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帝姬的面色微微一變,隨後有些心慌看了一眼雲月汐,纔回過神看着皇上有些遲疑地問道:“皇上這是笑什麼?”
“朕笑什麼?”皇上兀自盯着雲月汐,並不理會長帝姬等人,好似看不起雲月汐一般,冷嘲道:“雲月汐,你不是一向自詡自己聰明麼,那你爲什麼不對付清閣呢?你以爲若是沒了朕,他們有資格坐穩這個江山嗎?”
“皇上,你爲什麼會認爲我沒有對付清閣?”雲月汐完全沒有一絲慌亂之意,目光清明地說道:“皇上以爲,我猜不到皇上的想法嗎?”
“你不需要在朕面前故弄玄虛,你既然這麼厲害,那不如自己去查啊?”皇上很顯然非常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主動權的感覺,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任由清閣這些年無孔不入,無非是希望藉着清閣的手排除異己,到時候只要解決掉清閣的閣主,那麼這天下不就是皇上的了麼?只不過……皇上怎麼會認爲我沒有抱着同樣的想法呢?”雲月汐說着,還瞥了皇上一眼,揚脣笑道:“皇上儘可以猜測,只要是皇上想利用清閣達成的目的,其實都是民女想要達成的目的。”
雲月汐的聲音迴盪在御書房之中,而皇上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瞬間幾近蒼白。
“其實,如果皇上不出手對付聞家,民女根本不知道聞家跟皇上還有這麼一層關係,而且……如果皇上不去對付師兄,民女也根本沒打算與皇上爲敵。”雲月汐眼底微微閃爍着淚光,她曾經那麼肯定的告訴陳立,這一世他不會再那麼輕易死去。
可是到頭來,她並沒有保住他的命,甚至還親自將他送進了宮裡。
就因爲陳立死了,所以雲月汐對於皇上的恨再也無法隱藏。
“明明世家消亡殆盡,爲什麼皇上一定要對付聞家呢?”雲月汐嘆口氣,沉聲道:“真是可惜了聞太傅,他自始自終都認爲自己爲了自己的哥哥可以放棄自己的性命,甚至可以放棄聞家所有人,只可惜……聞冠宇不是這樣的人。”
皇上嗤笑一聲,卻沒有再開口。
雲月汐盯着皇上的眼睛,搖搖頭說道:“聞太傅不願讓自己的子孫在揹負同樣的痛苦,於是他沒有用家族的方式去教導聞冠宇,因爲聞家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當年聞太傅想要將聞莉莉遠嫁,爲的就是希望能避開皇室之禍,可是皇上卻縱容皇后和劉元成爲了一己私利害死了趙家,哪怕是趙家當時已經將證據擺在了皇上面前。”這一次說話的是李曉,此刻他的情緒明顯平靜了很多,面上更是一派淡然,好像已經看破了生死。
“皇上不願意讓聞家任何一人脫離自己的掌控,所以皇上當初縱容我,根本不是因爲阮青筠,而是因爲皇上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好像看着我對付雲家如同你自己對付聞家一般,可是雲家有賦予我,而聞家從未有過叛逆之心,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樣對聞家太不公平了嗎?”
“公平?”皇上好似十分憎恨聞家,嘴角微微抽搐地說道:“朕憑什麼要感謝聞家?因爲朕的身體裡留的是聞家的血麼?雲月汐,你不難道不覺得可笑嗎?你知道我爲了坐上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嗎?就因爲聞家想要復仇,就肆意改變朕的人生?然後還要朕去感激他們?簡直是做夢!”
“皇上既然如此討厭聞家,爲什麼還要留他們到最後?”雲月汐就那樣淡然地看着皇上聲嘶力竭地怒吼,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當年……皇上可曾也對着聞家老太爺這般說過?
“他們不是想要我當皇帝麼?”皇上眉目癲狂,看上去格外讓人害怕,“我坐上了這個位置,所有的苦難都是他們加諸給我的,所以我要一點點還回去,我要讓他們看着聞家一點點消亡!”
皇上已經用了我這個字,那說明他是真的已經完全氣急攻心了,因爲他連自己的身份都忘卻了。
這個時候,雲月汐的腦海中突然記起,那一晚她和歐陽灝軒與聞太傅和長帝姬四個人見面時的情景。
聞太傅和長帝姬雖然多年未見,可是姐弟之情依舊沒有淡漠,反倒是多了些許歲月的沉澱感。
而長帝姬在知道皇上想要對付聞家的時候,便勸說聞太傅離開京城,再也不要回來。
“如果殺了我可以讓兄長平息仇恨,那有何不可?”聞太傅竟然如是說。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雲月汐嘆了口氣,其實她本來沒有打算這麼快就在這麼多人面前揭穿皇上的秘密,可是沒想到李曉會突然冒出來,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們……好似都已經無路可退了。
“皇上,放過聞家吧。”長帝姬發自內心地勸說道:“這天下,已經是你的了,你何必一定要揪着過往不放?就算聞家當年出於報仇將你推上這個位置,可是聞家已經付出代價了,而且這跟曉晨沒有關係啊……”
“你們是不是很痛苦?”皇上看着御書房裡的人,忽然挑眉一笑,惡意地開口道:“陳立死了,雲月汐很痛苦,聞家若是沒了,你們都會難過,可是那又怎麼樣?朕就是要讓他們死,就算你們認爲朕忘恩負義也好,那又怎麼樣呢?就算你們知道這些,朕依舊是天子,依舊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帝皇,你們能奈我何?”
一時間,御書房裡充滿了皇上的聲音,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如今,這天下都是朕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朕……”皇上突然面色一變,捂着胸口,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好似被人一把捏住一般的疼,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好似沒了骨頭的魚,“救……救救朕……”
“已經來不及了。”雲月汐目光看着皇上,微微閉了閉眼睛,有些無奈地說道:“皇上,你中了合歡散的毒,就算是我現在出手,也沒有把握救你了。”
“合歡散……”皇上好似無比震撼,瞪着眼睛發呆,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竟然中了毒。
“是雪妃娘娘所爲,皇上最先見到雪妃的時候,她的宮裡不就種滿了合歡花麼?”雲月汐一邊說,一邊朝着皇上走去,語氣平靜地說道:“皇上,世間萬物,講求因果,其實你也沒什麼好埋怨的了。”
“因果?”皇上雙目放空,好似失了魂一般地喃喃自語道:“何爲因,何爲果?”
就在這個時候,皇上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帶着一種困惑淒涼而又哀痛的聲音,輕輕地問道:“雲月汐,你是朕的女兒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朕?”
所有人對於皇上說出的這番話都驚呆了,因爲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承認了雲月汐的身份。
“原來……你知道。”雲月汐白皙的肌膚在光線的襯托下更顯美好,整個人看上去徹骨冰寒,“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殺了我?爲什麼還要殺了我敬重的師兄……爲什麼?”
“不要過來……”皇上看着雲月汐走過來,激動不已地揮舞着雙手,好似不願意讓她靠近。
“皇上,你現在越掙扎,就會越痛苦,我這裡有一顆藥丸,吃下去便再也不會痛了。”雲月汐聲音溫和,好似在哄着小孩子一般說道:“皇上可以放心,不管是太子還是三皇子,都會替你好好照顧這天下的。”
“滾開!滾開!朕不要死!”皇上拼命掙扎,想要高聲大喊,只可惜此刻的他連聲音都已經發不出來了。
“雲月汐,你竟然毒害聖上?”李曉目眥盡裂,因爲他怎麼也沒想到雲月汐竟然膽大如斯,他本來是想利用皇上來對付雲月汐的,可是沒想到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長帝姬似乎有些不忍心,嘴脣動了動,卻被紅樓握住了手,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雲月汐看也沒看李曉一眼,盯着皇上的目光微微有些閃爍,隨即慢慢歸於平淡。
面前這個人,給了她生命,卻任由她自生自滅,甚至不惜推波助瀾。
她一直以爲皇上對於自己的身世是不知情的,所以纔會看着她被那些人欺負。
可是現在想來,原來根本不是。
上一世,他臨死前想對自己說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身世吧?
他沒有把自己認錯成任何人,因爲他對阮青筠所做的一切都十分清楚,那麼歐陽樂楓……
如果自己是皇上的女兒,那麼上一世歐陽樂楓對自己做的事豈不是禽獸不如?
“歐陽樂楓是你的兒子麼?”想到這裡,雲月汐手指微微用力,幾乎將藥丸都要捏碎了,咬着牙問道:“你知道的吧?歐陽樂楓到底是誰的孩子?”
“你真的想知道?”皇上的目光落在雲月汐手中的藥丸上,似乎再跟雲月汐講條件,他不想死,也不願意死,那麼更不會放過任何機會,“雲月汐,只要……只要你放過朕,朕不會追究你的大逆不道,否則你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