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我們母子又擠在一張小牀上,就象很久很久之前一樣。那時候他是個軟綿綿的嬰兒,我抱着他的時候,感覺到他就是我的整個世界,而我也爲他撐起令他安然無憂的保護傘。
兒子因爲自己的困擾,反而忽略了我半夜不睡坐着發呆的事情。
連我自己也都忽略了。
已經淡去了很久的夢魘,爲什麼又突然回來了?
第二天李漢臣開車來接我們。短短的一個月裡,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打包行李準備遠行。和上次一樣,小小的行李,最大件的就是喬喬。
李漢臣笑着把我和兒子手裡的小包接過去,然後讓喬喬坐上了磁浮車的後座。兒子看看我,說:“媽,我要坐前面。”
我點頭:“好,前面看風景更清楚,我不和你搶。”
看起來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喬喬安靜的和我坐在後座上。
李漢臣替兒子扣安全帶,不忘了轉頭關照我。我笑笑,我可用不着他關照。
“我們直接去航空港,”他說:“我有艘客貨兩用的太空船在那裡,我們就乘那個走。”
兒子立刻好奇發問:“太空船?我們自己的嗎?”
很好,他的就是我們的,我們的還是我們的。
兒子這話很徹底的在貫徹這句話。
“是。”他說:“不算太大。”
不算太大,是個模糊概念。
兒子和我,認爲不算太大,大概就和我們前不久剛剛乘過的那艘小飛船差不多大,可以載一百人以內,貨可以裝兩廂,足矣。
但是等我們看到眼前的龐然大物,我看看兒子,兒子看看我。
這個真的不算太大,最起碼和新聞裡才播過的那種新品鉅艦相比,它小了一圈。
但是這不算太大的太空船,裝人起碼也可以上千,裝貨起碼兩百廂……
兒子回過神,第一句先問:“我們的?”
李漢臣笑:“我們的。”
兒子歡呼一聲就往前跑。
我站在後面,忽然想起那時候我們爲了逃難擠上的小飛船。
古語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兒子非常開心,因爲這是私人飛船,我們的喬喬也可以不必被切斷源打起包來去和行李們一個待遇。兒子有他的房間,非常大,而且很豪華。連玩遊戲的那套裝置都已經完整的擺放好,並且接通了能源。他的旅途完全不會無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不過兒子開心歸開心,理智卻沒丟。
“媽媽,你住哪裡?”
我笑笑,這孩子在想什麼,我現在當然是清楚的。
“你下一間。”我指給他看。
“他呢?”
沒提名字,但是他是誰,當然我們都知道。
“不清楚,”我笑:“不過他既然是船長,應該住在值班室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聽我們聊天的男人笑:“不,我不是船長,我只是老闆,所以我想住哪裡就住哪裡。”
兒子馬上跳起來:“那爸爸和我住一間,我們一起玩遊戲。”
這麼大的飛船,就算操探系統再好,工作人員起碼也得一百。人工開支,加上這一趟的耗的能源,耽誤的時間和生意……
李漢臣先生很會敗家啊。來去居然用這種大型飛船代步,而乘客就只有三個人。
不過他是賣軍火的,想必是敗得起。
不知道軍火之外,他還有沒有其他副業?
比如,販賣人口?
我失笑,倒真的有幾分象。他一個人到來,走時卻變成了三個。不過上當的就我和我兒子兩個人,他這一趟就算能販人的成功順利脫手,也是要大大虧本的。
如果要說現在聯邦裡什麼最昂貴稀缺,那麼第一是能源,第二是能源,第三還是能源。
兒子興奮夠了,又跑去和李漢臣商量,他想去駕駛區看一看。當然,若是能親手摸摸,甚至操作兩把就更好了。
李漢臣二話不說,牽着他的手就去了。
我坐在房間裡,從精緻的沙發椅上抓起一個坐墊抱在懷裡。
李漢臣是怎麼樣從一無所有變成現在這樣身家不菲的?
我原來以爲他也就是有幾條破爛飛船,在偏僻航線上乾乾小規模走私。
現在看來是我低估了他。
唔,這麼看來他那張卡片上的金錢也肯定僅是一小部分了。
有錢沒有什麼不好,起碼兒子就對這條船興趣濃濃。
喬喬倒了杯水給我。它是最最平靜的一個,無論是在寂寞的小行星上,還是在這艘豪華的大型飛船上,對它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屋裡什麼設備都齊全,我站起來,爲自己放音樂聽。
他們去了很久纔回來,兒子顯然開心,臉紅撲撲的,一見我就衝過來,抱着我連聲說:“媽,媽,你不知道,那可有意思了!”
我不知道嗎?我知道的,因爲你開心,所以我就知道那一定很有意思。
我擡起頭,李漢臣看着我笑:“你應該一起去,小白會更開心。”
“還要走一路呢,機會有的是。”
他點點頭,然後把手伸向兒子:“來,我們該坐下了,飛船這就起航。”
我們三個並排坐下,兒子坐在中間。安全裝置緩緩升起,將我們罩在其中。
起飛時候可以感覺到輕輕的顫動,非常細微,說明飛船動力以及性能都十分優越。
我微微側過臉去,李漢臣也正好轉過臉來。
四目相對,他朝我一笑。我面無表情的把臉轉開。
兒子坐在中間,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過於興奮,抓着我的手微微顫抖。
“媽媽。”
“嗯?”我問他:“什麼事?”
他只是笑,然後又喊:“爸爸。”
“唔。”李漢臣也答應了一聲。
兒子什麼也沒有說,我發現他一隻手握着我,一隻手握着李漢臣。
看起來他已經不再象昨晚那樣緊張不安,患得患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