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流站了起來。
他朝她的方向走近，只是步伐有些踉蹌。
喬慕看得清楚——
荒流的右手上，握着一把短刃的匕首，鋒利的刀身在月色下折射出森冷的寒光；他的左手則是捂在他的右側腰際，身體呈佝僂的狀態，微微向下弓着……
他似受了傷。
但是，他手捂的地方，卻不見任何的血跡。那純色的衣料上，除了些許的褶皺，再無其他。
那傷……
是舊傷？
“什麼？”喬慕擰眉追問。
“它們……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荒流開口。他擡頭，朝黑暗中的某處示意了一眼，“我們……必須要有一個徹底的了結。”
荒流的聲音緩慢且疲憊。
他在艱難地說完這兩句以後，便“噗通”一聲，又半跪在了地上。
“你……”喬慕有些着急，她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便下意識地朝荒流示意的方向看去——
卓瑪和剩餘的下屬都在那裡。
手電筒的光線搖曳，隱約照射出那邊的情景：那些猙獰恐怖的“護禁獸”，還守在那裡，時不時地要往這裡衝。但就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樣，它們衝到一般，又會停住，然後發出低吼，焦躁地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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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沒有退開的意思。
而卓瑪和剩下的下屬們，也沒有對付它們的能力。他們只會對護禁獸扔石頭、扔火把、砸重物……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抵抗。
“……啊！”
卓瑪驚叫一聲，她被試圖撲過來的護禁獸嚇到，直接跌退在了地上。
“等着！”站在一邊的唐北堯終於看不過去，站直了身體，冷聲開口，“我去解決。還有什麼需要討論的，等到我過來再說。”
他匆匆交代兩句，走向那個危險的區域。
畢竟……
他是他們僅存的，也是最強的戰鬥力。
…………
喬慕目送着唐北堯過去。
讓唐北堯去對付那幾頭狂躁不安、試圖強闖的護禁獸，她挺放心。因爲剛剛他們一路艱難地移動過來，唐北堯都是靠雙手，赤手空拳就解決了一堆“怪物”……
現在一樣可以。
“現在的辦法，只有那麼一個……”荒流的低喃，從喬慕身後傳來。
喬慕猛地回神。
她轉頭，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的身後，還半跪着一個全身虛弱的人！
“你到底是哪裡受傷？”喬慕疑惑詢問，下意識地過去，想把人先扶起來。同時，她順勢追問，“你說的唯一的辦法，是什麼？”
但，就在她問完的下一秒——
荒流驟然用力，反客爲主地制住她的手腕。上一秒還顯得虛弱無力的人，這一秒力氣竟大得嚇人。他握着她的手腕，拽着她往那塊大石頭的方向走……
“你幹什麼？”喬慕驚呼。
太突然了！
她根本就反應不過來！而且她根本就忘了，荒流的手裡，還拿着一把匕首，而且那把匕首是用在她身上的……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
她的掌心傳來一股刺痛，手掌已然被荒流劃開了一道口子。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有溫熱的**，從掌心處滲出，又從指縫中滑落……
血？
是她的血？
喬慕心中震然，但是她來不及細究，那隻被劃傷的手已被荒流拉着，按上那塊大石頭的表面……
“荒流！”喬慕憤怒地叫出對方的名字。
那一瞬間，她有太多的話想罵，太多的語言想控訴：騙子！故意假裝受傷，博取她的同情嗎？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你……呃！”但是那些帶着怒意的語言，終究是沒有表述的機會。
話到一半，喬慕便怔住。
等等！
這塊石頭、她的手……
像是有某種吸引力，強制吸附着她的手掌，讓她貼在石頭之上。而她的血順着石頭流下去，正好淌入石塊底端那些細碎的紋路……
……這算什麼？
某一瞬間，喬慕甚至覺得：石頭像是活的一樣！或者說，這些看似普通細小的紋路，似乎就是爲此而生的一樣……是專門灌血的通道！
“這……”沒辦法收回自己的手，喬慕開始變得恐慌，“唐北堯……唐北堯！”她哆嗦着，叫出這個唯一可以求助的名字。
由低喃，轉變成大喊。
但——
“轟隆隆……”
沉悶的響聲，從地底的方向傳來。喬慕只覺得當血液灌入石頭的末端後，就好像是某個塵封已久的機關被啓動，發出那種厚重的運作聲音。
“不用害怕。”荒流在旁邊，安慰了這麼一句。
喬慕哪裡聽得進去？
“唐北堯……”她一邊努力地撤回手，一邊竭力呼喊唐北堯的名字，搜尋他的身影。但是轟隆隆的巨響越來越大，這種大型的機關，徹底運作。
她感覺到地面在震動。
像是地震那樣，所有的東西，都在左右晃動，然後東倒西歪。
然後便是強烈的耳鳴！
她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只能感覺到耳旁傳來尖銳的鳴響，而且這種聲音持續着，瞬間就能讓她頭疼欲裂，讓她精神崩潰……
“唐北堯……”她看到唐北堯了。
他應該是聽到了她的求救，所以快速從遠處跑回來的。他的臉上滿是焦急，想要過來拉她，可是荒流卻死死地攔着他，不讓唐北堯有絲毫接近的機會。
唐北堯對荒流動了手。
喬慕可以看到，荒流應對艱難。
他們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是喬慕什麼也聽不見。她雙側的耳朵裡，都是持續的、尖銳的鳴響……大家都能感覺到“地震”，但是耳鳴的就她一個人。
“呃……”喬慕說不出話，頭疼欲裂。
石頭像是在吸走她的血，也在剝離她的生命。
疼、難受、將死的窒息感……
全都有。
她看到唐北堯徹底發怒，他終於猛地下了重手，直接把荒流打到了旁邊。然後，他衝過來，接住了她終於撐不住倒下的身體。
“喬慕？”
她的手和石頭分開了，她也能聽到唐北堯的聲音了。
“我……”喬慕想開口，卻是頭疼得厲害，喉嚨乾澀得難以發出聲音。
“好了。”荒流在旁邊插話，他這回被打疼了，匍匐在地上，真的是虛弱的模樣，“你們看……事情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