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簡世鳴用內力將簡夫人震開,瞥了眼沐阿梨和清揚道。這樣的簡夫人,他不想再多看一眼。這樣的母親,他寧願從來都沒有。
沐阿梨遲疑了一下,順從的隨着清揚和簡世鳴一同向外而去。
“清揚!求求你,幫幫娘吧!”簡世鳴那裡行不通,簡夫人便將目光轉向了清揚。
清揚腳步一滯,又繼續向暗門而去。
“清揚!”清揚腳步的凝結落在簡夫人眼中,便是希望。她又急速的向清揚膝行而去,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腿道,“清揚!救救你哥哥,好不好?以後我們一家人就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清揚遲疑了一下,瞥了眼簡世鳴難看的臉色,抿了抿脣,望向簡夫人道,“你真的是我娘?”
簡夫人忙不迭的點頭,“是,是,你不是早看得出來,我們長得那麼像。”
“可十八年前,你殺過我一次,還讓蒼朮殺了紅姑,就在剛纔,你還想要我的命,我怎麼能相信你是我娘呢?”清揚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放開我,去找你的兒子吧!”
“你真的不認我這個娘,不肯幫你哥哥?”簡夫人的聲音漸漸絕望起來。這些年,她吃素唸經,焚香祈禱,卻也彌補不了心中對白芨、對蒼朮的愧疚。後來,好不容易,她知道蒼朮還活着,更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彌補蒼朮。
此刻,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蒼朮去死?
“鳴兒!”簡夫人妨礙清揚,喚了一聲已經走到暗門處的簡世鳴,從袖袋中摸出一把匕首,“你若是心中對我有恨,那就殺了我好了,只是在我死後,還望你能救救蒼朮。”
簡世鳴本就跌入萬丈懸崖,碎了一地的心,好似有被千軍萬馬踐踏過一般,每一片都被踏成塵埃,都痛到麻木。
“夏清夢,我與你已沒有任何關係,你是生,是死,與我何干?”簡世鳴側身示意清揚和沐阿梨先走。
“娘!”蒼朮又哀哀喚了一聲簡夫人,他的脊柱仿若被抽走了一般,已經不能支撐他的身體,整個人軟趴趴的倚在靜兒身上,“救我,快!”
這飛刀上淬的蝕骨粉,初始被曼陀羅和瘋人果壓制,根本就看不出什麼效果,此刻一開始毒發,這蔓延速度快的讓蒼朮這個一向玩毒的人都心驚。再拖延下去,即便能從百里瀧那裡拿到解藥,他怕也是一個廢人了。
“鳴兒!”蒼朮的祈求,又狠狠攥了一把簡夫人的心,她一咬牙,“噌”的一聲拔出匕首,一下就扎入自己的腹部,“如此,你可解恨?”
“呵!”簡世鳴冷笑一聲,轉身走出了暗門。他早就空了心,已成一片荒蕪。簡夫人愈是如此的爲蒼朮,他愈是恨他們。
“靜兒!”見簡世鳴絕情離去,簡夫人轉眸看向靜兒,“傳我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抓住沐阿梨。”
“那王爺和清揚……”
“殺!”簡夫人截斷靜兒的話。他們不要認她,豈不知在她眼中,他們從來不是她的孩子。
鮮血順着簡夫人捂着腹部的手一點點滴落,她拒絕了靜兒的攙扶,緩緩走到已被靜兒放到榻上的蒼朮身邊,“對不起,是娘沒用!”
“你可真夠沒用的!”話出口,蒼朮又嘆了口氣,深邃的眼眸閃了閃,指向地上的一個紫色的瓷瓶,“看到那個沒有,去吃一粒,止血的。”
“好!”簡夫人脣邊浮起一抹蒼白的笑容,緩緩又挪到地上擺着的紫色的瓷瓶邊,倒了一粒藥丸,吞下,“蒼朮,你的藥做的真好,我已經不覺得疼了。”
“那當然。”蒼朮別開了眼眸,片刻,又看向簡夫人道,“你的人,究竟能不能抓住沐阿梨?”
“我,我也不清楚。”簡夫人有些心虛,對簡世鳴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曾上心。她只知道他的武功很厲害,但究竟有多厲害,她卻不知道。
而她一直給他下禁制的原因,她對他說,是怕別人從他武功的路說看出端倪,實際上,她是怕控制不住他。後來也是形勢所迫,她纔不得不給他解開禁制。
蒼朮閉上了眼眸,就知道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細細的感受自己中毒後身體的變化,蒼白的臉色漸漸泛青起來。
“該死!”蒼朮突然恨恨出聲,深邃的目光看向簡夫人時,也變得兇狠起來。
“怎麼了?可是想到如何解毒?”簡夫人賠着小心問道。
“解?這毒怎麼解?這蝕骨粉里加了曼陀羅、瘋人果、迷幻菇還不夠,該死的,還竟然加了一些劇毒的蛇毒,還有天機殘毒。”倘若他曾經研製出的壓制天機殘毒的藥丸還在,說不定還能暫時控制住這毒的蔓延,可那藥丸,他卻應簡世鳴的請求,在裡面加了移*,給了薔薇。
“就、就沒有別的辦法嗎?”簡夫人心急如焚,可卻又不知道自己做些什麼才能夠幫到蒼朮。
“別的辦法……”蒼朮聲音一頓,左手和雙腿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方纔心緒激盪,這毒,趁機快速的侵蝕到了他的全身,“你的好兒子,早就絕了我的生路。若不是他,我應該有解藥的,是你的兒子害了我!”
“簡世鳴拿了你的解藥?”蒼朮的話沒頭沒尾,簡夫人一時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我,我沒事。只要抓到沐阿梨就好。”蒼朮憤怒的聲音突然緩和下來,瞥了眼簡夫人腹部的傷口,又望了眼地上的那一堆瓷瓶、竹盒,“娘,倒是你的傷,怎麼還出血?你去將那個上面畫着雪花的瓷瓶裡的藥丸吃上兩顆,再將那個畫着火焰圖案瓷瓶裡的藥丸吃上兩顆。”
“你就不要管……”
“快去!”蒼朮惡狠狠的截斷簡夫人的話,忽又放緩了聲音道,“娘,你不會怪我兇你吧?我身上實在疼的厲害,你快去吃了藥,不要讓我再擔心。”
“好,好!”簡夫人忙不迭的又衝去那堆瓷瓶,按蒼朮的吩咐,將帶有雪花和火焰標識瓷瓶中的藥,各吃了兩枚。
“都吃了?”蒼朮脣角勾起,再不掩飾自己面色的猙獰和瘋狂。
“你、你給我吃的是什麼?”簡夫人後知後覺的開始有些懷疑。
“夫人!”就在此時,靜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繼而“砰”的一聲跌入密室。
“靜兒?”簡夫人轉眸望向渾身是血的靜兒,心一顫,“沐阿梨呢?”
“跑了,王爺小姐都跑了!我們的人死了,都死……”靜兒的話未說完,頭一歪便栽倒在地。
“我、我一定會有辦法的!”簡夫人轉身望向蒼朮,“你別……”
話未說完,簡夫人便一個哆嗦,她感覺自己仿若忽然間浸入了寒冬臘月的冰泉一般,寒意從骨髓中一波波涌出。
“磔磔!這滋味、怎麼樣?”躺在榻上,雙腿和左臂抖個不停的蒼朮怪笑一聲,陰測測的問道。
“你、你給我吃了什麼?”到此時,簡夫人才忽然又想起剛纔靜兒進來之前她心中的懷疑。
“沒什麼,一點藥而已。你放心,沒毒的。”蒼朮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猙獰、殘忍,“那帶有雪花標識的藥,會讓你的身體仿若浸在寒泉中,而那帶有火焰標識的藥,會讓你的身體浸在烈火中。”
幾乎就在蒼朮話音落下之際,前一息,還冷的想要跳入火爐的簡夫人突然覺得渾身炙熱起來,就仿若她真的跳入了火爐中。不、不對,就好似有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爐掉入了她的身體之中。
“冷一陣、熱一陣,反覆交替,再加上之前我給你吃的血丹,你身體中的血液就會沸騰,會從你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中涌出。”蒼朮看着因熾熱已經身上衣物扯落的簡夫人愉悅道。
剛剛將衣衫剝光,簡夫人又開始覺得冷了起來。她忙又將地上的衣衫胡亂披在身上,牙齒因徹骨的寒冷磨得咯吱吱響着。她斷斷續續的向蒼朮道,“你、你怎麼可、可以這樣、這樣對我,我是你娘、娘啊!”
“我娘?”蒼朮嗤笑道,“早在那一場大火中,我娘就死了,早在我和我爹沿街乞討時,我娘就死了,早在拓跋宏的侍衛衝來時,我娘就死了……”
“我,我……”簡夫人還想要再說什麼,可又一陣熾熱襲來,將她的頭腦全部燒空。
不知經歷了幾次冷熱的交替,簡夫人的皮膚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之後又通紅起來,再之後,隨着“啵”的一聲輕響,正如蒼朮所言,血珠從她裸着的身子的每一個毛孔滲出,眼睛、鼻子、耳朵亦是血流如注。甚至頭髮上的青絲也被這瘋狂涌出的血衝落。
“磔磔!”躺在榻上的蒼朮怪笑一聲,頭顫抖着,想要看一眼簡夫人的慘狀,可卻已是不能。他的四肢被蝕骨粉侵蝕,已然全部軟了下去,此刻蝕骨粉正侵蝕他的頭。
再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如一灘爛泥一般躺在這裡,一點點等着死亡的降臨。
而此刻,一縷陽光正透過茂密的枝椏鋪灑在渾身是血的簡世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