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搖曳。
那簇橙紅色的小火苗，成了他們之間最好的照明。喬慕終於看清唐北堯的一切！包括他的臉、他的神色、他的那一雙眸……
喬慕動作一僵。
連帶着她的笑容，也一併凝固在了臉上。
“唐北堯，你的……”
眼睛。
一片顯眼的赭紅色。
她擡眼撞上的，就是這麼一雙妖異的，帶着幾分詭異色澤的眸……
“嗯？”唐北堯應聲，他的目光不閃不避，就這麼任由她打量着，似在給她適應的時間。直到那簇小火苗快要熄滅時，唐北堯才垂眸，拿起另外的乾草，放在火苗上。
火勢瞬間轉大。
火苗搖曳升騰而且，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脆響。
“……抱歉。”唐北堯就這麼垂着頭，突然表達了歉意，“這回沒辦法控制，只能這樣了。”
“這又不是……”你的錯！
喬慕幾乎脫口而出。
她當然明白唐北堯的意思，也因此明白了其他事：之前唐北堯失控，雙瞳也會變成赭紅色，這是他作爲覺醒者，能力變強的標誌！
那些“護禁獸”的追殺，迫使唐北堯又變強了嗎？
怪不得唐北堯說迷路……
他在失控拼殺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會記得路？
“這樣……也沒關係啊。”頓了頓，喬慕牽強地笑了笑，故作無所謂地接話，“這裡就我們兩個人。等我們走出去了，也能問解決方法。”
她的話雖這麼說，但那隻往裡加柴的胳膊，卻在隱隱發顫。
因爲她記得荒流說過的，近乎詛咒的那兩句話——
‘他會變強。’
‘他會死在他最強的時候。’
……
“啪！”
一根兩指粗的樹枝，被喬慕硬生生折斷，然後又負氣丟入火堆之中。她不希望再看到唐北堯變強大了，一點也不希望了……
…………
沉默在持續。
周圍僅存着的，便是火堆噼裡啪啦的響聲。火焰不算太高，但是火堆的暖意卻是十足，很快，兩人身上的衣服，便都幹了。
“我也只能記得大致的方向。”半晌，唐北堯率先開口，打破了這種壓抑的靜默，“能不能走出去，只能靠多試幾遍。不然你去休息，我去走走看看？”
唐北堯提議。
說完，他便起身，試圖離開。
“別！”喬慕猛地抓住他的衣服，強硬地拉着他重新坐下來。這一次，她主動地蹭過去，撲入唐北堯的懷裡，“……你留下來陪我。”
現在正合適。
她想在一起的時間，能多一分鐘，便多一分鐘。
唐北堯微怔。
他被她撲得後仰了一下，險些栽倒。反應過來之後，他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像是安撫一般，湊近她的耳邊：“……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糕，不用緊張。”
喬慕搖搖頭。
她就貼在他的懷裡，半天沒有說話，像只樹懶這麼纏着。良久，她的聲音才悶悶地從他懷裡傳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明天早上再走吧？”
她突然，好像又沒那麼急了。
“好。”唐北堯爽快地應了下來。
他又拍了拍她的脊背。
這回，不等唐北堯開口，喬慕便突然擡頭，並且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她上揚脣角，保持着微笑，儘量讓一切都看起來輕輕鬆鬆的模樣。
“我們好像這樣呆過好多次了。”喬慕率先開口，“比如之前在山上，再之前……”
她伸出手，掰着手指列舉了好多次，最後不忘概括：“……相比較的話，這裡的風景應該算是最好的吧？烏雲散開了，沒什麼遮蔽物，最適合看星星……”
喬慕仰頭。
此刻的天空，依舊是漫天的星辰璀璨。
“覺醒者變強，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對不對？”唐北堯在旁邊開口，卻突兀地說了這麼一句。詢問的句式，但已是肯定的語氣。
喬慕的動作一僵。
她的心裡，也是同樣跟着一沉。
但她的選擇，是——
假裝沒聽見！
“你看那顆星星。”喬慕還在繼續適才的話題，只想撇開所有的不愉快，哪怕是營造一個輕鬆的假象，“是北極星吧？在這裡看特別亮，比我們在A市看亮多了……”
唐北堯循聲望過去。
“恩， 是……很亮，很漂亮。”他輕聲附和了她，莞爾補充，“可現在，我還真有點想家了。”他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完。
聲音裡，有着明顯的無可奈何……
喬慕的心中一酸。
她再也沒有僞裝輕鬆的心情，就連剛剛一直胡亂指着星星的手，也頹然地放了下來。喬慕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我也是。”
她也想念A市了。
她想念那個屬於他們的家，想念那種安逸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回去？恢復以前那樣的生活？
但是現在……
“如果……”唐北堯在旁邊開口，他問得很輕，很鄭重，但絕對沒有恐懼和驚慌，“我回不去了……怎麼辦？”
喬慕一震。
她咬了咬牙，放在自己身側的雙拳，已經控制不住地緊握。但是表面上，她同樣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負能量，依舊像是看星星時的那種調調——
“沒關係啊。”她深吸了口氣，索性豁出去了，“要是回不去，我們就索性不回去了吧。”
不管是被困在這裡，還是死在這裡，她都認了。
“我是說我。”唐北堯轉頭過來，糾正她。
“沒有區別。”喬慕肯定地回答他，她轉頭，對上那雙赭色的瞳孔，“唐北堯，你要是回不去，那我也不回去了。”她是認真的。
並且，決然的。
唐北堯蹙眉。
“喬慕……”這個答案，顯然不是他最滿意的。唐北堯擰着眉，似乎想對她說什麼，想改變她的想法，但是在四目相對的僵持後，他終於頹然地放棄，“……會回去的。我們都會。”
他們瞭解彼此。
所以任何的勸說，都沒有必要。
…………
夜色漸濃。
屬於深夜的寒氣變重，凍得人微微發抖。
唐北堯的手攬過來，喬慕便順勢依偎在了他的懷裡。
“還有七個小時纔會天亮。”唐北堯擡頭望了望天，估算着時間，“要不要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