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腳，在她身前站住，距離不過半步之遙。
而喬慕……
她已退無可退！
她的背後是一堵石牆，此刻她的腳跟抵到牆壁，後背也貼上那冰涼的岩石表面……她一擡頭，便能撞上他審視的目光；她一擡腳，就能踩上他的腳尖。
喬慕自知避無可避，只能擡頭迎上去：“你說的……什麼意思？”
她佯裝茫然。
但其實，她的心裡，已經有了明確的揣測：大祭司開始懷疑她了吧？
因爲他說的“白天那個人”，應該就是指唐北堯，而她竟然認識唐北堯，認識這個世界的人！再加上，她剛剛無意中說的，曾經也有人，和她提過“不老不死”的條件……
憑這兩點，他足以懷疑她了。
“不用跟我裝傻！”大祭司低喝，他的目光銳利，嗓音中也增添了幾分戾色，“時空扭曲後，不一定迴歸於同一個時間節點。”
“什……什麼？”喬慕想要傻笑糊弄，但撞上對方的視線，臉上的笑意便不由凝固。
她聽到他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出她的猜想——
“我們其實已經過去了？”前半句是疑問句，後半句則變成了陳述句，“不一定是同一個時間節點。所以我們的將來，會和你的過去重合。你已經見過我們了，對不對？”
喬慕沉默。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因爲於她而言，那些都是沙漠中的傳說，是幾百乃至上千年前，已經消失的古文明。她從來沒想過關注這些！甚至好幾次荒流回憶講述的時候，她還粗暴打斷“對不起，我對你們那個時代的事情沒興趣”。
現在……
她還真有些後悔。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她的世界沒有大祭司！“大祭司”這三個字，只存在於別人的回憶裡和講述中……
“喬慕，告訴我！”在她遲疑的時候，對方已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後來發生了什麼？我成功了嗎？你的世界後來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的力道很大，幾乎掰斷她的骨頭。
他像是急切占卜的人，急於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喬慕緊咬牙關。
很疼！
她感覺手臂都要被他捏碎了！
“我不知道！”在痛到最劇烈的時候，喬慕終於忍無可忍地喊出來，“我沒見過你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怎麼會知道這些？”
她不能說。
她怕說出真相，就會給對方修正一切的機會。到時候，她就是帶去災難的始作俑者了。
“可你剛纔說……”
“那只是一句玩笑！”喬慕打斷，不管對方相信多少，她都必須把話說完，“我怎麼知道那個人不老不死的保證是不是真的！而且那個人不在這裡，也不一定和你們有關係！”
“那白天那個人呢？”大祭司追問。
“他是誰？”喬慕也想知道：那個“唐北堯”，他在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唐北堯？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堅持。
喬慕抿了抿脣。
“我有點喜歡他。”她的雙手攥緊，深吸了口氣後，索性半真半假地說完，“但我們只見過幾次，並不熟，也不算什麼重要的人。我在這裡一個人都不認識，見到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當然會覺得他最親近。這有什麼問題嗎？”
她仰頭，迎上對面的那雙眸。
她只能說到這裡。
不管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她都不能再告訴他別的了。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這種僵持維持着，兩不想讓。
良久——
就當喬慕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大祭司卻倏地退後一步，臉色也轉爲和緩：“好。”他應該是相信了她的話，“那就按我們之前說的，一步步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側身讓到一邊，空出離開的過道來。
喬慕下意識地往外面挪了幾步，但理智又讓她停腳。然後她鼓足勇氣問出來：“那個人是誰？白天那個人……”
大祭司沒回答。
“走吧。”他只是朝外面指了指，冷然下了逐客令，“……其他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喬慕沒動。
她無聲地站在原地，用靜默表達自己的堅持。
“他是管轄者。”大祭司沉吟了半晌，才終於說出來，“他是這個地方的主人，相當於這個世界的王，明白了嗎？”
喬慕一愣。
主人？
也就是荒流口中，曾經提過的：這個地方真正的主人？竟是他……
“對了。”說到這裡，大祭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的語氣軟下來，甚至還帶着明顯的善意，補充提醒了一句，“你最好離他遠一點……他很危險。”
…………
大祭司和她的“溝通”，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回程的一路，喬慕走得渾渾噩噩的。
大祭司最後的那句話，讓她覺得好笑又諷刺：一個自身就有危險的人，竟然警告她另一個人很危險？
她不知道大祭司具體指的是什麼？
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的話，那麼這個“唐北堯”的危險，她已經見識過了：之前黃昏的時候，他在樹林裡，就差點親手掐死她。
他爲什麼想她死？
她不知道。
他爲什麼最後又放過了她？
她更不清楚了。
“喬……到了。”旁邊下屬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下屬的發音有些拗口，語言也只會最簡單的，“那……休息……再見。”
喬慕點點頭，目送着下屬離開。
然後她轉過身，面向那座精巧嶄新的小木屋。這裡已經安靜下來，周圍一片寂靜和安逸，整個世界都陷入沉睡，唯有小木屋的方向，還留着清晰的光源。
喬慕推門而入。
裡面，小狼正坐在地上，啃一個完整隻的燒雞。他身上的傷同樣都好了，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嚥，食慾絲毫不受影響。
看到她出現，他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倏地轉爲狂喜，扔掉了燒雞就往她的方向衝：“慕……慕……”
他就像居家的寵物，等到了晚歸的主人。
“喂！”喬慕躲閃不及，被撲了個滿懷，但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情，卻也跟着被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