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然地在站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心灰意冷地道,“你既不肯救我,我早晚都是死,我不想讓人看見我精脈爆裂時的醜陋,不如死得有尊嚴一些。”
說完,她縱身一躍,跳進了江水裡。
身後的人幾乎是沒有遲疑地,緊跟着跳了下去。
她一入了水,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便被冰冷的江水侵襲,她很快就清醒了許多,身體的熱量在減褪。
聽見身後落水的聲音,她起了玩心,快速往更深處游去。
雖然體內深處仍在灼燒,但冰冷的觸感如霎時給她灌注了能量,讓虛脫的她瞬間活躍起來,靈巧得如水中魚。
起初,她還能聽見身後緊跟而來的游水聲,慢慢地,那聲音不見了。
她心生猶疑,不由探出水面來看。
月光下,水面上,除了她自己,根本沒有別人。廣闊的江面只有江風拂起陣陣漣漪。
只覺心裡莫名地不安,她試探着喚了一聲,“皇上,皇上……”
沒有應答。
她心裡一慌,“陸承淵,陸承淵……”
無論她怎麼稱呼,始終沒有應答。
她只覺不寒而慄,大喊一聲,“陸承淵……”
她的聲音很快被風吹散,只剩下風颳過的聲音。
“陸承淵,你在哪兒?你不要嚇我。”她此刻的聲音已經是無助地呼喚。
突然,只覺腰身一緊,身後嘩啦一聲,背後一個胸膛貼了上來。
她驚愕轉身,只見一滴滴的水從陸承淵的頭頂,眼角,眉梢,鼻尖,下巴滴落。
此刻的他,渾身溼透,再維持不了平日的一絲不苟,少了份威嚴高冷,卻多了幾分親近感和煙火氣息。
瞧見他薄脣微勾,眼角若隱若現的得意,她突然掄起拳頭就朝着他的胸口亂打一氣。
“我不就捉弄你一下,誰允許你捉弄我了?我以爲你沒了,你嚇死我了,你是跟我一起出來的,我把皇上弄沒了,砸鍋賣鐵也賠不起,賠了我的命也賠不起,你太壞了……”
他沉着眸子看着她頭髮溼溼,生氣又委屈的模樣,任由她發泄了一陣,突然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他沒有說話,只是那樣緊緊地抱着。
她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讓佟書瑤霎時住了嘴。
此時二人的衣服都是溼透的,緊緊貼在一起就有種肌膚相親的錯覺。
她感覺,此時的他與任何時候的他都是不一樣的,她不知自己爲什麼沒有掙扎,任由他抱着,也許只是不想破壞這千載難逢的瞬間。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鬆開了她。
低頭靜靜地看着她,伸手拂掉她臉上的水珠。
她仰望着他,在她眼前的,此刻他不像皇上,不高高在上,他很真實,很接地氣。他此刻的眼神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東西,就如漩渦一般,讓她一見便移不開眼睛了。
周圍,很靜,除了波光粼粼,只有月光下的彼此。
也許是體內殘毒的作用,她覺得此時有點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他性感的薄脣緊緊地抿着,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她只覺
腰身一緊,原本攬住她腰的一隻手緩緩上移,攬住了她的頭。眼前那張俊臉在她的眼中緩緩放大。
預感到似乎要發生什麼,她竟然瞪大眼睛,傻在了當地,一動不動了,甚至,心裡還有那麼一點小期待。
他的目光緊緊鎖着她,眼神漸漸變得熾熱。
她已經看不見其他,只看見他的眼睛裡,兩個不知所措的自己。
輕輕地,嘴脣觸到柔軟的觸感,輕柔地,小心翼翼地,竟還帶着顫粟。
他那般生疏,竟好似初吻一般,她還在模糊的想着“不可能”,很快腦袋已經一片空白,加上殘毒的作用,渾身如有一股電流迅速流遍全身。
幾乎是本能地,她閉上了眼睛,輕啓了朱脣,爲那柔軟的感受而深深沉淪了。
輾轉在她嘴脣上的柔軟卻停了下來,緩緩離開了她的。
當她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睛時,她看到他的表情有幾分怪異,緊接着,讓她一輩子也不能忘卻的一幕出現了。
他頭一偏,竟然吐了。
那不是裝的,是真吐。
佟書瑤瞬間從飄飄然回到了現實,感覺小心臟如被狠狠地揍了一頓。
“我知道了,我確實讓人難以下嚥,那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麼形像逼真吧,簡直太打擊我了。”
當他再擡頭時,佟書瑤就愣了。
她的視力是極好的,雖然是在月光下,她仍然看得出來,他此刻的臉色有種病態的蒼白。
“你,你怎麼了?”
“毒解了嗎?”他不答反問。
經他一提醒,她暗自感覺了一下,已經幾乎沒有燒的感覺了。
“差不多了。”她點了點頭。
一個吻就能排毒嗎?只能分泌荷爾蒙吧?
她還在瞎想,他已經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岸邊劃去。
上了岸,他仍沒有鬆開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往拴馬的地方走。
她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起脈來。
看見她的動作,他停了下來,靜靜看着她。
正常脈象,搏動有力,那怎麼會?
看他此時的臉色也已經好多了,她突然苦着臉道,“難道真的是我難以下嚥?”
他脣角輕輕一勾,突然伸手輕輕捏了把她的臉頰。
“作爲太醫,可知溼衣服一直穿在身上會容易感染風寒?”
他的這個動作,好似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讓她一時有些懵,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將風衣脫下來裹着她,還是之前的姿勢,他抱着她策馬回宮。
他的這種好似男票一般的體貼讓她一路再開不出玩笑來,也因爲經歷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們之間好像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當尤大寶看見乾乾出去的兩個人溼溼地回來了,他傻了。
“皇上,這,這是怎麼了啊?”
“備香湯。”
“是。”尤大寶接到命令趕緊去了。
陸承淵進了昭華殿,佟書瑤便回了紫竹苑。
她剛回去沒多久,尤大寶就差人送了一桶香湯來。
經過這一晚上,冰與火的
折騰,她確實需要好好泡一個澡。
玉蘭和玉竹原本已經睡了,此刻又起來準備服侍她洗澡。
佟書瑤連連擺手,“不用了,我自己洗,我不習慣洗澡的時候被人蔘觀,你們去睡吧。”
經過了這一段時間,她們二人也已經瞭解她了,她不是忸怩的人,絕對是說一不二的,於是只好退了下去。
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她將頭輕輕靠在桶上,回憶起今日發生的事情,她還是覺得好似做夢一般。
她輕輕舔了舔嘴脣,想起那柔軟的觸感,她的身子就莫名有點發軟。
雖然,她從沒有想過她的初吻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發生的,可是,她發現她並不後悔,反而對那種奇妙的感覺有種眷戀。
佟書瑤當然不會知道,這一晚,這個狼狽之下,淺嘗輒止的初吻,會讓她即使在很多年以後再想起來,仍然覺得懷念,不捨。
那個吻說明什麼?只是一個突發事件還是情之所致?
她非常肯定她當時在他眼裡確實看到了情動。
可他是皇上啊!
皇上怎麼可能喜歡她?
但想想前幾次他莫名的暴脾氣,又覺得越來越像是真的。
但她也不可能喜歡上皇上啊。
記得不久前,她纔在昭華殿言詞鑿鑿地宣告過,她要的是一夫一妻的婚姻。
皇上又怎麼可能做到一夫一妻呢?
可,他今晚算是華麗麗地戴上一頂綠帽子了,偏偏還是在他默許情況下,這真是什麼邏輯啊。
她與皇上的關係,皇上與貴妃的關係,貴妃與湘王的關係,真是理也不理不清。
目前最大的疑問便是,那個下毒的人是誰?
她雖然在現場質問過聽巧,但她知道,聽巧不可能做那樣的事,她沒有那樣的膽子。
她隱約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放春宮圖的人和今夜下毒的人,是同一個人。
更加怪異的是那個她一直沒有追到根源的笛音,爲什麼只有她和程如瑾聽見有反應,別人卻沒有呢?
於是,第二日,她帶着這些諸多疑問,來到了鳳陽宮。
昨日,她已經將一碗銀耳羹放在桌下一個隱密的地方。藥力這麼強,她倒要看看,那到底是什麼。
狄冰清已經起來了,見到佟書瑤,她面色有點尷尬,轉頭對聽巧。
“聽巧,你先出去吧。”
聽巧正準備下去,卻突聽佟書瑤一聲,“慢着。”
她猛然頓住腳,頭低得很低,盯着自己的鞋面,很是緊張。
“我昨天問你的問題,你想清楚該如何回答了嗎?”
聽巧撲通一聲跪在程如瑾面前,哭訴道,“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真的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情,那銀耳羹真的只經了奴婢一人之手,奴婢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奴婢只是在出來的時候,突然想起沒有拿勺子,便將食盤放下,回屋拿了個勺子。除此之外,就再沒有離開過奴婢的視線了。”
面對着這麼順溜的一個解釋,佟書瑤心裡一陣冷笑。
讓她好好準備該如何回答,沒想到她倒真是準備得夠充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