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眼神閃躲,不敢看她,垂着頭不語。
“我以爲你飛黃騰達去了好地方,怎麼會到浣衣局來的?”
玉竹搖搖頭,依舊不說話。
作爲大夫,佟書瑤很快察覺出了異樣。
伸手捏住玉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
佟書瑤驚愕了,“玉竹,你嘴巴怎麼了?你不能說話了?誰給你下的毒?”
玉竹眼睛含着淚,一咬牙,趁佟書瑤放鬆之際,掙脫跑開了。
這讓佟書瑤太震驚了。
曾經那般乖巧,很會說話的姑娘,竟然中了啞毒?
已經回到紫竹苑坐了很久,佟書瑤卻仍在震驚裡回不了神。
“玉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姑娘不要問奴婢,奴婢不知道。”玉蘭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回憶起來,最後一次見玉竹,是那日她幫她擦藥,之後就沒有見過她了。
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嗎?
或者她知道了什麼重大秘密?爲了保密,所以毒啞了她?
難道是太后?
可是,這不是太后的作風。
依太后的手段,她不會毒啞她,她會直接讓她在這個世上消失。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宮廷裡,到處都瀰漫着陰謀和傾軋。
第一次,佟書瑤真實地感覺到了恐懼。
也該知道知道什麼叫怕了,若還是那般浮燥,該怎麼在這陰暗詭秘的宮廷生活下去?
還好,第二日,她便得到了一個可以暫時離宮透透氣的消息。
秋狩。
據說,先皇時期,每年的秋狩,是皇宮的盛事。
由皇上親自帶領,組織一批人浩浩蕩蕩,前往大齊西部,與漠桑相連的阿木爾草原進行狩獵。
大部隊就駐紮在阿木爾草原,如果皇上玩得盡興,有可能在那裡住上好一段時間。
自大齊和漠桑戰亂以後,先皇便再沒有去過阿木爾草原,王公貴族想要狩獵,都就近在京郊的山上過過癮。陸承淵繼位以後,從未組織過秋狩,很多曾經去過阿木爾草原的人都只能懷念罷了。
如今,漠桑平定多年,漠桑王還是當年先皇在位時的漠桑王,可見陸承淵尚有仁心。所以兩國相安無事。
近日,去阿木爾草原秋狩的事重新提上日程,這便成了閡宮上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各位王公大臣及各位武將有的按捺多年,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在秋狩中大展身手。
按照先皇時的慣例,得寵的後宮妃子也會隨行侍奉。所以,消息傳開以後,各宮無不燥動,都希望那秋狩的名冊上能有自己的名字。
長日在宮中寂寞無聊,誰都想借這難得的機會隨行出宮透透氣。
但陸承淵行事與先皇大相徑庭,向來與後宮冷淡,雖然人人心中企盼,卻也自知希望十分渺茫,只是妄想罷了。
這些都是從湘王和尤大寶的嘴裡聽說的。
佟書瑤以隨行太醫的名義,也被例在了秋狩的名冊裡。
也好,近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壓在心裡讓她快喘不過氣,她需要這樣一個釋放
壓抑的機會。再者,她這個從不知規矩爲何物的人,在這人人都束手束腳的宮中,感覺鴨梨很大。她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需要一點積極的能量。
還有,阿木爾草原離那個神秘的漠桑很近,這對她實在是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可是,佟書瑤望着尤大寶送來的衣服有些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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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公公,你確定我要穿這個嗎?我能說我根本不會騎馬嗎?”
不會騎馬的人穿騎馬裝會不會很怪異?
“不會有什麼關係,不會可以學啊。姑娘這般聰明,能有什麼是學不了的?”
這個馬屁真是拍得恰到好處,讓佟書瑤完全再無拒絕之理。
“可是,我是隨行太醫啊,這樣高調會不會不太好?”她仍舊有些擔心。
“沒什麼不好的,秋狩不比宮中,大家都會比較隨意一些,佟姑娘不必在意。”
好吧,怎麼說他都有解。
太后聽聞秋狩之行,不禁詫異。
“這真的是皇上的決定?”
溫貴海眉開眼笑地回,“是啊,娘娘,這就是皇上親自決定的。所有出行事宜都交由湘王殿下,如今殿下已經着手準備秋狩的事兒了。”
太后似在想着什麼,沒說話。
“娘娘,看來皇上對當年秋狩發生的事已經釋懷了。”
“是嗎?”太后不置可否。
溫貴海恭聲道,“奴才瞧着就是,否則皇上怎麼會主動提出秋狩呢?”
太后眯着眼,“當年那個賤人用盡各種手段討好這些孩子,使得我的兩個兒子跟她竟比跟我這個親生母親還親。這事兒過去這麼多年,皇上都不肯再提秋狩,如今皇上怎麼又突然想通了?”
“娘娘,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再大的事兒都會淡忘的,娘娘的一片良苦用心,皇上是知道的,皇上心裡跟明鏡兒似的,知道誰纔是真正爲皇上好。”溫貴海溫聲勸着。
“他若真的明白就好了。”太后嘆道。
到了秋狩出行的前一天,陸承淵去了一趟永壽宮,將秋狩期間監國一事大方交給了太后。
太后雖然驚喜皇上的轉變,可又始終覺得心中不太踏實。
“娘娘,您瞧瞧,奴才說得沒錯吧?皇上與您的心越來越近了。”溫貴海適時地拍起了馬屁。
“但願是吧。”太后又嘆了一聲。
得了陸承淵的允許,佟書瑤回太醫院準備了很多常用的藥材,以備秋狩不時之需。
這是秋狩前在宮裡的最後一天。
回到紫竹苑,坐在院子裡。先前去太醫院的情形又重現在了腦海裡。
她遇見了多日不見的常瑞。
在她的逼問下,他才終於道出了他總是躲着她的實情。
是尤大寶傳了皇上的口諭,命令常瑞不準接近她的。
這個,她可以理解成那位爺是在吃醋嗎?
可是,她一入宮就已經將她排除在了后妃之列,她是這般要什麼沒什麼的女子,按照那位爺的評語就是“條件太差,難以下嚥”。他的言語裡滿滿地都是對她的嫌棄。
他是高高在上,英俊多金的皇帝,是可以呼風喚雨的天下之主。
兩個相差甚遠的人,完全沒有可能性啊。
可,仔細想想曾經發生的一切。
他莫名其妙發火,將常瑞給她做的拐仗霸道地扔了出去,第二日,卻又重新送給了她一根拐仗。
在回春堂的那場大火裡,他拼了性命去救她,不惜自己受傷。
他言語和行動中刻意在衆人面前表現出霸道的佔有慾和保護欲。
還有,那個月夜,在漢陽江裡發生的小意外。
佟書瑤在別的事情上腦袋都是靈活的,只在感情方面,她屬於毫無經驗,比較遲鈍。
她一件件從回憶裡理出了這種可能性的歷史證據。
這個不可能的可能,太像是真的了。
可是,他從沒有說過啊,也從沒有要封她的意思啊。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親情,友情,愛情。
還有一種,同情?
她承認,她對這種帥得天理不容的人沒什麼抵抗力,尤其是他既有錢又有權。
可,說好聽點,那是她欣賞美好事物的一種本能。說難聽點,她是犯花癡。
愛情的概念在她的思想裡是空白的,總之,應該不會單單是欣賞吧?而且,至少是一心一意的,他的身份註定,即便他再優秀,也不會是她要的那個人。
腦海裡不期然閃過那張同樣冷俊,卻很蒼白的臉。
她猛然甩了甩頭,她要的愛情是坦白的,透明的,是沒有秘密的。
正想着,就見竹林遠處走進兩個人。
“你這紫竹苑還真是清靜雅緻。”
狄冰清一邊走過來一邊環顧四下的環境,不由讚歎。
“想不到皇宮裡還有這樣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水月摸着修長的竹幹,一雙大眼睛驚奇地四處看。
“話可不要亂說,這紫竹苑可不是我的,這皇宮裡一寸一土都是皇上的。”佟書瑤一本正經地提醒。
“是是是,”狄冰清笑起來,“即使不是你的,能住在這裡,也是很不錯的。”
“坐吧。”佟書瑤指指一旁的凳子。
狄冰清坐下之後,待玉蘭上過了茶,她猶豫了一下,問,“書瑤,我們還是好姐妹嗎?”
默了一會兒,佟書瑤沒有回答,突然扯了個笑看着她。
“說吧,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點了點頭,如剪水一般的漂亮秋瞳望向她。
“是,我確實想要讓你幫個忙。”
“你想一同去阿木爾草原?”佟書瑤笑問。
眼神閃過訝異,狄冰清點點頭,又不禁扯了絲笑。
“書瑤,你真的是好聰明。”
佟書瑤也是一笑,“你太擡舉我了,我就算有一點聰明,也不過是些小聰明,基本沒什麼大智慧,比較任性妄爲,又不懂得隱藏,所以幹不了什麼大事。”
她話中有話,狄冰清卻好似聽不懂。
“書瑤,你放心,我不是爲了與你爭寵,我只是呆在宮中太久,太想出去走走。”
“爭寵?”佟書瑤失笑,“你這樣說真是讓我情何以堪啊?我不過是一個太醫,你是明正言順的昭儀,我怎麼有資格與你爭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