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那綹子裡面也有小兩千號的人，三人一夥兒，把整個山頭都翻遍了。就差沒去挖地三尺找一口棺材。結果，什麼都沒找着。綹子裡卻開始死人了。”
“土匪再狠也是人啊！還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度。沒過幾天，那些人就慌了。也不知道是誰，放出風來，說是：當年被吳老太爺逼死的張二龍回來報仇了，張二龍一時半會兒殺不了吳老太爺，就拿綹子開刀。這是要把綹子趕盡殺絕啊！”
“這話一開始，還是在綹子裡傳傳，沒用三五天就傳到了大櫃的耳朵裡。大櫃也開始懷疑吳老太爺。”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吧！有個道士找上了綹子，說是能找到那口棺材。大櫃馬上把他奉爲了座上賓。”
“那天大櫃給道士擺接風宴的時候，那道士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說了吳老太爺兩句。老太爺那個脾氣一上來就跟道士翻了臉。兩人當場立下了生死狀，賭誰能先破了那口棺材。”
陳紹元說到這裡又停了，池墨白卻接過了話頭：“那個道士，是張二龍的什麼人吧？”
“是他兒子！”陳紹元說道：“那道士，當時就爲了報仇來的。不過，綹子裡沒人知道。”
“老太爺跟道士打了賭之後，動了禁術去找棺材。棺材是找到了，可是老太爺也受了重傷。”
“那口棺材就藏在了河裡，河水從上游下來流過山寨，自然能要了綹子里人的命。”
“棺材是找到了，但是，那口棺材被人給卡在了水底下。人不下水根本起不出那口棺材。吳老太爺本來沒做好下水的準備。被那個道士和大櫃一激，人就下了水。”
“那一次，吳老太爺才真正讓人見識到了什麼叫卷山龍啊！那場仗打得是天昏地暗，翻江倒海啊！人在岸上根本就看不見水裡出了什麼事情。只能看見一條大龍，發了瘋一樣的在咬一口棺材。”
“一條龍，一口棺材從晌午打到了天黑，綹子裡的人才看見，大龍馱着棺材往岸邊遊。等那條龍上了岸，他們才知道，那是吳老太爺扛着棺材上來了。”
“吳老太爺肩上扛着口棺材，挨着個的把綹子裡的人看了一遍， 一句話沒說就扛着棺材往山外面走。那個道士，趁着老太爺轉身的時候在他背後放了冷槍。”
“吳老太爺精疲力盡，哪還能擋住那一槍，被那人一槍給撂倒在了水裡，跟着棺材一塊兒被水給沖走了。”
風蘭息聽到這時，忍不住“啊”的一聲：“吳鶴軒死了？”
風蘭息喊完才反應過來：“我問錯了，吳鶴軒要是死了，也就沒有吳問了。那道士放槍別人就沒管麼？”
陳紹元冷笑了一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都不乾淨。”
陳紹元說得沒錯！
我爺跟我說過，四大梁的最大悲劇，不是他們生逢亂世，而是他們功高震主。
有真正四大梁在綹子，外面的人往往都是先提四大梁，後說大櫃。單就這一點，就能給四大梁埋下禍根。所以，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駕馭不了四大梁，四大梁也不會真正歸心。
我也問過我爺：四大梁爲什麼不自己當大櫃？
我爺的回答很簡單：四大梁是土匪，但也不是土匪。每個人都有自己另外的一層身份，也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離開綹子，一去不回。真要自己拉綹子，人就走不了了。捨得下金山銀山，也舍不下綹子裡的兄弟啊！
卷山龍捨不得義氣，有些人卻能捨得卷山龍。
就像是我太爺的那個大櫃。
那個道士站在他身邊開槍，他能絲毫不知道麼？一個土匪大櫃要是連這點身手都沒有，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就算他不知道，他身邊那些兄弟也看不見那道士拔槍？
答案說出來很簡單，就是大櫃希望我太爺死。這幾乎不用去懷疑。
陳紹元繼續說道：“吳老太爺落水之後，綹子裡平靜了那麼幾個月。那個道士也順理成章坐上了山寨第二把交椅。”
“結果沒到一年，大櫃就讓道士殺了。據說，大櫃臨死的時候一個勁兒在喊報應，在喊吳老太爺的名字。吳老太爺是回不來了，那個大櫃和他的壓寨夫人，連帶着他兒子，一塊兒被人扔進狼窩。動手的就是那道士。”
“那個道士以爲自己做了大櫃就高枕無憂了。他沒那個命，做了大櫃不到一年，腦袋就被人掛在了聚義廳裡。殺他的人，只用了一刀，手法乾淨利索。那個道士能降服一個大綹子，本事自然不小。能一刀殺了他的人，除了吳老太爺沒有別人。”
“江湖上都說，吳老太爺回來報仇了。也有人去找過吳老太爺，想收他進綹子。但是，誰也沒找到他。吳老太爺是歸隱江湖了。”
“不過，從那次之後，就算吳家人不出來，也沒人敢說自己是卷山龍了，他們害怕哪天卷山龍再出來，剝了他們的皮！”
陳紹元又點了一根菸：“其實，我也沒見過吳老太爺，這些事情都是聽吳爺說的。”
“吳爺告訴我，老太爺歸隱之後，總跟他念叨，當年他扛走的那口棺材救了他一命。他也答應了棺材裡的人，將來有一天要送他回去。”
“至於說，什麼時候送棺材，那得等棺材裡的人過來找他才行。要是他不在了，只要吳家還有一個人在，就得把棺材給他送回去。吳爺當初也等過那個人，不過，他等了大半輩子也沒等着人。”
陳紹元說到這裡纔算是把當年的事情說完，風蘭息眨巴着眼睛道：“老陳，你說的不對吧？”
陳紹元一轉頭：“什麼不對？”
風蘭息掰着手指頭道：“你管吳問的爺爺叫吳爺，管吳問叫小師叔。你這個輩分弄錯了吧？應該是吳問管你叫大哥纔對！”
陳紹元的眉頭跳了兩下，臉色都有點發青。
陳紹元在這兒跟別人講卷山龍和棺材之間的恩怨，風蘭息在那給他算輩分。這個關注點，完全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