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裡徐晃又是一斧劈下.危急之中,關羽大喝一聲,奮起餘力,單手舉刀相迎.斧刃劈在刀面上,迸出點點火星.任關羽再怎麼武勇過人,獨臂卻難以擋住徐晃奮力一擊.一擊之下,身形下挫,青龍偃月刀直欲拖手而出.
關羽一生之中最狼狽莫過於此時,被徐晃、典韋二人逼得幾無還手之力.纔剛勉勉強強擋住徐晃一斧,一旁典韋又揉身撲了過來.在二人的輪番猛攻下,做困獸之鬥的關羽已經筋疲力盡,加上左臂的傷口一直在淌血,人再也堅持不住了.到後來,關羽幾乎是僅憑心頭殘存的那一絲神智在本能的抵禦攻擊.
終於,青龍偃月刀咣鐺一聲落地,失去了兵器的關羽徹底成了頭無牙的困獸.典韋不失時機的衝了上去,虎臂一伸,將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關羽攔腰抱住,隨即大吼一聲,隨手將關羽摔了出去.早有四周軍士趕上,死死將其按住.
看到這份生擒關羽的大功終於落入自己囊中,典韋以勝利者的姿態看了看與他爭功的徐晃.徐晃也不是小氣的人,雖然算起來關羽應是他和典韋合力擒下的,但轉而一想,此番得了樊城,這首功是怎麼也跑不掉的,自然也就不怎麼在乎這份大功了,何況他還擒下了周倉!
那日,趙軍在劉營中受挫後收兵回營,趙信照例傳令嘉賞一干有功將士.此次雖然略受小挫,但從全局來說。聯軍已是日薄西山了,這樣的小挫對趙軍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何況趙信已經遣徐晃等人去取樊城了,一旦襲取了樊城,敵方後路將大受威脅,兩家聯軍勢難再保守此地.就算徐晃等一時拿不下樊城,對於戰勝兩家聯軍趙信也是自信滿滿地.趙營之中,不只趙信一個人有如此自信。就是一般士兵都信心十足.
對於日間龐統於兩軍陣前大罵劉備之事,到此時趙信尤感十分痛快。雖然這段將劉備罵得體無完膚的妙辭大半出自他和郭嘉之手,但想必從龐統口中罵出劉備必定別有一番難以忍受的感受.
今日一戰,未曾破敵,反而受挫,但趙信卻一如前兩日一般於帳中擺下酒宴犒賞諸將.
看到別人面上喜色連連,龐統的心中卻十分不好受,打落門牙往肚裡吞。有苦也只有自己知,卻還得強裝笑顏,應酬衆人.心中苦悶,不自覺的就多喝了幾杯.昏昏沉沉的,怎麼回到自己帳中都不知道.
睡了片刻,只覺口乾舌燥,便支着身子坐起,剛要出聲讓貼身軍士伺候茶水。只見帳中晃然坐着兩人,卻不是趙信和郭嘉是誰!龐統連忙下榻來,口中不迭的道:"失禮,失禮,多喝了兩杯,讓王上和郭軍師見笑了."心內卻在猜疑趙信攜郭嘉來找他地用意.
趙信笑着取過一杯茶。遞與龐統道:"且潤潤喉再說."龐統忙躬身接過,一飲而盡,走到郭嘉身旁坐下,靜待趙信發話.
等了一會,趙信卻遲遲不說話,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郭嘉,後者卻是一副高深莫測地樣子,讓龐統頗爲摸不着頭腦.無語良久,趙信幽幽的嘆了口氣,打眼看了看龐統.在趙信身邊的日子也算比較長了。龐統卻從沒見過趙信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心裡有鬼的他,一下子心如鹿撞。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轉而覺得是自己少見多怪,自己嚇自己,也就將心中的那份不安給強壓了下去.雖然直覺趙信適才看他地眼神大有深意,但龐統怎麼也料不到趙信早已看透了他!
就在龐統心緒轉穩的時候,只聽趙信緩緩的道:"孤心中有疑難決,特來向補之請教."
看趙信的樣子,確實是心中有所羈絆,龐統不禁接道:"王上但請言來,龍充盡力而爲."雖然不知趙信心中所繫何事,但此事既然能難住趙信,看郭嘉的樣子也是沒能替趙信解決,想來必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故龐統預先留下了餘地,未將話說滿.
趙信張口欲言,卻忽地對郭嘉道:"奉孝,還是你來替孤說吧!"
郭嘉雖然極爲了解趙信,卻也沒想到事到臨頭趙信會將此事推到他頭上來,既然趙信已然出口,沒個拒絕的理,只能應承下來.思量片刻,對龐統道:"王上前些日子見到一人,其人才堪大用,王上欲用之,奈何其人卻難以爲用,王上深愛其才,猶豫難決,補之有何高見?"
如此夜晚,趙信攜郭嘉而來,難道真是爲了這般事麼,龐統直覺着事情跟自己有關,但據郭嘉說來,那人又決不是自己,真不知是何等人物會令趙信會有此等煩惱!
"敢問其人高姓大名?"
"補之只說該如何處置!"
"那此人又爲何難以爲王上所用?"
郭嘉飛快的看了趙信一眼,接着道:"蓋因此人心中已認定了他人爲主."
一聽此話,龐統心中不由一個突兀,暗忱着這所指之人是不是他自己,回想郭嘉適才所說,時間又對不上,再說他自認爲從一開始到現在在言行舉止方面並未lou出什麼破綻,趙信就算對他有所懷疑,也絕對抓不住什麼證據,思來想去,只覺所指應該不是他自己,但郭嘉所說之事又跟他的情況十分吻合,令龐統十分疑惑.好在他可以裝作思量對策將稍許地失態給掩飾過去,對此龐統還是頗爲慶幸的.
也是龐統太爲自信了,郭嘉說的這麼明瞭,若是龐統的自信稍微弱那麼一點的話,肯定會對號入座。將此事印證在他自己身上.雖說日間痛罵劉備在龐統來說絕不好受,但此時卻成了一個極爲有力地理由讓龐統相信趙信所指並非是他自己.
在對待人才上,趙信向來極爲果斷,或留或除,幾時見他爲此煩心過!想當初在鄴城之時,一個沮授算是十分死硬地了,趙信還不是不遺餘力的設計使其歸降。雖然最後的結果被證明是一大失敗,但卻可以從此事看出趙信對待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才的態度.在排除了自己的可能後。相信趙信不會無中生有提起此事,龐統不禁十分嚮往究竟是何等人物能令趙信如此爲難.
"王上,想來此人才學必定非同小可,依我看來,既然此人不能爲王上所用,決不能縱其歸於他人,若王上不忍除之。將其執下就是了."話剛出口地龐統突然想起提出的辦法再簡單不過了,趙信、郭嘉二人豈能想不到,大是後悔自己出言草率了.欲待補救,再想也想不出什麼其他地辦法來,才知道此事恐怕絕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此事在王上本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想聽聽補之地看法而已."郭嘉適時出言,消去了龐統大半疑慮.
"聽補之一番話,孤再無疑慮."轉對郭嘉道:"奉孝。你看看我們,此來是來看補之地,卻談起了這事."轉又對龐統道:"補之,適才席上孤見你多喝了幾杯,席散後孤頗爲擔心,故與奉孝一道來看你。如今看來是無礙了."
送走趙信和郭嘉後,先前心中存留的疑惑卻在龐統心中滋長起來,怎麼也排遣不開,直鬧得龐統久久難以入睡,捱到下半夜才漸漸睡去.
次日,龐統纔剛起身,趙信便着人來傳.來到大帳,衆人陸續集齊,還以爲趙信又要整軍去攻曹劉兩家聯軍呢,趙信卻通報起冀州和幷州地戰事來.
說巧也巧。兩份戰報竟然於今日一早前後腳送到.冀州方面報的是喜。幷州方面報地卻是憂.趙雲劫了烏丸糧草,冀州戰局已定。倒也沒有什麼值得多說的.而幷州的情況卻嚴重多了,張郃兵敗,整個幷州戰事危急,雖然趙信已經派了陳宮、高覽二人前往相助,但卻難以寄望二人挽回整個局面,只要二人能助張郃守住壺關、箕關二地趙信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除了郭嘉和徐庶,旁人誰都不知道趙信曾遣人送那樣的令諭給張郃,又哪裡知道在趙信的戰略裡整個幷州除了壺關和箕關二地都是可棄的!面對幷州如此危局,衆人紛紛獻策,或請命領兵往助,或勸趙信動用正在訓練的四萬精銳.荊州這邊的戰局,依眼下地情況,分出一部兵馬去救幷州也未嘗不可,而動用正在訓練的四萬精銳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但趙信卻絲毫沒有采取這兩策的意思.面對幷州的危局,趙信遠比旁人來的鎮靜得多,人主地氣度畢竟非同尋常,這氣度也感染了旁人,不由讓人猜想趙信早已胸有成竹,甚至有人猜測趙信早就着手佈置應對之策了.
但趙信卻只淡淡的說了句相信張郃、陳宮、高覽三人決不會令他失望的話,實在教人難以滿意.
到帳中只剩下龐統、郭嘉、趙信三人時,龐統出言道:"王上,冀州戰事勝而未平,洛陽那邊也是相持不下,幷州危急,當此之時,我以爲還是急調那四萬正在訓練的兵馬北上增援幷州爲是."
話音剛落,帳外送入一封書函.趙信接過一看,臉色越來越難看,等他看完,隨手將書信遞給郭嘉,只冷冷的看着龐統.龐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直被趙信看的心中發毛.
不等郭嘉看完,只聽趙信冷聲冷語的問龐統道:"補之,你可知龐統龐士元是何人也?"面上裝得一副冷然的樣子的趙信只怕肚中正在偷笑呢!
突然聽見趙信提起自己的本名,龐統只感一陣天旋地轉,料定大事不妙,各種各樣地疑問紛沓而至,素來鎮定地他,兩眼一黑,只覺天都要塌下來一般.此時卻已根本無暇多想,強自打起精神回道:"此人倒是初聞,王上提起此人想必定有緣故."撇清自己的同時,還要探探趙信地口風.不管什麼樣的人。面對這樣的事怎麼都得狡辯一番.
"此人乃是襄陽人士,原是劉備屬下,與其帳下的諸葛孔明並稱鳳雛、臥龍,同爲當世大才,可我等與劉備交鋒以來卻只知諸葛孔明,不知龐統龐士元,補之可知其故?"
趙信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重如千斤,敲擊在龐統心頭。聽完這一番話,龐統差點支撐不住,臉上不自覺的爬滿了冷汗,身體不自覺的打起顫來.
"事出有因,此事想來必定別有內情."龐統不愧爲龐統,此時還能對出這樣地話來!他也應該慶幸還能順利的將整句話說完.
"補之所料極是,可不是別有內情麼。只因這叫龐統龐士元地人此時正在孤營中."說完,看了龐統一眼,語氣轉溫和道:"補之,可是身體不舒服麼?"
這等時候,龐統雖然極想逃避事實,遠遠離開趙信身邊,但那等待最後宣判的心卻不容他就此離開."許是昨夜飲酒過多了,王上放心。沒有大礙的!"
"如此就好!"
"那龐士元既混入我軍中,想必所圖非小,王上宜儘快使人將此人找出來,不知王上可有線索否?"抱着演戲演十足的心理,龐統嘴裡竟冒出了這麼一番話.
聽到這樣的話,怎教人不笑破了肚子呢。趙信哈哈大笑不止.郭嘉、龐統二人俱都無言.一個是爲龐統而傷感,一個是心中一片混亂.先前還存有一絲僥倖的心理,趙信這麼一笑,龐統心中明悟,知自己身份多半已經泄漏了,但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明白,至少要讓他知道身份是怎麼泄漏的,就是憑這點他才勉強支撐到現在地.
"龐統龐士元,你好大的膽子。敢改名換姓跑到我這裡來!當我趙信好欺麼!"
龐統明明白白的看到趙信這句話分明就是對他說的。渾身一陣無力,差點坐倒在地.郭嘉急上前將其扶住。嘆了一聲道:"士元,這又是何苦呢!"
瞅準郭嘉手裡的信,龐統一把搶了過去,只粗粗看了一眼,絹帛墜地,心中萬念俱灰,沉默許久,掙扎着挺起身子立於趙信跟前道:"事到如今,我龐統無話可說,任憑齊王處置."既然身份已被揭穿,稱呼自然也變了.
趙信聞言,走下座來,誠摯的看着龐統,想要說點什麼,忽地轉道:"士元今日累了,還是先回帳去歇息吧."
前一刻還是劍拔弩張的,這會兒卻又換了一種語氣,教龐統摸不準趙信的心思,時至今日,龐統才發現自己對趙信地瞭解實在是有限的緊.拖着如鉛墜般的腳步慢慢的走回自己帳中,龐統都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麼走回來的!
俟龐統走後,趙信問郭嘉道:"奉孝,你看他信了幾分."
"王上,此事合情合理,由不得他不信."
趙信轉頭看了看帳外,又道:"多虧了奉孝和元直想出來的妙計."
"王上,就算龐士元信了,如今這樣地情況,想要將其收服卻並不容易."
"奉孝說的是,不說龐士元未必深信此事,就算他信了,此時想必對劉備頗爲失望,必定心灰的很.心中蒙上了這層陰影,所受的創傷沒有一段時間是恢復不過來的,在這段時間內,對他來說,談什麼恐怕都是多餘的."
"雖說龐士元極有可能會相信信中內容,但今日王上對其絲毫未有責怪之意,也需謹防他藉着王上的看重,如沮授一般,暗中使怪."郭嘉雖然對龐統頗爲同情,但既然存在着這個可能,他作爲軍師,當然得出言提醒趙信了.
提到沮授,趙信只能是苦笑以對了,這個袁氏的忠臣,趙信原本有十足的信心將其收服的,哪知道一放鬆了戒心反而讓他擺了一道.雖然趙信對此頗爲氣憤,但時至今日還是沒有沮授地消息.話又說回來,以趙信今時今日地地位和實力,想要將沮授挖出來,即使稱不上易如反掌,想來也不會有多大的難度.一來趙信這一段時間忙着籌劃戰事,根本無暇顧及此事,二來在趙信想來,此時天下之大沮授可去地方卻有限地很,那麼幾方勢力,數也數的過來,既然他趙信抱定了一統天下的決心,剩下的這些勢力也進入了征程之中,早晚有一天會在滅了沮授所藏匿的那一方勢力的同時將他也揪出來的.既然這樣,也就不必在沮授身上多花什麼力氣了.
而龐統所看的那封書信不過是郭嘉和徐庶事前捏造的.假借趙軍在劉營的細作寫了這樣一封書信,回報"劉備和孔明事後對待龐統的態度",又讓龐統在適當的時候瞧了一眼.可想而知,在龐統痛罵劉備一番後,劉備回去會有什麼反應,箇中的情形只要稍微用點心思便可將其描繪的十分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