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788 回你的世界去

他的長指扣着她的下頜,有淺淺的體溫,從他的指節末端傳來,似乎溫柔無害……但也正是這隻手,在一分鐘以前,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喬慕被迫仰頭。

她強忍着眼中積聚的水光,抹了抹視線,撞上那雙暗茶色的眸——

他看起來很平和。

沒有適才的震驚和疑惑,他看她的眼神,如今平靜得像是對待路人……若不是脖子上殘存的痛覺,喬慕甚至覺得,他剛纔的暴戾都是幻象。

“……”見她不出聲,唐北堯又自顧自地說了一句。

他並不需要她回答。

因爲他從她的反應中,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你果然聽不懂。”唐北堯低嘆,悻悻地鬆了手。頓了頓之後,他才慢條斯理地說完下半句,“看來真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你的目的呢?”

喬慕張了張嘴巴。

喉嚨中的幹癢,讓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無言地望着他:‘我的目的?唐北堯,我的目的,就是帶你一起回去!我們一起回家啊!’

可是爲什麼……

一想起剛剛那奮力地一掐以及瀕臨死亡的感覺,喬慕剛伸到一半,試圖去抓他衣角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最後又頹然地放了下來。

而唐北堯的目光,就順着她手的位置:停駐、垂下……在她徹底放棄觸碰的時候,他的視線才收回來,但是臉上卻又有一抹不自知的失神。

他很快調整過來。

像是理智回籠,他平和又被某種嚴厲替代:“沉默不能解決問題!說出你的目的,不然,我不能讓你活着。”他以肯定的方式,說完這幾句威脅。

“我……”喬慕張嘴,她竭盡全力,也只能發出粗啞難聽的聲音,“我來找你啊……我哪來什麼目的,我只想找到你……”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啊!

他難道不信她嗎?

他難道……

……

他真的不信。

思緒進行到一半,喬慕對上唐北堯的眼睛,心中的控訴便不由一停。她從他的眼底看出來:他真的不信!剛纔的那幾句威脅,他是認真的,而且依然有效!

他……

爲什麼?

喬慕想不明白。

她只是看着眼前的唐北堯,對峙了數十秒,心突然就涼了。她突然不知道辯駁有什麼意義?他看她都像陌生人了,她的執着還有什麼意義?

“……那你殺吧。”喬慕平靜地接話,她甚至努力擡頭,把脖子展露出來,“唐北堯,你殺我很容易……你想殺的話,動手吧。”

喬慕閉上眼睛。

她覺得這樣很好,她能把眼淚憋進去,也能掩藏自己的狼狽。就算是一會兒被掐死,她至少還能帶着尊嚴去死。

但等了半天,毫無動靜。

“你叫我什麼?”唐北堯的聲音從身前傳來,問了這麼一句。

喬慕疑惑。

她眯着眼睛,詫異地看過去。然後她便看到,唐北堯臉上的表情,比她更迷茫更疑惑。

“……唐北堯?”喬慕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對方輕笑,淺淡地勾了勾脣角。

“那你找錯人了。”唐北堯篤定地回答,臉上的表情釋然和失望並存,各種複雜參半,“我不是你口中的那個人。”說完,他便起身作勢要走。

“唐北堯!”喬慕一急,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因爲她的內心極度恐慌害怕!而且這種恐懼,比她之前面對死亡,還要嚴重很多……他怎麼可能不是唐北堯呢?

他怎麼可能不是她要找的人呢?

如果真不是的話……

如果真不是……

那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唐北堯了?

不!

不會的!

“唐北堯……”喬慕拖住他,也不管自己的喉嚨是否難受,嗓音是否難聽,一口氣說出來,“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做,我甚至連這是哪裡都不知道,但是……你叫我喬慕了!你記得我的!”

她不干涉他的決定,但,別否認他的身份。

唐北堯止步。

他回頭,居高臨下地俯瞰下來,一字一句地平靜告知:“那是我聽到的。在河邊,你向你的小狼,做過自我介紹。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

頓了頓,他又補充,“我不叫唐北堯,不是你要找的人。”

喬慕一怔。

是這樣麼?

那……真正的唐北堯呢?

太多的情緒突然衝入腦海,喬慕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接受,大腦反倒是一片空白。她滿心的無措,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她只能鬆手,一點點放開他的衣角……

“你說連這是哪裡都不知道?”‘唐北堯’又蹲了下來。也許是她此時的臉色慘白難看,他說話也平和輕柔了許多,“那就回你熟悉的世界去,去那裡找你口中的人。”

“我……”喬慕的喉嚨一哽,說不出話來。

她想到了那個暗藏的實驗室,想到了那個放着單人小牀的房間,以及牀上唐北堯突然變涼的身體……她要怎麼去那裡找唐北堯?

在那裡,唐北堯已經死了啊!

“可是……”喬慕試圖解釋。

但是她纔開口,便被打斷——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裡也並不需要你。”‘唐北堯’冷然說明,特意着重強調了這兩句,然後,他又補充,“……天黑之前,離開這裡。”

他傲然地拋下這兩句,然後擡腳,沿着來時的路離開。

喬慕剛有起身的動作,便聽到他的警告傳來:“你敢跟過來,我一定要你的命。”

喬慕沒跟。

她站在原地,看着唐北堯的背影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然後,她仰頭,從樹葉的縫隙中,看了眼現在的天色:距離天黑,最多也不超過半小時。

他趕她走。

可就算她答應,她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這裡和她的世界,相隔的,又不是距離。

喬慕頹然地坐下。

他是唐北堯嗎?

這裡真的是“很久以前”嗎?

她的腦子太亂了,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想想……天黑了,就讓它黑着吧。

…………

日落。

樹林中的暖光徹底消失,視野變得越發有限,原本正常的樹枝,一下子顯得猙獰恐怖起來。林間的小道徹底看不見了,周圍也越發安靜了。

直到好半晌之後——

喬慕的耳邊傳來“悉悉率率”的細響,似有什麼人,撥開層層疊疊的矮樹葉,搖搖晃晃着,朝她的方向走來……

不!

或者說……

是什麼“東西”,正朝着她的方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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