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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登基到現在已經過了一週,我和李漢臣見面的次數用不了五根手指就可以數過來,誠然,他很忙。

但是我想我們之間這樣的隔漠和遙遠,不僅僅是因爲他忙的緣故。

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怎麼說呢?

彼此不信任,這個最關鍵。

還有其他許多零零碎碎的問題,一點一點的,象一塊塊磚,壘成一堵牆。我站在牆這邊,他站在牆那邊。彼此知道對方就站在牆後面,但是……

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如果他願意就站在那牆後,我也沒意見。

“媽媽,下午好象有場音樂會吧?”

“是的,在蓮花堂那裡舉行,你想看嗎?”

“嗯,可以嗎?”

“把上午的課上完就可以。”

他點頭,然後隔了一會兒又說:“媽媽,我和於昕……”

“嗯?”

他吞下嘴裡的食物:“我們不能去皇家中學上學嗎?”

我停了一下:“暫時不可以,這可不是件小事情。”

“哦,”他低下頭繼續吃飯,於昕比他有規矩的多了,吃飯的時候總是安安靜靜。可是我卻希望他能夠多話一點,活潑一點。不過想也是不可能的,再多話活潑的孩子處在他的尷尬地位上,也活潑不起來了。

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音樂會有什麼好看,但這是社交的一部分,就象那些貴族夫人小姐開茶會詩會一樣,必須穿戴的整整齊齊去坐在那裡忍受半天。好在音樂不算難聽,兒子和於昕顯然不知道這音樂會這等難過的事,一左一右的,坐在我旁邊一動不動,可是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十分沮喪。

我覺得好笑,小聲說:“這首曲子完了,你們就出去吧。”

兒子眼一亮,小聲問:“可以嗎?沒關係嗎?”

“沒事的。”我說:“本來你們來不來的都不要緊。”

兒子果然神情一鬆。等這一曲完結,下一曲沒有開始之前,就拉着於昕從側門跑了。他倒是開心,於昕就沒他那麼厚臉皮,不太好意思的朝我點了個頭,被兒子拉着跑了出去。

喬喬今天沒有過來,中午的時候被元正夫人傳去接受內宮女官的培訓。我翻着節目單,下面還有古樂編曲,我看到節目單的最後,本來還有一個叫做尋歡的曲目名,上面卻框了起來,顯示是劃除了。

我按了下手邊的感應器,一個宮女過來問:“皇后有什麼吩咐?”

我說:“節目單是誰準備的?最後一個節目爲什麼選定之後又取消了呢?”

她說:“是這樣的,這是禮樂坊的人決定的節目次序,但是最後一個節目是歌唱,因爲表演的人身體不舒服,所以才臨時取消了。”

“是這樣,”我順口問:“要緊嗎?表演的人是誰?”

“他叫甦醒。”

我點了點頭。

宮女說:“真可惜,原來還以爲可以聽到他演唱的。據說他唱古曲也非常好聽……”

我想起在迷失城堡遇襲的那一晚,也有個女孩子說非常喜歡他。

她的身體好吧?迷失城堡已經毀了,她現在在哪裡呢?我上次問起來,姜悟說她的身體已經好了,回家去了。這些日子很忙,也沒有再想起她。

“甦醒身世也很可憐的哪,他是孤兒,據說小時候的事都不記得了,光知道自己姓蘇,名字還是收養他的人給他取的。”

我心裡一動,擡起頭來:“你說……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宮女說:“是啊,好多人都幫着他尋找身世呢,據說他當初之所以選擇唱歌爲職業,就是想讓親人能夠看到他,找到他的。”

我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的在跳:“他……有他的圖像資料麼?”

“有的,”宮女說:“不過他的相貌據說做過修整,因爲小時候的意外事件所以臉受過傷……”

我覺得自己手心發熱,似乎在慢慢滲出汗來:“他……現在在哪裡?”

“他在客館住着。”

我低聲說:“如果他的身體還可以的話……我想見見他。”

或許只是巧合,或許是……

可是,如果他是弟弟呢?

如果他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如果……

我擡起頭來:“等這曲子完了,請他過來一趟,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他。”

宮女答應了一聲去了。

音樂會剩下的曲目我都沒有聽出來是些什麼曲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心神不寧過,等到音樂會一結束,我站起身來,樓閣外面坐着的女子們都起身來整齊的行了一禮,我微微頷首,轉身出了唯音閣。

一個面生的宮女過來,躬身說:“娘娘,已經吩咐安排過了,請您這邊走。”

我跟着她進了一間開着栗子花的院落,這裡象是個會客的小廳,比較幽靜雅緻。她退了下去,我坐在那裡,摸着手邊的一盞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小弟小時候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我和他……各有各的世界,並不是特別親熱。父親對我們也十分公平,溫和,有什麼東西都是給我們一人一件,絕不會偏袒誰。如果我們偶爾不和,他也絕不會偏幫着哪一個,他一直公正又溫和,是個真正的君子。

這裡真的很安靜,我以前沒有來過這裡。而且今天賀青元正好有要緊的事,喬喬也沒有過來,周圍越靜就越凸顯出我心裡十分煩亂不安,可是卻連一個可以說一說,商量一下的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