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很多血。
慕異卓第一次發現, 原來喪屍也會有這樣多的血。
司涅哪裡是沒有傷口,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招,居然能暫時不讓傷口浮現出來, 一旦昏厥過去, 不再壓制, 渾身上下跟千瘡百孔的水袋子似的, 血不要錢的直往外滲。
都是暗紅色的, 相對要粘稠一些。
人裹在血裡,跟死了有一會血液開始凝固的屍體似的。
呸。
慕異卓忽然就體會到自己自殺的時候,司涅是什麼感受。
傷得太嚴重, 血止不住,流到最後就沒血了。
整個兒都乾癟下去, 像是影視作品裡成千上百年沒血喝的吸血鬼。
他慌了, 人止血的法子不能用, 那喪屍有沒有止血的法子?
淵豺被他問得煩了,直接甩出一句話, “不會死,死了我也不會動你,放心吧。”
一聽就看不起他,放平時慕異卓得和淵豺幹架,這會卻懶得解釋了, 不會死就好, 那要多少天才能恢復?
“天?一個月能恢復就好了。”淵豺語氣冷冷。
可是司涅第二天就醒了。
慕異卓喜出望外, “淵豺說你要躺一個月, 怎麼就醒了。”
“怎麼, 巴不得我永遠別醒了?”看着話說的,司涅差點沒被氣暈過去。
“我不跟你吵。”慕異卓難得好脾氣, “想喝水嗎?還是想吃什麼?還有哪裡不舒服?”一副“只要你說得出我就給你做”的架勢。
端詳了他一會,司涅眯起眼睛,“我想喝血,想吃人肉。”
慕異卓愣了愣,才把眼前的病人和喪屍王聯繫起來。
司涅嗤笑一聲,“去叫……”
“喏。”
慕異卓把手臂伸給他。
司涅怔住,手臂就在他鼻子底下,噴香噴香的,他忍不住動了動喉結,差點就被本能支使,直接抓着啃上去了。
該死的傢伙還在那裡晃手臂,“吃不吃啊,利落點,手都酸了。”
話音剛落,他的手臂就被司涅狠狠地抓住,失血過多血肉乾枯的一個壞處就是:指甲顯得特別長,這麼一掐手臂上立馬就有五個紅印子。
慕異卓倒吸一口涼氣,心裡一緊,眼睛一閉,就指望着快點結束,沒想到一個天旋地轉,手沒被啃,人倒是被扯到牀上去了。
“我靠,給你吃手你就謝天謝地了,還想吃哪裡。”慕異卓掙扎着要爬起來,後腰卻被人一把按住,屁股上頓時就捱了一記。
其實沒用上什麼力氣,司涅這麼把他一抓一帶一按,睡了大半天積攢的力氣早就沒了,就是強弩之末,怎麼着都打不痛。
可是恥辱啊!
□□的恥辱!
慕異卓臉都紅了(那絕對是氣的),利索麻溜地爬起來,破口大罵,“你特麼好心當成驢肝肺,發什麼瘋!”
“慕異卓,你是不是蠢?”折騰了一下,司涅就算是鐵打的也喘起氣來了,重新躺回牀上,他剋制住進食的衝動,“我有時候真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你的存在簡直是我的黑歷史。”
“……我他媽昨天怎麼不給你補上一刀!”
話才說完,淵豺就冒了出來,陰森森地盯着慕異卓看。
慕異卓簡直哭笑不得,什麼時候自己一個正常人類,居然被喪屍跟防賊一樣防着了。
“沒你什麼事。”司涅瞧見淵豺的眼神,有點不爽。
“我帶了食物。”淵豺舉起手裡的籃子。
老遠兒就問到一股血腥味,得,也不用問什麼了,慕異卓白了司涅一眼,拉開房門,“吃你的吧,把腦子吃清楚點,別再發癲。”
“你站住。”
“幹嘛?”慕異卓停在門口,微偏過頭,看到司涅跟個枯屍一樣躺在牀中央,本來那麼大的個子,這會陷在牀裡,幾乎都看不到了。
“還有什麼事?”司涅半天沒說話,慕異卓就再問了一句,語氣都軟了下來。
“你爲什麼在卡爾之地?”
憋半天就憋這麼句?人還跟乾屍一樣呢就開始算賬了?
慕異卓在心裡默唸一百遍不和病人計較,纔開口,“說來話長,你吃……點東西,恢復體力,回頭再跟你解釋。”
淵豺應時地把籃子遞給司涅。
慕異卓不想看血腥的場景,前踏一步接着往外走。
不耐煩地推開淵豺,司涅再說話的時候就有些中氣不足,不過聲音還是冷厲的,“讓你走了嗎,站住。”
我的大爺,你一副隨時都要暈倒的樣子,能別再窮折騰了嗎?
慕異卓忍着罵人的衝動,轉過身,“你就非……”
“我給你個機會。”司涅不耐煩地打斷他,身子晃了晃,明顯只靠一股勁在撐着。淵豺在一旁看着,焦急地想上前,卻被主子的眼神制止下來。
“你說什麼?”
司涅跟淵豺低聲說了一句,從對方手裡接過一樣東西,又一擡手往慕異卓那邊丟過去。
慕異卓下意識地接下,攤手發現是放着初代的膠囊,“你什麼意思?”
“淵豺不會動你。”
“然後呢?”
司涅抿起嘴,不再說話。
慕異卓愣了好一會,才猜到他的意思,只不過依舊難以置信,“你想讓我滾蛋?”
“離開地球,還是離開這艘飛船。”司涅單手撐着身體,只覺得像是撐着一座大山,他的視線落在慕異卓的喉結上,看着那顆小玩意上下滾動,不禁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慕異卓,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慕異卓沒有立刻回答,他手託着膠囊,嘴巴微張,跟個二愣子似的。
司涅再也撐不住自己的重量,歪倒着陷到牀褥中去,“淵豺,把吃的給我。”腥香的鮮肉放到他的嘴邊,他由着手下伺候,眨眼間就吃下了巴掌大的一塊肉。
“靠,你他媽有毛病,我要走你非不讓,偏要我看你吃人肉,惡不噁心。”門口的人炸毛了,砰地一下把門摔得震天響。
像是還把什麼東西震到牀上來了?
司涅伸手把東西抓過來,湊到眼前仔細地端詳着,嗯,是個眼熟的小玩意兒。
老半晌,房間裡傳來一陣會心的大笑。
慕異卓坐在駕駛室柔軟的復古皮質沙發上,聽到笑聲翻了個白眼,裡面那傢伙,真的,腦子有毛病。
他都和安斯艾爾說了真相了,還能回去?那跟豬把自己洗乾淨跳到屠戶手裡有什麼區別。
仰躺下來,他盯着頭頂上泛着柔和暖光的水晶吊燈,思維就發散開了,有關卡鯊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這艘藏在極北之地的飛船,秘密通訊系統開啓之後會有什麼後果,難道自己要成爲地球星際旅行第一人?
宇宙會是什麼樣的呢?
會有第二個地球嗎?
他不知不覺地睡着,過不了多久又猛地驚醒——夢到了司涅還沒有被變成喪屍的樣子,鮮血淋漓的手術檯,被束縛的手腳,鋒利的手術刀在皮肉上一點點地劃開,露出裡面猙獰的內臟。
司涅曾經被裡世界的陸組抓去當研究對象。
這段不屬於他的記憶,曾經帶給他很大的震撼,但當時更多的是震驚於兩人之間的關聯,慶幸自己的運氣,可憐對方的不幸,然而今天重新夢到司涅血腥的過往,他忽然覺得心疼起來。
“哎。”他哼唧了一聲,要再睡已經睡不着了,不如起來逛一圈。
自打進了飛船,一直盯着病人,還沒有機會四處逛一逛呢。
飛船除了中央的駕駛室外,還有七個房間,每個房間的佈置都和駕駛室一樣,復古的裝潢,軟軟的紅色地毯,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織成的,應該是某種動物的皮毛,不一樣是光源。駕駛室裡面掛着水晶吊燈,而房間裡則是牆壁發出淡淡的光,暖黃色的,很溫馨的感覺。
慕異卓又打開了一間房的門。
其它的房間都是乾乾淨淨的,像是有人定期打掃過,唯獨這一個,物件上都蒙着一層灰。而且裝潢也不像其它的,居家類的物件少了很多,擺的大多是一些實驗之類用途的儀器,有些慕異卓在慕嚴的筆記上見過,有些沒有。
難道這是老頭子曾經的實驗室?
慕異卓興致缺缺,剛想退出來,卻瞥見角落裡一樣眼熟的小物什。
母親的石像?
之前就在阿爾法基地L1房間裡就見過一次,跟手辦似的,密密麻麻放了一片架子。可這個實驗室裡只有一個。
是本來就有的?
還是……他想起當時在L1裡,司涅毫不猶豫地拿走了其中一個,會不會是被他帶到這來了?
爲什麼要特地那這一個?絕不可能是拿來供着,看樣子像是隨手丟到角落裡的。
難道是有什麼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