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百里瀧頓時變了臉色,身形一閃,便往寢殿衝去。
“該死!”
聽着寢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蘇木不由低低抱怨了一聲,只是回眸間,看到百里瀧一貫清冷的面容上滿是焦躁與不安,指責的話語便化成了幽幽的嘆息,“關上門,阿梨見不得風!”
什麼產房有血光之災,什麼產房污穢之氣會對男子不利,這些話,蘇木一句都沒有說。他相信,他都不在意的東西,百里瀧也不會在意。
秋月和月影回眸望了眼小心翼翼關上殿門,躡手躡腳走來的百里瀧,想要勸阻的話語,也都嚥了回去。
主子們都不說話,請來照料生產的產婆更是謹守着自己的本分一言不發。
不待百里瀧詢問,蘇木清冽的聲音已汩汩響起,“兩生花和我配的藥都已經給她服下,此刻我行鍼,是將她身體的殘毒都緩緩逼到腹部,在她生產之後即刻將這些毒逼入她體內的嬰孩脫落的胎盤,然後排出體外。”
“她現在還在昏迷,至於你剛纔聽到的痛呼,只是說明這個孩子應該快要來了。”蘇木一邊將銀針有條不紊的刺入沐阿梨周身的穴道,一邊緩緩道。
良久,蘇木擡眸,卻發現百里瀧望着沐阿梨的臉色有些發白。
或許是感受到了蘇木的目光,百里瀧的視線才從沐阿梨身上移開,向他道,“謝謝!”
他的這聲謝謝不是爲了蘇木耗費心力去救助阿梨,而是爲了他剛纔細心的解釋。
“雖說快了,但這個時間也是說不準的,或許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或許一日兩日,都是有可能的!”蘇木又拈起一枚銀針道,“所以,你不必着急,也不必緊張。而我此刻做的,只是控制這這毒素下行的速度,確保在孩子生產之後,纔會到腹部!”
“恩!”一時之間,百里瀧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無用,竟然什麼忙都幫不上。他的目光又緩緩轉到榻上的沐阿梨身上,雖然陷入昏睡,她此刻的眉依舊微蹙着,顯示着她此時的不適。
“既然你進來了,不如用內力幫她運轉一下經脈吧,這樣對她生產也有好處。”蘇木又淡淡開口道。
“好!”
見百里瀧緩步走來,月影忙將自己握着的沐阿梨的手遞給百里瀧。
百里瀧握住沐阿梨的手,控制着自己的內力緩緩注入沐阿梨體內,沿着她纖細的經脈慢慢運轉,另一隻手緩緩撫上沐阿梨的眉心,低低的聲音溫柔的仿若能沁出水來,“阿梨,別怕!有本王!別怕!”
也不知是他低低的喃語起了作用,還是緩緩注入到沐阿梨體內的內力起了作用,亦或是兩生花的藥力,或者是蘇木的銀針發生了作用,總之,沐阿梨微蹙着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百里瀧戀戀不捨的又望了一眼沐阿梨,望向蘇木,“拜託了!”
簡世鳴既然已經從宮中逃出,又怎麼肯安分守己?他還是儘快將他關起來安心。
蘇木輕輕頷首。
百里瀧剛放開沐阿梨的手,手就被一個小手反握住。
驚喜如漆黑夜空中驟然盛開的煙花一般在百里瀧心頭綻放。
“阿梨,你醒了?”
還未等到沐阿梨的迴應,蘇木已然將她的手搶到手中,伸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瀧哥哥!”沐阿梨眼眸未睜開,緊閉的嘴脣卻翕動了一下。
“阿梨!我在,我在!”百里瀧忙俯首在沐阿梨耳邊低聲迴應。
而蘇木,一直擰着的眉也微微舒展,放開沐阿梨的手繼續給她行鍼。
“瀧哥哥!”沐阿梨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顫顫伸手撫上百里瀧的臉頰,清冽的眸底閃過一抹愧色,“讓你擔心了。”
“傻瓜!”百里瀧按住沐阿梨的手,讓她好好感受自己,“我沒有擔心,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
“啊——”腹部驟然襲來一陣疼痛,猝不及防,痛呼之聲已從沐阿梨脣邊溢出。
“是不是很疼?”百里瀧瀲灩的鳳眸閃過一絲憐惜,聲音也愈發溫柔。他什麼都可以爲她做,偏偏她身體的疼痛,他不能替她承受。
沐阿梨輕輕搖了搖頭,“不,瀧哥哥,只是一點點痛,但我覺得很幸福,真的!”因爲這是她和他的孩子,再痛也是一種幸福,一種甜蜜。
“傻瓜!”百里瀧寵溺的揉了揉沐阿梨的腦袋,“別說話,好好歇着。”
“嗯!”沐阿梨的目光從百里瀧身上移開,纔看到一頭白髮的蘇木,不由詫異道,“蘇木,你……”
“試藥時出了點岔子。”不待沐阿梨說完,蘇木便截斷道,“不要說話,什麼也不要多想,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儘量保持體力。”
說罷,蘇木淡淡掃向百里瀧道,“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阿梨清醒了,我便有十成十的把握讓她們母女平安。”
“瀧哥哥,你去吧!這裡有蘇木,還有秋月和月影,不會出事的。”沐阿梨淺笑着看向百里瀧道。
百里瀧又遲疑了片刻,終究點頭道,“好!我很快就回來。”
見沐阿梨點頭,百里瀧這才轉身而去。
聽着百里瀧的腳步聲遠去,沐阿梨臉上的淺笑瞬間皴裂開來,她緊緊的咬着脣,眉頭緊鎖,腦海中就只剩一個字了,疼!
“你想一些開心的事情,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或者數數也可以。”蘇木忙提醒道,“小心別咬到自己的舌頭。忍不住就叫出來,這樣感覺會好些。”
“還、還好!”沐阿梨極力忍着道。百里瀧說不定就在殿外,她若叫出來,他怕是更緊張了吧?“月影,我昏睡了多久?”
“兩個月零七天!”月影如實道。
“嗯!嗯!”沐阿梨極力忍着從腹部傳來的陣痛。兩個月,她昏睡不醒,他還不知道多擔心?她不要讓他再爲她擔心了。
“唉!”蘇木無奈嘆息一聲,從一旁取了帕子遞給沐阿梨,“實在忍不住,就咬這個好了!”
沐阿梨努力勾起脣角,一個笑容還未綻開,疼痛又襲來。
而此時簡王府榮華堂的東廂房,卻是一副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情形。
“母親!難道你非要等所有人都知道以後,再告訴本王嗎?”簡世鳴狹長的眸子死死鎖着簡夫人,今日不問出個緣由,他誓不罷休。
“你的意思是說,你願意相信那些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簡夫人臉上依舊是波瀾無驚的表情,只是看向簡世鳴的目光有了幾分怒意。
“母親,你明明知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簡世鳴強按住心中的怒火,“今日早朝,拓跋青親口說清揚是他二皇叔的女兒,真名應該叫拓跋清揚!”
“母親,你不是也告訴我,我父親是原來北戎的二皇子嗎?你不是也告訴我,我的真名應該叫拓跋鳴嗎?這樣算起來,清揚又如何不是我的妹妹,你的女兒?”簡世鳴脣角帶着一絲輕嘲的看向簡夫人,“母親,你告訴我,究竟是拓跋青在說謊,還是你在說謊?”
“你,你……”簡夫人指着簡世鳴,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兒子竟然會懷疑她?
“母親,好歹我在天璃也是手握重權的王爺,”簡世鳴狹長的眸子裡沒有了往日的恭順,“所以,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也可以自己去查!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查到了什麼?”
“什麼?”突然之間,簡夫人有些心虛了。她緩緩吐了口氣,換了一副柔和的神色,語重心長的看向簡世鳴,“有什麼事情,我們還是以後再談吧,眼下的當務之急,便是將沐阿梨抓來。”
“沐阿梨?”簡世鳴狹長的眼眸閃爍着幽光,“這是蒼朮提的要求吧?”
他曾經和他母親提過他想要沐阿梨,他母親卻告訴他,不要癡纏與兒女情長,凡事應該以大事爲重。還說,女人如衣衫,只要大勢已成,什麼樣的女人都有。
可此刻,蒼朮提出要沐阿梨,她母親便讓他去抓沐阿梨?
見簡夫人不語,簡世鳴心中不由泛起絲絲苦澀,他母親如今心裡只有蒼朮吧?“母親,你確定你不是在說笑?如今百里瀧就在千歲府,你要我如何去抓沐阿梨?”
“你的禁制不是已經解開了嗎?”簡世鳴的頂撞,讓簡夫人的怒氣又涌了上來,“不然,你讓我給你解開禁制做什麼?”
“呵呵!”簡世鳴失笑出聲,“母親的意思爲我解開禁制就是爲了讓我去抓沐阿梨?當年,你能派蒼朮去殺清揚,如今,是不是也想讓我死在百里瀧手中,然後,你好和蒼朮在一起?”
激怒之下,心中憋悶已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了簡世鳴的臉上,“這些混賬話,你也能說出口?”
簡世鳴捂着臉頰,嗤笑道,“我的母親大人,你都能做得出來,我爲什麼說不出來?當年,你的確是想過爲我父王報仇,可如今,有了蒼朮,你怕是早不記得我父王是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