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魂聲音傳來的方向,明顯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等我循着聲音看過去,卻看見元魂像蛇一樣盤踞在棺材下面,昂着腦袋用一雙倒豎的瞳孔緊盯着紅萱的方向。
“吳哥,你一會兒,真要是動了手,你先殺紅萱,我配合你。她肯定是被人給換了。”
我冷眼看向元魂,打出了一個“刀下留人”的手勢。
這是土匪綹子裡最常見的手勢,有時候大櫃嘴上喊打喊殺,甚至把油鍋擡過來放在來人腳下。心裡卻半點沒有要殺人的意思。殺不殺人,不是看大櫃嘴上怎麼喊,而是看他的手怎麼動。
我擺出來的手勢就是:“不殺!”
元魂稍稍伏下了身子:“我知道了,我不會輕舉妄動,我看你手勢行事。”
我不再去看元魂,目光卻在漸漸發冷。
元魂是看不懂我的手勢,還是故意不懂,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想到了某種可能!
我淡淡說道:“紅萱,看好棺材,過一會兒,可能有些朋友要來。小舟,弄點茶水,有客要來,沒酒總得有茶啊!”
“那幾個妹子,給我搬張桌子出來。”我自己拖過一把椅子面對大門坐了下來,小舟的茶剛剛泡好,院子外面就有人說道:“院子裡是哪路朋友?”
“卷山龍,吳問!”我沉聲道:“朋友,問人名號之前,是不是也該自報家門?”
外面那人直接推門走了進來:“白雲樓任飛,有禮了。”
我上下打量了任飛一眼,才往他身後看了過去,任飛給我的感覺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站在他身後那個青年卻讓我覺得幾分危險。
那個人個子不算太高,在人羣當中卻顯得十分扎眼,就好像是放在了筆筒裡的一把刀,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過去,先注意到的都是那把鋒刃畢露的尖刀,而不是那些俊秀內斂的霜毫。
那個人明明知道,我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卻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反倒向我看了過來。
我淡淡笑道:“請坐!”
我的對面只有一把凳子,能坐下來的自然是一派之尊,任飛毫無遲疑的坐在我面前:“吳問,我這個人喜歡開門見山。所以,你說話也不要拐彎抹角。我們直來直去如何?”
我掏出一根菸來,把濾嘴放在桌子上輕輕磕動着道:“朋友,話,你想好了再說。免得說出我不愛聽的話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站在任飛身後那人上前一步,擡手指向我的鼻子:“小兔崽子,你當自己是誰?”
那人話沒說完,沐秋北的短劍隨聲而至,那人指向我的手指在劍芒之下崩飛數米開外,沐秋北卻面無表情的收回了短劍:“動手砍手,擡腳砍腿,不信,你可以試試。”
斷了一根手指的白雲樓弟子臉上冷汗直冒,卻捂着傷口一聲不出。
他不是不想放聲慘叫,而是不敢——那人眼角一直在往任飛身上看,似乎是因爲任飛,他纔不能開口。
任飛淡淡道:“帶下去療傷。沐秋北對麼?我喜歡你。”
沐秋北沒有應聲,她身上的殺氣卻在那四個字之後陡然飆升。
任飛對沐秋北再次一笑,才轉向我道:“我要你的這趟死人鏢,開個價吧!”
我似笑非笑的看向任飛:“如果,我說不賣呢!”
我話音一落,小舟,沐秋北已經亮出了兵器,紅萱帶着紅衣侍女撐開了血傘,在我身後列陣成形。
反觀白雲樓弟子卻絲毫沒有反應。任飛在微笑中身形稍稍向後一仰,他身後的那個女孩馬上雙掌向外,用掌心貼在了任飛的背後,像是靠背一樣拖住了任飛的身軀。對方也似笑非笑的向我看了過來。
我們雙方,一邊是劍拔弩張,一邊是風輕雲淡。
半間堂雖然氣勢如虹,卻已經輸了三分。
因爲,你永遠無法在一個沒把自己當成對手的人面前顯出威風。除非,你能真正讓對方心膽俱寒。
任飛與我對視了片刻才說道:“吳兄,不愧卷山龍,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能在白雲樓面前平靜如水的平輩術士。”
白雲樓弟子當中有人冷笑道:“少樓主,你高看他了,他還能坐着,說不定是沒聽說過我們白雲樓,纔不知道害怕!”
小舟冷聲迴應道:“不是我們不知道白雲樓,而是你們沒見識過卷山龍。”
對方冷笑轉頭,連跟小舟搭話的意思都沒有,眼中的不屑更是一覽無餘。
任飛笑道:“吳兄,我們打一個賭如何?”
我抱肩笑道:“你想賭什麼?”
“賭,我能讓你主動交出死人鏢。”任飛道:“如果,你輸了,你加入我白雲樓。做我白雲樓的第五位副樓主。”
任飛不提死人鏢,是因爲死人鏢是我們用來分勝負的東西,已經不能作爲賭注了。任飛的這份自信倒是與他有幾分匹配。
我回應道:“要是你輸了呢?”
任飛道:“我任你處置!”
我擡手指向任飛身後那個女孩:“你輸了,我要她。”
任飛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逝:“吳兄,好興致。我就拿她跟你賭了!簽訂賭約吧!”
一個白雲樓弟子很快就將一塊獸皮給撲在了桌子上,那上面是用符文寫好的一張賭約。
我抽出匕首挑破拇指在賭約上按下了手印時候,擡手一刀用匕首把賭約給釘在了桌子上。
任飛把手伸向了身邊弟子,那人拿起短刀劃破了任飛的手指之後,自己走到牆邊跪了下來,雙手持刀沒有任何猶豫一刀刺進了自己的心口,倒地氣絕。
我看向在契約上按下手印的任飛:“他是因爲傷了你才選擇自盡?你不會自己出手麼?”
任飛不以爲然道:“讓他動手,是他的榮幸。”
任飛用一塊白色手絹輕輕擦拭着傷口上的血跡道:“我今天可是爲了吳兄兩次破例啊!”
“我從不讓男人接觸我,可我爲了吳兄把手交給了別人。”
“我的手上從不沾血,無論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可我爲了吳兄讓手見了紅。”
“吳兄,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都要告訴你,白雲樓對你非常重視。”
我的目光微沉道:“我是想看你怎麼讓我交出死人鏢,不是要聽你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