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嬰兒豎起了耳朵,好像在捕捉聲音,就這樣神奇地不哭了。過了一會兒,她看着眼前搖晃的那隻波浪鼓,竟還格格地笑了起來。
“她笑了。”佟書瑤看着端傾城喜道。
她這一句發自內心的驚喜,無疑給正在搖晃着撥浪鼓,賣力逗着小嬰兒的端傾城點了個贊。
端傾城抿脣微笑,雖然他總是笑,但他此刻的笑容裡卻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溫暖的味道。
佟書瑤將小嬰兒交還到婦人手裡,端傾城將撥浪鼓放在了小嬰兒的包被裡。
“送給她。”
婦人訝然地看了端傾城一眼,可能想起之前自己對他的誤解,有些不好意思,半響才紅着臉道,“謝謝公子。”
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婦人和小嬰兒,再與端傾城一路同行時,心境好似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他剛纔的舉動,彷彿讓她重新認識了他。
的確,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總有可取的一面。
“我看你很喜歡孩子。”佟書瑤道。
端傾城輕輕抿了絲笑,“是,以前我有個妹妹,跟剛纔這個孩子差不多大。”
憶起楚兒說過,那個小公主跟王妃一起,死在那場暗殺裡。
明日就是他母妃的忌日,也就是他妹妹的忌日。看樣子,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他想起了很多人。
原來這世上也沒有絕對無情的人呢!
“喂,你不是說要喝酒嗎?去哪兒喝?”此時,她突然很想陪他喝一場。
如果之前答應這個條件是因威脅加利誘,那麼此時她是心甘情願的。
“走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端傾城道。
僱來一匹馬,他們共乘一騎一路出了集市。
坐在他的身後,佟書瑤想想覺得很離奇,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與這個人共乘一騎,還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人聲漸遠,馬兒很快便奔跑在了大草原上,此刻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雖說同情他,但,對他的防備也不是完全沒有的。
畢竟是個有前科的人呢!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問。
“到了你便知道了。”端傾城道。
天真是很冷了,尤其是夜晚。
奔跑中,冷風如一把尖刀,割得臉都發疼了,耳朵都好似快被割下來了。
不知跑了多久,但見夜色深處突然現出一抹亮光來,隱隱有樂聲和歌聲傳來。
馬兒跑近了,一頂頂透着光的帳篷出現在她眼前。
伴着鼓聲點點,空地上,明亮的篝火旁,很多的男男女女正圍着篝火邊唱邊跳,好不熱鬧。
有人發現了他們的到來,興奮地叫了起來。
“王子殿下來了,王子殿下來了。”
衆人聽見叫聲,停了下來,高興地聚攏了過來。
“王子殿下,阿爾善部落歡迎王子殿下。”衆人齊齊行禮。
阿爾善?
如果她的記性不是太差的話,她記得這好像是她母妃曾經所在的部落,也就是她母妃的孃家。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佟書瑤的身上。
臉上雖然寫着疑問,卻終是
沒有人問出來。
其中一個略爲年長的人走上前來,對端傾城恭敬地伏胸頷首。
“明日是王妃和小公主的忌日,王子殿下沒有忘記王妃,我們阿爾善部落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王妃。今夜我們一起歌唱,一起跳舞,篝火爲她照明,歌聲爲她引路,王妃和小公主不會迷路,她們會回來跟我們一起歡唱,一起舞蹈。”
那人提到王妃和小公主面色激動,拉着端傾城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端傾城順勢伸手一帶,將佟書瑤也帶入了他們的陣營。
從剛纔那人的話裡,她明白過來,他們是在用他們的方式祭奠王妃和小公主。這也許就是他們漠桑,或者說他們阿爾善部落所特有的祭奠亡者的方式。
這種特殊的場合,端傾城身爲漠桑的王子,王妃的兒子,小公主的哥哥,自然是理因參與進來。
但,她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摻合進來算怎麼回事?
所有人已經拉成一個大圓圈,歌唱了起來,舞跳了起來。
端傾城顯然是會的,很快與其他人合上了節拍。只有佟書瑤,完全不會,是被端傾城拉着趕鴨子上架,現學現賣,所以不時出錯。
紅紅的篝火映在她的臉上,佟書瑤因爲自己的笨手笨腳,第一次有點忸怩起來。
但見每一個都沉浸在自己的舞蹈裡,根本沒有人有空來嘲笑她。
端傾城瞄到她笨拙的樣子,彆扭的表情,嘴角一彎,笑了起來。他優雅地轉了一圈,轉到她眼前跳起來。
拋開所有對端傾城的成見,他的確是龍章鳳姿,玉樹臨風,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着一種迷人的魅力。
正在出神,卻被他一把拉進了圈內,他一邊跳一邊用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帶着淡淡的鼓勵。
他在教她!
此刻一圈兒的人跳着轉起了圈兒,歌聲突然響亮了好幾倍,好似都在鼓勵她。
被逼上梁山了?
跳就跳!誰怕誰?
她挑了挑眉,學着他的樣子跳了起來!
動作本就簡單,很快就得心應手了。跳了一會兒,她就不再彆扭了。
事實上,參與遠比欣賞所得到的快樂要多得多!
但,雖然快樂,卻也很累人。但見他們一個個卻精神頭特別好,完全不知疲憊的感覺。
要跳到幾時呢?佟書瑤愁了。
直到她跳得手軟腳軟,精疲力盡了,才聽見鼓聲漸急,衆人齊齊吼了一聲,舞蹈,歌聲和鼓聲同時停了下來。
她喘着氣不由感嘆,怪不得這草原上的女子身材都如此好呢?這運動真減肥。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此時他們已經沒有了起先的拘謹,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起來。
興許這就是他們的性格,屬於草原兒女的奔放和熱情。
“王子殿下,這位姑娘是誰啊?”終於有人問了出來。
“我瞧着這位姑娘倒是有幾分眼熟?”剛纔與端傾城說話的那個年長的男人盯着佟書瑤遲疑地道。
人家既然如此熱情,問到她了,她自然也不好當個悶葫蘆。
“大家好,我是從……”
“她是東魯來的朋友。”端傾城截過她的話。
佟書瑤不
解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否認他的話,只是向他們禮貌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從東魯遠道而來的朋友,我是阿爾善部落的酋長,歡迎姑娘到我們大草原做客。”
酋長立刻客套了起來。
“既是遠道而來的朋友,自然要先喝上三碗我們草原的馬奶酒了。”
酋長話落,樂聲又響了起來,剛剛跳舞完畢的那一羣人快速圍成一個圈兒,將佟書瑤和端傾城圍在了裡面,又跳了起來。
他們一邊跳一邊唱着歌,那歌聲很歡快。
佟書瑤雖然聽不懂,卻能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這是在歡迎她。
不得不說,草原上的人真的是太熱情了。
縱使臉皮厚,被如此強大的熱情包圍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雙手捧着被篝火映得發紅的臉,難得有了點害羞。
端傾城大概看出了她的窘迫,笑意很深。
歌舞還在繼續,估摸着又要跳上好一陣。
佟書瑤再次感嘆,草原上的人體力真心好啊。
這時,有一個女子託着三個碗向她走來。
走到她面前時,歌舞便停了下來。只聽這個端着托盤的女子唱了起來。
唱的什麼她不懂,只知那歌聲極爲熱情歡快。
她看了眼端傾城,端傾城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那三碗酒。
她也猜到了,她唱的應該是敬酒歌,意思可能是歡迎她,請她喝酒的歌。
看樣子,她如果不喝,這個女子可以一直唱下去。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就聽說過,在某些地方某些民族有一些很特別的風俗習慣。外來的客人要懂得入鄉隨俗,請喝酒的時候得喝,請吃肉的時候也不能客氣,否則,會被認爲是看不起他們。他們會生氣的!
不就是喝三碗酒麼?難不成還三碗不過崗了?
佟書瑤揚眉一笑,端起其中的一碗,仰頭一飲而盡,周圍頓時一陣撫掌叫好的聲音。
緊接着,第二碗,第三碗,她都爽快地喝了下去。
三碗見底,送酒的女子很高興,又唱了兩句,便退了下去。
然後周圍一圈兒的人又開始圍着他們唱跳起來。
真真是好好的體力啊!
看佟書瑤面對他們如火的熱情明顯有點招架不住,端傾城抿脣一笑,突地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聲問,“馬奶酒的滋味如何?”
佟書瑤挑了挑眉,“馬奶酒嗎?不就跟水一樣?”
“好大的口氣!”端傾城笑嘆一聲,突然高聲道,“準備幾壇馬奶酒,送到十里坡,我要與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喝個痛快。”
幾壇?
佟書瑤差點一口將剛纔喝下去的吐出來。
即便是喝水也不能以壇爲單位好嗎?
雖然心已經極度梗塞了,臉上卻佯裝出無所謂,隨便來的架勢。
端傾城笑着放低了聲音。
“走吧,別忘了你出來時答應本王子的,我們去比一比喝……水。”
他故意強調了那個“水”字,再次讓佟書瑤的心肝兒抽了兩下。
仗還沒打呢,不能先輸了氣勢,佟書瑤心一橫,一挑眉。
“走就走,誰怕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