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顧斯庭被問倒了。
遲滯了兩秒，他才惶惑地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到你家來，爲什麼要帶槍？放車裡呢……”在唐家的安保範圍內，還需要自己帶槍？
而且他也不是來找唐北堯執行任務的。
“去拿過來。”
“啊？”顧斯庭又是一愣，被唐北堯推了一把，才疑惑地走回外面的車子。
天剛亮，唐宅的門口也是一片冷清，還沒有什麼人過來。門口不遠處的臨時停車區，只停了顧斯庭一輛車子，還帶着水汽。
“你要槍幹什麼？我正有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我發現……”
唐北堯就跟在他旁邊。
顧斯庭剛從車子抽屜裡摸出槍，還未來得及說完話，便被唐北堯奪了過去。他眼睜睜地看着唐北堯快速地上膛、拉下保險，然後拿着槍，快步走回屋子……
“北堯！”顧斯庭一慌，瞬間連剛纔的話題都忘了，連忙跟了上去。
“唐少？”
“唐少！”
“……”
……
不止是顧斯庭，他的舉動，讓守在唐宅外的下屬也是一驚，連忙衝過來詢問。
現在家裡沒別人，唐少這樣殺氣騰騰的，又這樣拿着槍進去……
對誰用槍？
他要幹什麼？
唐北堯已走向樓梯。
腳下踏上第一個臺階時，他回頭，冷聲命令：“誰也不準跟過來！”他的嗓音低涼，目光狠戾，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嚇住，竟誰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更沒人敢往上跟。
…………
“乒！”
書房的門被他大力推開，房門拍上牆面，發出巨大聲響。
喬慕擡起頭來——
他一身的狠戾決然，而她周身都是悲慟無望。
“樑音死了。”他開口，語氣平靜地陳述這個事實，“是我開的槍。”
他走到她面前，直接抽了她手裡的筆，這回一甩手扔到了牆角，然後，他拽來她的手，強迫她去握槍：“喬慕，你有什麼衝着我來！”
他不想看她折磨自己。
她跟他生氣的時候，不管多氣，他都知道那個度，他都知道有一個底線存在：至少不會出什麼事！
然而現在不一樣。
她在折磨自己！
按她的脾氣，她真的有可能弄死自己。
“不……不要！”喬慕的眼底涌出驚恐，他握着她的手開過槍，他教過她。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把槍已經拉下保險，只要不小心動一動扳機……
她根本連握都不敢握。
“你在爲樑音難過是不是？你覺得欠了樑音一條命是不是？”唐北堯的聲音極冷，“是我殺的樑音，爲什麼不對我動手？”
“樑音……不關你的事啊。”手，已被強行按在了扳機上。
他反握住槍。
槍口，正對着他心口的位置。
喬慕震驚地瞪大眼，維持了整晚的冷靜，突然就被打破。她像是被從冰冷絕望的沼澤中撈出來，然後掛在了懸崖邊緣，強行去經歷一場驚險……
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只能不停搖頭。
“是我殺的她。”唐北堯糾正她，大掌強行握着她的，槍口就保持着那個位置，聲音很輕，目光很複雜，“那關你什麼事？你最好的朋友死了，有人給她償命，你會不會好受一點？”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重情。
喬正很重要……
樑音也很重要……
所以她爲了喬正去拼命，爲了樑音去擋槍。在得知樑音死亡之後，她可以用這種無聲又壓抑的方式折磨她自己，不顧身體……
她把自己的命看得太廉價。
可是——
喬慕，你有沒有想過……你在我這裡，你比我重要。
“唐……唐北堯……”喬慕的聲音在發顫，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更阻止不了他的動作。她驚恐、難過，她很想哭，卻是怎麼都哭不出來。
“開槍！”他目光灼灼地逼迫她，“開槍，你就解脫了！不然你打算寫到什麼時候？”
不要再這樣。
這樣的“平靜”，太痛苦了！
“不……”
不關他的事啊！
“開槍！”他低喝，說話的同時，猛地扶住她的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
世界在下一瞬歸於寂靜。
他的手鬆開，喬慕飛快地站起身，任憑那把槍掉到了地上。她急切地去掀唐北堯的外套、衣服查看……剛剛在最後那一刻，她竭盡全力，讓槍口偏向了旁邊……
沒有血。
子彈從他的身側划過去了，沒有打到他。
喬慕的淚水瞬間朦朧了視線。
她喜極而泣。
“沒事……”她想笑，卻哭出聲來，“唐北堯……還好……嗚……”她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猛然抱住他直立不動的身體，嚎啕大哭出來。
她能哭了。
她從昨天延續到現在的窒悶，掉不出來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完全爆發……
真的，她要被嚇死了！
剛纔槍響的那一瞬，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覺，就是天要塌了。子彈沒有打在她的身上，她卻覺得這一次要死了。
這種絕望感，比上回中槍更強烈……
這種感覺不是悲痛，不同於對樑音死去的那種難過，而是根本無法想象，但又非常確定承受不起。她不會經歷失去他的，因爲失去他的瞬間，她會同時失去自己。
就差一點……
真的就差那麼一點……
他就死了！
她根本沒法往下想……
“碰！”
書房的門被再一次推開。
槍響的那一瞬間，顧斯庭和樓下的下屬便衝了上來，循着聲源，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然後，他們看到了這樣一副景象——
他們的唐少，正面色冷沉地站着，而喬慕，正抱着他哭……
地上還有一把槍。
“你幹什麼？”顧斯庭瞬間就誤會了，猛地上前扯開喬慕，護在自己身後，“你嚇她做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拿槍逼她？”
在所有人看來，那一槍都是唐北堯開的，喬慕是受驚了。
“出去。”唐北堯冷眼掃過剛剛進來的衆人，只淡淡的一句，最後，目光停在喬慕身上，“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