣新來的美人喝酒,頓時滿腹的酒氣化成涔涔汗珠自後背額上流了下來。
他將懷裡的美人一把推開,面色一肅問那回話的人道:“此消息可真?”
來傳話的人跪在地上道:“回太傅,當時將那徐昭佩的畫像給那看病的大夫看了,大夫說確認無疑。”
高儀又問:“如何會在浦霞鎮出現?”
“回太傅,舉凡去南洋的船都在浦霞鎮補給,徐昭佩便是在一艘去南陽的船上下來的!”
高儀冷笑一聲:“好個定國公府!兒子幹着投機倒把的朝廷明令禁止之事,女兒亦不守婦道整出這瞞天過海桃代李僵詐死之事,真真是需要我等清君側了!”
那惡狠狠的眼光一轉:“徐璟臻這書呆子只知道讀書卻沒幾分靈透心腸,忽然被趕出定國公府,想必也去了南洋了吧!倒是那徐璟明,還是頗難對付,你看南陽已被圍城幾日,還能民心不亂,除了徐璟明再無他人之想。”
接着將手中的酒杯往地下一擲,“咣啷”一聲,好好的一隻哥窯的杯子摔的粉碎,如毒蛇般陰冷的聲音吩咐了下來:“徐璟明的船都跑南陽哪幾條路線,速速與我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