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會碰上荒流。
她以爲,還有一場正面的交鋒。
但……
都沒有。
客廳裡空空蕩蕩的,剛纔走進來的荒流,也不知去了哪裡?
“樓下有一個客房,樓上有……”奴隸跟在她後面,正殷勤地介紹着環境。
喬慕沒等他說完——
“我要樓下的。”她先行開口,回身奪了對方手裡的衣服,按着對方適才手指的方向,擡腳過去。她儘量讓自己的表情正常,讓自己的腳步平穩。
直到——
“碰!”
她關上門,隔絕房間內外的兩個世界。
然後,喬慕便一改平靜的假象,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擦乾頭髮、換上乾淨的衣服。按照正常的時間來算,她應該還在洗澡……她爲自己贏得了時間!
做完這一切,喬慕才擰開門,但只拉開一條小縫,偷偷地往外面看……
她聽到了炒菜的聲音,也聞到了菜香味。那些都是廚房的方向傳來的,應該是奴隸正在裡面忙活,還時不時參雜着鍋碗瓢盆的聲響。
她確認了其中一個的位置!
至於另一個……
喬慕轉換了視角,依舊是隔着那條門縫,往另外一個方向看。
這回,她找到荒流了。
荒流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風景,臉上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的手裡,拿着一個透明的玻璃杯,他在想事情的時候晃盪着杯身,裡面的冰塊便也跟着晃盪……
他喝了口冰水。
突然,他轉回身,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後擡腳走向樓梯,緩步上樓。
喬慕弓着身體,就這麼屏息凝神地,目送着荒流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
行了!
就是現在!
趁着兩人對她都沒有防備,或者說趁着兩人都沒注意到她,這是離開的絕佳機會!
喬慕關上房門,甚至還把門鎖反鎖,然後才迅速地跑到另一邊,打開房間裡的窗戶,然後從那裡翻出去……這樣離開的話,他們會以爲她還在房間裡。
而且,現在她跑過外面的小花園,也不用擔心有人會在客廳裡看到……
一切順利。
喬慕翻窗出去,快速溜出大門。在徹底離開時,她甚至還仰頭,看了眼二樓的方向:那裡只有一個房間的燈亮着,只是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荒流應該就在那個房間裡……
而且,他肯定沒有看見她。
太好了!
喬慕握了握拳頭,釋然地呼出口氣,然後,她不再有半點的耽擱,便在大路上隨意挑了個方向,狂奔出去……
…………
一切都太順利了——
從度假別墅出去,很快便走上了一條馬路。只是這裡人煙稀少,馬路上空空蕩蕩的,除了那均勻明亮的路燈,再無其他……這裡的環境得天獨厚,馬路的一側,還有一條湖。
喬慕的後備計劃都有了:實在不行,就跳下去走水路!
但現在……
她還在馬路上奔跑。
她沒有遇到任何人,也沒有遇到路過的車輛,這樣的情況,讓喬慕逐漸焦躁起來。光靠兩條腿,是跑不掉的!萬一他們追上來呢?
多一分鐘,便是多一分危險。
有了!
在這種焦躁的情緒累積,幾近爆發的時候,喬慕發現了一個老式的電話亭。這個電話亭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上面還貼着“歡迎來到星光度假村,往前100米”的字樣。
喬慕心中一喜。
電話?
她需要電話!
她的那部手機,在醫院的時候,就被荒流扔在了地上,當場就壞了……
可是當她拿起話筒——
電話是通的,聽筒中傳來的,卻只有空洞的忙音。老式的電話操作很刻板,投幣口的燈亮着,堅持着要先投幣,才能使用……可她身上哪來錢?
剛換上了乾淨衣服,她現在分文不剩。
“碰!”
喬慕重重地掛上電話。
聽筒沒掛好,又自行掉下來……就這樣一個不順利的小動作,便讓喬慕忍不住徹底爆發。她所有的恐慌和憤怒,都在瞬間宣泄出來。
這種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的事……
真叫人抓狂!
怎麼辦?
明明電話近在眼前,她卻沒辦法使用,沒有辦法通知唐北堯。
“砰!砰!砰!”
用力地一頓砸,這個頗有年代感的投幣電話應該是別她砸壞了。投幣口的燈不亮了,聽筒中連忙音也沒有了……她向外界求助的希望,應該是徹底破滅了。
喬慕頹然地放棄。
她在心裡估算着時間:這個時候,奴隸的晚餐應該已經做好了!她洗澡就是再慢,這個時候也該洗好了……所以,現在也是差不多發現她失蹤的時候了!
她得跑!
她得趁着他們追過來之前,跑得越遠越好!
喬慕緩了緩繼續往前。她依舊是謹慎着回頭,時不時地張望來時的路:空空蕩蕩,沒有車,沒有人……這種狀態持續着,一如最初,逃跑得非常順利!
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先前所認爲的那些順利,現在也逐漸變得不確定起來……
…………
又往前跑了一段。
天已盡黑,昏黃的燈影下,是無邊的寂靜。
喬慕幾乎是要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陷入絕望之時,遠遠的,她看到了一個人影——有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就在前方不遠處,踢着小石子,緩緩向前……
他的手插在褲袋中,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喂!拜託等一下!”喬慕一怔,接着她狂喜地追上去,遠遠地就對着那背影喊話,“喂!”
對方沒聽。
“餵你好!”喬慕只能加快腳步,想要快速衝到對方面前,說明來意,尋求幫助,“我是……”但是話說到一半,她在看到對方的正臉時,聲音不由停住。
然後,她整個人怔在那裡,臉上滿滿的,都是錯愕。
這……
怎麼可能?
荒流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夜跑結束了嗎?”荒流的語氣平平淡淡的,他微微揚脣,脣角噙着一抹挪揄。頓了頓,他又語氣平緩地繼續,“晚飯好了,我來叫你吃飯。”
他說話的樣子,儼然如同敲開客房的門,語氣平常地叫她吃飯。
他以最詭譎的方式,說着最平常的話。
“你……”喬慕的喉嚨梗着,艱難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臉上的錯愕還未褪去,雙眸中溢滿的,仍舊是滿滿的不敢置信:他不是應該在度假別墅裡嗎?
她親眼看到他上樓的!
可他現在,卻出現在這裡,跑到了她的前方……縱使她眼見的錯了,他比她早出的門,他又怎麼會知道她走這個方向,所以特意過來堵她?
這太匪夷所思了!
再強的邏輯能力,也無法解釋。
“你不餓嗎?”荒流反問了一聲催促,自己則已轉了個方向,按她來時的路,又踱步回去,“我爲了你耽誤了不少時間,還真是餓了。”
喬慕啞然。
她同樣掉轉了方向,卻只是怔怔地看着荒流的背影,沒有應聲,更沒有跟上。
“怎麼了?”荒流在走了幾步後,才注意到身後空着,轉回頭蹙了蹙眉。
“你怎麼會……咳咳!”喬慕清了清嗓子,她感覺到自己的嗓音在發顫,她一直緊握着的拳頭,掌心也都是汗,“……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荒流失笑。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卻沒有急於表態的意思。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氣定神閒地反問,一副大方的樣子,把她說了一半的問題,補充完整。然後,他才繼續,丟出的卻是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可以出現在任何我想在的地方。”
他傲然說完。
正如之前翩翩說過的,他幾乎是無所不能。
喬慕依舊站着。
她的渾身僵硬着,臉色已難看到了極致。她的大腦有短暫的喪失思考的能力,如今在她腦海中盤旋着的,就只有一句話——這不可能!
“可以走了嗎?”許是欣賞夠了她無措失落的樣子,荒流淡淡地出聲催促,見她依舊不動,便折回來,試圖拉她。
“我不走!”喬慕猛然爆發,所有的無助和惶惑,都在這一刻轉化爲憤怒,發泄在了荒流身上,“你們這些……怪物!我和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就非要拖着我一起嗎?”
她甩開荒流的手,又推了他一把。
她不管不顧地想要跑開,但是剛一轉身,肩膀處便是一痛……荒流鉗制住了她的肩膀,他的力道很大,強壓之下,痛得她幾乎當場雙腿跪下。
“我們和平相處,對誰都好。”荒流所說的,只有這句話。
…………
重回度假別墅。
喬慕從來就沒那麼頹喪過。她的腦袋耷拉着,整個人都怏怏地沒有精神。至於肩膀上被抓的那種痛,現在對她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有您的電話。”剛踏入客廳,奴隸便迎上來,恭敬地彙報。
“誰的?”荒流這才鬆開她,活動了一下手指。
“是K先生。他想把和您的會面,改到明天早上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