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被外甥看不起的名門之後A

下面要出場的,是西晉第一位司空荀顗(以)。

荀顗出身於當時名門中的名門——潁川荀氏家族。據說,潁川荀氏的老祖宗,是距西晉五百多年前戰國時期的大思想家荀子,真的可以說是書香門第、世代爲官。荀顗的太爺爺荀淑是東漢時代的人,在當時就被人們稱爲“神君”,意思就是完人,沒缺點的人。後來,荀淑生了八個兒子,個個都是傑出青年,被人們合稱爲“八龍”,絕對可以和現在的十大傑出青年有一拼。在荀淑的八個兒子中,第二個兒子叫荀緄(滾),荀緄就是荀彧(玉)的爸爸,也就是荀顗的爺爺。

荀顗的爸爸荀彧可以說是曹操的第一個謀士,他和他之後給曹操介紹的衆多潁川郡(河南禹縣)老鄉,構成了曹操早期直到曹魏帝國的核心班底。史書上明確記載的由荀彧介紹給曹操的主要人才有:荀攸、郭嘉、鍾繇、陳羣、司馬懿、郗慮、華歆、王朗、杜襲、辛毗(皮),這些人和他們的後代在曹魏帝國幾乎全都當上了高官,其中有些人的後代在西晉時代也都保持高位。這樣,我們也就能理解,荀顗的出身有多麼優越,他家族的勢力有多麼的龐大。

荀顗剛剛出世沒幾年,他智謀超羣的父親就去世了。雖然有傳說荀顗的父親荀彧是因爲反對曹操稱公爵而被毒死,但是即使在荀顗死後,曹操也仍然對他表示深深的懷念,而且荀顗的幾個哥哥們,日後也都做了高官。在這種情況下,荀顗進入仕途並且一路升遷,就幾乎沒有什麼疑問了。

像當時很多名門之後一樣,荀顗孝順父母、博學多才,是個標準的後備官員的模子,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擁有響亮的名聲,而且被已經成爲高官的姐夫陳羣賞識。後來,曹魏帝國因爲荀彧的功勞,任命荀顗當了中郎(皇帝衛士長),荀顗就這樣毫不費力的弄了一個常年在皇帝身邊供職的美差。

等到曹爽和司馬懿輔政,荀顗更是迅速升遷。因爲當初司馬懿是荀彧推薦才成爲高官的,所以他對荀顗自然懷着一種特別的感情。有一次,司馬懿見到了荀顗,看着當年恩人的兒子,司馬懿特別感慨,說:“真是荀大人的虎子啊!”不久,荀顗就被提升爲散騎侍郎(皇帝騎馬侍從),沒過幾年,就升到了侍中(皇帝高級顧問),給小皇帝曹芳講課。

隨着小皇帝曹芳一條條長大,曹爽和司馬懿兩大集團的爭鬥也越來越厲害,像鄭衝、王祥、何曾這些魏末晉初的重臣一樣,史書刻意的抹去了他們在這一段時間內的詳細動向,所以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荀顗在這段關鍵時間到底做了些什麼,又在什麼時間最終向司馬懿一家表示效忠。當然,像當時很多曹魏大臣們一樣,爲了榮華富貴,爲了維持和壯大自己的家族,荀顗最終還是會倒向司馬家族。

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在司馬師廢掉曹芳讓曹髦即位之後,荀顗已經成爲了司馬家族的親密戰友。爲了顯示自己的忠心,荀顗主動給司馬師出主意,他說:“如今皇帝雖然登基,但不是通過正常渠道,應該趕快派人去各地安撫地方大員,去觀察那些人的動向。”不久,毌丘儉、文欽果然起兵反對司馬師,荀顗跟着司馬師去征討,戰後被封爲三級侯爵——萬歲亭侯,享受四百戶人家的稅收。等到司馬昭討伐諸葛誕的時候,荀顗負責留守洛陽,處理日常政務。我們可以看出,也就是從這時候起,荀顗成爲了司馬家族的核心親信。

司馬昭殺掉曹髦以後,大臣們都聚集在皇宮大殿等待下一步處理。根據東晉人幹寶所寫的《晉紀》記載,在當時,只有陳羣的兒子、也就是荀顗的外甥陳泰不肯來,於是司馬昭就叫荀顗到陳泰家把陳泰請出來,請他當着所有大臣的面兒,公開表明立場。

單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陳泰無疑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因爲如果他是一個賣菜的,司馬昭不會特別要讓荀顗這樣的親信單門兒去請他。

即使是在家族歷史少則幾十年的曹魏帝國大臣裡,陳泰的家族都太顯赫了,他出身於東漢末年最知名的家族之一——潁川陳氏,他的太爺爺陳寔(時),是東漢末年天下聞名的名士領袖,他的爺爺陳紀、叔爺爺陳諶(陣)也是全國知名的名士,他的爸爸陳羣,更是幫助曹丕創立了九品中正制,成爲首屈一指的朝廷重臣。

有這樣的家世,陳泰自然想不出名都不行。年輕的時候,他就和司馬師、司馬昭是好朋友;司馬懿政變的時候,他又極力勸說曹爽投降;曹爽剛死,司馬懿就立刻派他出鎮大西北,協助和監督郭淮;郭淮死了以後,他又全權鎮守大西北,抵抗蜀漢帝國的進攻;被司馬昭召回中央以後,陳泰又先後擔任了尚書右僕射、左僕射(國務院副總理),執掌人事大權;等到司馬昭統領大軍去討伐諸葛誕,陳泰又擔任指揮部的總管。無論怎麼看,陳泰都是司馬家族的忠實親信,當時的人、現代的人,很少有人懷疑這一點。

但在司馬昭殺掉曹髦的時候,大家都認爲是司馬昭重要親信的陳泰,卻沒有出現,這種表現,無疑是一種無聲的抗議,無疑是把司馬昭晾在了大庭廣衆之下,讓所有的人看他的笑話。司馬昭當然因爲陳泰的背叛而大爲光火,所以他必須讓荀顗把他請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陳泰爲什麼不來,他到底是站在誰的一邊兒。

走在去往陳泰家路上的荀顗,心情極爲複雜。潁川荀家和潁川陳家,都是東漢末年領袖級的名門望族,兩家交往也非常密切,有很多家族成員都結成了秦晉之好。想當初,正是荀顗的爸爸荀彧,把陳泰的爸爸陳羣推薦給曹操,把陳家引入了曹魏帝國的高官行列,而且陳羣還娶了荀家的女人、自己的堂姐,自己還成了陳泰的舅舅。

我們以前就說過,對於當時的士族來說,名聲是非常重要的,因爲這不僅僅是一個虛名那麼簡單,當時官場裡的輿論主流,就是用儒家倫理道德來評價各大家族,它關係着其他家族對這個家族的看法,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家族能不能進入官場主流,所以當時的各大家族非常在乎自己的名聲,也十分在乎互相之間的名聲誰高誰低。

在曹爽時代,當時的人們也把潁川荀家和潁川陳家做了一個比較,從兩個家族裡各拿出五個最知名的人來比,而人們正好認爲荀顗和陳泰在家族中的地位最相似,而把他們比作一對。然而在司馬昭公然弒君的時候,荀顗卻要違背最基本的儒家倫理道德,充當司馬昭的走狗,來威脅陳泰支持司馬昭,從此以後,兩個人誰高誰低,再也不用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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