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她自己便反應過來，往後退了一步：“算了，我不想知道。”
事實證明——
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比如胖老闆夫婦的死訊……
“咦？”她這反應，倒是讓宋特助意外，他努了努脣，“其實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來的都是唐門的重要人物，都算唐少的心腹，可見這件事的重要性……啊，找到了！”
他終於翻到了他要找的文件。
“我呢，現在專心幫助唐少打理公司的事。”他的聲音頓了頓，兀自在那裡繼續，“唐少最近忙，我又剛從歐洲回來，底下的出了個爛攤子，亂得很……”
宋特助嘟噥着。
喬慕不知道他煩心的公事是什麼，也沒有問。
“行吧，你在這裡等着，有什麼需要就說。我得出去了。”宋特助沒有秘書的那種聒噪，他閒聊了幾句，便匆匆告辭。他似乎真有要緊事要處理。
“好。”
喬慕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
十一點半。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唐北堯不執一物，從外面走了進來。
喬慕正窩在沙發上看手機，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反射性地擡頭，往聲源的方向看過去。但是，在目光相撞的那一秒，她的神色不由慌了下……
因爲秘書提到的——
婚事。
他們默契着不談的話題，就這麼被秘書挑了起來。
“等很久了，餓不餓？”唐北堯卻是神色如常，他開口詢問，說話的同時，擡腳走向旁邊，試圖去拿出門的大衣，“中午想吃什麼？”
關於結婚的事，他絕口不提，彷彿根本沒聽見一樣。
喬慕一怔。
在這瞬間之內，她的心境，卻彷彿經歷了難以言喻的複雜：她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整顆心都沉下來，浸泡進了濃濃的失望之中……
“時間有點趕，所以我們可能來不及去太遠的餐廳。”他的手指幾乎搭上外套的衣角，喬慕才猛然回過神來。
“不用了！”她迅速開口，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秘書剛剛說飯已經買回來了，正在茶水間溫着，我去找她拿。”說完，不等唐北堯回覆，她便快步走向茶水間的方向……
她剛剛在想什麼呢？
喬慕暗忖，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有什麼好失望的？
他們眼前，還有一堆事情要做，能在一起就可以了。
…………
飯很快拿過來。
喬慕主動擺了碗筷，將菜都攤放在了茶几上。
秘書買的是簡餐，兩葷兩素，普通的四菜一湯，菜品沒什麼花哨的，味道倒是很不錯。只是，喬慕對那道紅燒肉沒什麼胃口……實在是那張照片太殘忍，她的心態還沒調整過來。
這個細節，自然被唐北堯發現了。
“怎麼不吃肉？”他擡眸看過來，問話的同時，已經夾了一塊瘦肉，放在她的米飯上。他記得，這幾樣菜，她是不挑食的。
喬慕臉色微白。
她手中的筷子明顯顫了顫，就連咀嚼的動作，也一併停住。她不斷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塊肉，和鮮血淋漓的屍體沒關係……夾起來！吞下去嚥下去都好！
但是，她做不到。
“……我減肥！”最終，她能做到的，就是飛快地把肉夾起來，然後丟到他的碗裡。
減肥？
這個藉口，讓唐北堯着實愣了一下。
“不用減。”停頓了一下後，他莞爾揚脣，嗓音戲謔且又篤定，“我抱得動。”一邊說着，他一邊又夾了一塊肉，傾身送到了她米飯上。
喬慕沒動。
特別是看到他坐回去，無意識地活動了一下指骨後，她的面色越發僵硬：“你的手怎麼了？”
“有點累。”唐北堯動了動手指，重新握住筷子，“沒事，吃飯吧。”
“哦。”
喬慕應了一聲，可滿腦子想起的，都是那張照片上，胖老闆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的畫面……
那個趙警官說，胖老闆夫婦都是幹體力活的，力氣很大。所以能制服他們，並且殺害他們的人，肯定用了更大的力氣。而唐北堯剛纔說……
累？
喬慕沒說話。
只是她看着那半碗白米飯，以及飯粒上方的紅燒肉，卻是怎麼都吃不下去了……
怎麼辦？
他很快就會問她：‘爲什麼不吃飯？’
她該怎麼回答？
肯定完了……
喬慕的腦袋亂成一團，就在她以爲會露餡，會僵持不下去的時候——
“碰！”
一聲巨響。
辦公室的門被從外面大力撞開，有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人，正一副要哭的模樣，急急忙忙的闖進來。與此同時，來自外面的嘈雜，也一併傳了進來——
“你不能進去！”兩個秘書拼命阻攔，無奈她們的力氣有限，根本擋不住這個瘋狂的男人，“宋特助的決定，有什麼意見你找宋特助說啊！”
“讓我見總裁，我要見總裁！”那人的情緒很激動，直接衝過來，死死地抓着沙發的一邊，視線都在唐北堯的身上，“唐總，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挪用公司的錢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讓宋特助開除我，不要送我坐牢。”
他的語速很快，連聲保證：“我會把錢都還上的，公司的損失我一定好好幹補回來。是我虛榮，我也是被人騙了，您就饒了我這次吧……”
喬慕隱約聽懂：大概就是挪用公款之類的事，而且這個男人，似乎還有一定的職位。
這就是宋特助所謂的爛攤子？
看這情形，八九不離十了。
“那你先處理。”喬慕順勢把碗放下，默默地站起來，打算從另一側繞開，“等他走了我再進來。”她把空間讓出來，讓他專心處理公事。
“不用走。”可是她纔剛走過唐北堯身側，手腕不由一緊，整個人已被他拉住。
唐北堯的面色，已經明顯沉了下來。
他的薄脣抿了抿，在叫住她之後，重新轉過身去，往那個男人的方向走過去……此時，他背對着她。喬慕只覺得，他渾身都是煞氣。
“唐總！唐總您可憐我一下……”偏偏是那個男人不識相，還要往唐北堯的身邊湊。
氣氛緊張。
“唐北堯！”喬慕也不知道哪來的衝動，在唐北堯幾乎走到那個男人面前時，突然出聲叫住他，“不要！他只是個普通人，不要……”殺他。
她衝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十指緊緊地抓着他，幾乎全身都在顫抖。
不要殺害無辜。
不要變成一個殺人魔。
她想這麼說，但是旁邊還有秘書，而且她也沒辦法把“殺人魔”三個字說出口。
唐北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底，有疑惑，有遲疑，有揣測……最後是轉爲了然。
“你站一會兒。”他冷沉開口，擡手把她的十指撥了下來，然後繼續轉身，照着他原本的路線，向前……和那個苦苦懇求的男人，擦身而過。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管那個男人，他只是要去拿辦公桌上的電話。
“你過來一趟。”他撥通某個號碼，只冷然交代了這麼一句，然後掛斷，再轉過身來，面向那個男人，“我沒空處理你這種小事，我也沒你想象得那麼仁慈。”
男人一愣，眼睛裡的希望，瞬間就暗了。
宋特助在兩分鐘後過來。
“該死的！”看到室內的情形，他頓時就明白過來，難得地罵了句髒話。然後，他親自上手，直接把人帶走，“竟然趁機跑這裡來！真是吃頓飯都不讓人安生……監獄裡呆着算對你客氣的……”
他低咒着走遠。
秘書也跟着退了出去。
但是辦公室內的氣氛，卻沒有因爲他們的離開而緩和，反而更凝重了幾分……
喬慕站在原地沒動。
她眼看着唐北堯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然後一字一句詢問——
“你覺得我會殺他，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