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銘其實早已經從鬼叔那兒知道舒雪曾經去過太宇幻海,只是不想表露出自己知道很多而已,否則勢必會牽連出鬼叔的存在。
雖然認爲舒雪是可以信任的人,但班銘還是覺得,鬼叔的身份還是儘量保密會比較好。
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此時的舒雪,不知爲何,讓班銘覺得有絲絲隔閡,覺得有點陌生。
“師父,你居然知道清姐身陷太宇幻海?”舒雪露出些許意外之色,這樣的消息,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聽到的,她隨即說道:“我先後五次去過太宇幻海尋找姐姐,可是那裡確實太過兇險,我也僅能深入到一定程度,就不得不退出……我懷疑,姐姐他們應該是身陷在太宇幻海的極深處,否則早該被我找到了。”
語氣之中也是流露擔憂。
“太宇幻海……我是會去走一遭的。”班銘聲音微沉地說道。
舒雪眼中微微黯然,轉開話題道:“師父,現在的你,從氣息乃至神魂波動上,給我的感覺完全陌生,而且‘舒浩’這個身份是怎麼回事?就我所查到的,舒家的旁支之中,的確是有‘舒浩’整個人,他過去的點點滴滴都能查得十分清楚……”
班銘早知道舒雪會問起這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說道:“這件事情,就說來話長了,要從百年前我離開太陽系時說起……”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班銘將自己離開太陽系的原因以及之後發生的事情,一邊回憶一邊訴說,其中涉及到了封神時代,涉及到了神話之門,涉及到了宇宙大陣……這些直至今日都是塵封之秘的東西,其中隱去了自己擁有九陰極脈以及鬼叔的存在,只是說自己是太極圖的擁有者,這才能夠突飛猛進。
舒雪震驚得半晌不能言語。
她沒有想到,班銘當初離開太陽系消失無蹤的背後,竟然隱藏了這樣巨大的辛秘。
乃至天地異變以及“輪迴者”的出現,都是由此而始。
而且,班銘雖然看似離開了很久,但就班銘自己而言,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時間流逝遠超外界的“中央陣眼”以及神話之門內渡過。
換而言之,班銘此刻滿打滿算,也才二十來歲。
而班銘正是因爲被吸入神話之門,才被抹去了“存在”,又最終以取代死去的舒浩的形式,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哪怕舒雪早已經身爲當世巔峰強者,見多識廣,但這種種匪夷所思,仍教舒雪有種在聽天方夜譚的感覺。
然而,此刻班銘活生生地站在這裡,無疑是在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來,這個世界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因爲師父你……是師父你,拯救了世界,帶來了這個時代。”回過神來之後,舒雪看班銘的眼神變得不同,有震驚,更有發自骨髓的崇拜。
班銘卻沒有什麼自得,反而深深一嘆,道:“可是,神話之門降臨之後,妖族大興,造成生靈塗炭,我也是難辭其咎。”
舒雪伸手緊緊抓住了班銘的手,道:“師父,這不是你的錯,神話之門降臨是必然的,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到時候還會是同樣的結果。而這樣的結果,即便再壞,總比那八十一個文明被乾長生血祭,使得封神時代重臨要好。”
班銘何嘗不知道如此,但有些東西,以他的秉性來說,的確不可能幾句話輕描淡寫地放下,然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過,哪怕再有一次機會,班銘還是無悔,會豁出一切去阻止乾長生。
“說起來,你這次爲什麼要刪掉杜拉格的題目?”班銘忽然轉開話題,不願在說往事。
“因爲我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測試一下,看看‘舒浩’是不是我想的那個人。”舒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畢竟,若果是師父你的話,在那個時候,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吧?”
班銘不由哭笑不得,道:“你就不怕萬一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會讓你的名聲受損嗎?”
“我現在無所謂的啊。”舒雪盈盈的目光落在班銘的臉上,忽然伸手,輕輕地撫摸向班銘的臉頰。
班銘本能地想要躲開,然而舒雪手掌奇異一顫,就已經輕柔地落在了班銘的臉頰上。
像是撫摸一件珍寶一樣,輕輕撫摸着。
班銘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而舒雪看着他的面龐,眼中有了朦朧之色,夢囈般地輕柔道:“師父,你知道嗎?過去這百年裡,我一直在努力地傳播陣法,要將師父你傳給我的法,讓全世界都頂禮膜拜,更想讓自己的陣法造詣,到達我想要達到的高度……可是,直到我真的站到了頂峰,變成了別人口中所稱的陣祖,變成了人人敬畏的滅境強者,回首過往,我才發現,原來我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師父,你猜得到是什麼事嗎?”
“我猜不到。”班銘的聲音有些乾澀,臉色也變得微微僵硬起來。
“師父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猜不到呢,肯定是在逗我。”舒雪輕輕一笑,面帶從未有過的柔媚之色,另一隻手纖細的手指輕輕按在自己高聳的胸口,嘆道:“原來我忘了,自己還是一個女人……忘掉了身爲一個女人,本該具有的最爲純粹的念頭,那就是找一個彼此相愛的男人。不,我其實沒有忘,我只是壓抑住了這種念頭,因爲自卑,因爲道德,因爲lun理……師父,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班銘彆扭至極,萬沒想到事情會突然急轉直下發展成這樣,本想說你大概喝醉了,但立刻又想起舒雪根本就沒喝酒,臉上很是尷尬地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舒雪,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好男人到處都有,只要你善於發現,肯定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真愛的……”
“不,他們都不夠資格!”舒雪的眼神猛地變得有些銳利了,隨即又變得更爲迷醉,道:“師父,你知道嗎,在這天底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只有一個男人讓我心動。可是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太不起眼了,只是個只懂鑽學問的書呆子,只是靠着姐姐才能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弱者,而我所默默愛上的那個人,卻越來越強大,身邊也有了一個又一個的紅顏知己,她們都那麼優秀,那麼勇敢,讓我自慚形穢。更何況,那個時候,對於感情還懵懵懂懂的我,只因爲崇拜,和對陣法這門學問的嚮往,居然拜了那個人爲師……師父,你知道嗎,當我向那個人行拜師禮的剎那,我心中很欣喜,但也感覺到,自己的心裡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樣……那種感覺,真的好難受……”
如果班銘現在還不知道舒雪說的是誰,那就乾脆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舒雪竟然會對他產生感情。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叫他師父,我那麼努力地鑽研,爲的就是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句誇獎以及一個驚訝的眼神。而我們用的最多的接觸的方式,便是視頻通話,而且說的都是陣法……即便這樣,我也很滿足了,每次視頻接通的剎那,看到那個人臉龐的剎那,心裡的歡喜就像是要漫出來,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快樂,偏偏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後來,他離開了,從此再無音訊。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將他教給我的東西傳承下去。尤其是在天地異變之後,不知什麼原因,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可是,我沒有忘記,我也不不允許自己忘記,我要將陣法傳遍宇內,讓所有人都知道陣法,再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師父是誰,真正的陣祖是誰。讓這世界的所有人,都記得那個名字,誰都不準忘記他!”
舒雪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
而班銘則是默然了。
從剛剛舒雪開始闡述自己的內心開始,他心中涌現出來的情緒有尷尬、茫然、無措,甚至生氣,但這一刻,這些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震撼。
當全世界都已經忘記他的時候,有這麼一個女孩,身體裡面有一種連天地法則都無法阻攔的偉大的力量,使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他。
至少在今天之前,班銘沒想過世間會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直到後來,我被封爲陣祖,我成了滅境強者,才突然醒悟了,原來……師父,我一直愛着你。”
舒雪的眸子沒有絲毫的躲閃,無人知道她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在夢中重複過多少次這樣的場景,她要把百年來自己想說卻一直沒有機會說的話,一次說個清楚:“今天的我,已經不再弱小,不再自卑,也不再因爲別人的看法而怯懦,哪怕這時候要我去告訴全世界,我喜歡的人是我師父,我也在所不惜。哪怕和全世界爲敵,我也要陪在你身邊……師父,你相信命運嗎?命運讓我比夕夢研比楊雅人都早一步重新遇見了你,我覺得這就是命運的安排,我纔是最該陪伴在師父你身邊的人。師父,你放心,哪怕你現在已經跌落了修爲,哪怕寧塵以及其他一些人對你不懷好意,但是還有我,我會豁盡一切,好好地保護你,誰都無法對你有一點點的傷害……”
班銘靜靜地迎着舒雪盡是癡迷的目光,靜靜地等她說完,亦沒有躲讓那隻不斷在自己臉頰上撫摸的手掌,他只是緩緩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舒雪眼中的癡迷之色頓時收斂了不少,她身子微僵,收回了纖纖素手,柳眉輕蹙道:“師父你爲什麼不願意?是因爲夕夢研和楊雅人嗎?你當初能夠在愛着夕夢研的時候接受楊雅人,爲什麼不能再接受我?”
班銘張了張嘴,輕嘆道:“那不一樣。”
“是不一樣。”舒雪神色微冷,微微挺動上半身,道:“我xiong部比楊雅人大,個子還比她高,修爲也是冠絕當世,而且還和師父你一樣喜歡陣法,和師父你更有共同語言,我有這麼多優點爲什麼你能接受她而不能接受我?難道就因爲我是你的弟子?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就脫離師徒關係。”
哪怕班銘因爲舒雪先前的那番表白極爲震動,寬恕了她對自己的無禮,此時也不禁有點兒逆血倒涌,一聲“孽徒”到了嘴邊,硬生生嚥了下去。
估計這是古往今來最奇葩的背叛師門的理由了,說出去都覺得丟人,當然也可能會引起很多人的羨慕。
不過真要對比的話,現在的舒雪各方面的確是比當初的楊雅人好上太多,尤其是胸部,楊雅人一直對夕夢研比自己的大而耿耿於懷,從此徹底恨上了**星人,和舒雪更加沒有可比性。
而且她還性格古怪、刁鑽、幼稚、報復心強……班銘想來想去,真的沒從楊雅人身上數出多少優點來。
然而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那麼多缺點集於一身的女孩兒,爲什麼一想到她就會忍不住脣角泛起溫暖的微笑?爲什麼心中會變得柔軟?
見班銘神色有些古怪地沒有說話,舒雪神情微微振奮,趁熱打鐵地繼續說道:“而且,古往今來師徒都不是阻擋愛情的理由,這百年來我看過很多小說,比如‘神鵰俠侶’比如‘花千骨’都是師徒相戀,還有古中國楊振寧的兩任妻子都是他的學生,而且每年報道出來的校園師生戀都至少有十數起……”
過去百年,舒雪着實是做了不少這方面的功課,說起這些典故來如數家珍,讓班銘都變得有些目瞪口呆。
見班銘這副模樣,舒雪有些得意,道:“怎麼樣,師父你也被我說得啞口無言無可辯駁了吧?”
“我很感動,也很自責。”班銘輕嘆一聲,柔聲說道:“我感動你對我感情至深,可我真的無以爲報,我自責自己沒有早點發現這件事,也不用讓你痛苦百年之久。”
他的確很懊悔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