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謹歡僵在原地,想起他在y市的不告而別,她心裡又多了幾分苦澀。慕巖看見她時,臉上沒什麼表情,站直身體迎向她,從炎沉睿手裡接過行李箱,沉默的轉身扔進後座。
盧謹歡轉身看着身體微僵的炎沉睿,她說:“沉睿,我們就此告別,再見。”
“歡歡。”炎沉睿慌亂的抓住她的手腕,最後一次問她:“你還有別的選擇。”
盧謹歡眼底流轉過一抹憂傷,她的手輕輕覆在他手背上,將他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拿開,她說:“對於我來說,我從來都只有一種選擇,對不起!”
炎沉睿沉痛的望着她,他偷來的那段時光,是從這座機場開始的,如今也在這座機場結束。爲什麼他還是那麼不甘心呢?既然讓他偷得了那麼多的時光,爲什麼沒有讓他偷了她的心?
盧謹歡絕然的轉身,大步走向慕巖的黑色路虎。慕巖扶着她上車,回頭目光深沉地瞥了炎沉睿一眼,繞到駕駛座旁開門上車。車開出去了,盧謹歡的目光還是沒有忍住,透過後視鏡看着漸漸變小的那個點。
他的身姿依然俊挺,此刻卻彷彿遺世獨立,讓人傷感不已。
慕巖從見到他們親密的走出機場時,心裡就隱忍着一股怒氣,此時見她依依不捨的看着後視鏡,他冷笑一聲,“捨不得?”
盧謹歡轉頭看着他,想起剛纔那些記者說的話,她說:“盧氏……是毀在你手上麼?”
“是。”慕巖沒有隱瞞她,“那些資金本來就是洗黑錢得來的,會查封是遲早的事。”
“可你讓它提前了,不是嗎?”盧謹歡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看懂過慕巖,當她覺得他是愛她時,他卻離她很遠很遠。可當她覺得他離她很遠很遠,他又出現在她面前,用那種對她情深義重的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可是,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殘忍的人,他可以愛她,也可以虐她。
“錯,不是我讓它提前了,而是他露出了馬腳。歡歡,我們之間,能不能別談起他?”慕巖忍不住惱火道,在s市,他就是因爲她的請求而惱怒,她明知道這件事是他的心結,她還反覆提起。
“抱歉,讓你不愉快了。”盧謹歡移開目光,靜靜地看着前方,柏油馬路被雨水浸得更加黑亮。她不想再說話,半晌又覺得很累,她閉上眼睛,耳邊傳來風聲雨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聲音,她又睜開眼睛來。
慕巖看了她一眼,心裡很不舒服,她跟炎沉睿就能有說有笑,跟他在一起就裝死。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纔是她的老公,若他不來接機,她是否就要跟炎沉睿去炎家了?
離開大半年,y市的變化很大,許多舊樓都推倒建起了新樓,一派新氣象。盧謹歡看着窗外一閃而逝的高樓大廈,沉默不語。也許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種無話不談的地步了,她心裡惆悵不已。
大約四十分鐘後,慕巖將車停在了摩天大廈的地下停車場,他打開車門,將她的行李箱拖了下來。盧謹歡依然沒有問他,沉默的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
一進電梯,慕巖的怒火就再也控制不住,他將行李箱扔在一旁,將她抵在電梯上,怒聲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說啊。”
盧謹歡靜靜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她看到他怒火狂熾的雙眸裡自己的倒影,她說:“我很累,你別鬧。”她消極的反應,總是能夠輕易的挑起他的怒火。
“我鬧?還是你在鬧?你不聲不響的消失大半年,我沒有怪你,你反倒先給我使起臉色來了?那麼厭惡我?爲什麼還要回來?你跟炎沉睿在s市雙宿雙飛好了。”慕巖滿肚子酸水,眼前這個女人,總是有能耐讓他抓狂。
盧謹歡擡頭看着他,冷聲道:“慕巖,我爸爸對不起你家,如今,他已經得到了懲罰。你的仇也報了,反之,我從來不欠你什麼,我之所這麼縱容你傷害我,是因爲我愛你,你不要把我對你的愛,一點一點都消磨得一乾二淨。”
慕巖的氣焰,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記得慕楚跟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你之所以敢這麼傷害她,你憑藉的不過是她愛你,假如有一天,她不再愛你,慕巖,你什麼也沒有了。”
就是這句話,讓他開始重新審視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冷靜下來,慢慢放開她,心裡有着很深的恐懼,炎沉睿說得對,他沒有資格這麼對她,盧文彥做的事怎及他父親的一半?
他低低道:“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菜,我親自下廚,你不知道吧,你不在的時候,我的廚藝比之前進步了許多,味道直逼大酒店的一級廚師。”
他突然轉變話題,倒讓盧謹歡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愣愣的盯着他,又是一副他是不是吃錯藥的樣子。慕巖偏頭看她,說:“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那你幫我擦掉吧。”
盧謹歡驚疑不定的看着他,實在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他現在的心情,比孩子還善變,讓她摸不着頭腦。她真想伸手試試他額上的溫度,看他是不是發燒了,否則他剛纔還一副怒氣沖天的樣子,怎麼轉眼就變成來討好她了。
她搖了搖頭,說:“沒有,你臉上什麼也沒有。”
電梯很快就到了,電梯門“叮”一聲開啓,盧謹歡遲遲沒有往外走,慕巖走出電梯,沒看到她跟上來。他轉過身去望着她,說:“怎麼了?到家了,你不會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吧?”
盧謹歡其實還有些害怕,這個地方是她跟慕巖決裂的地方,說實話,她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住在這裡。慕巖一反剛纔尖銳的態度,微笑着走回去,牽着她的手,說:“看來真是迷路了,我牽着你走,走一次,你就記得了。”
他的態度真的太詭異了,盧謹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縮了縮脖子說:“慕巖,你還是恢復正常好了,你這樣更讓我害怕。”
慕巖一心想要表現得溫柔,他還記得她那天晚上跟他說的話,可是被盧謹歡這一說,他氣得差點破功。他強忍着咬牙切齒,說:“我不是很正常麼?我就怕你久了沒回來,找不到路。”
他溫柔的聲音裡含着一抹咬牙切齒的狠勁,盧謹歡的心抖了抖,不敢再說話,怕一會兒又說錯什麼,惹得他狂性大發。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往前走去,轉過一個彎,前面就是大門。
硃紅色的電子門,依然如昨,而此時,門前站着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盧謹歡目光一緊,稍稍使了些力道,將自己的手從慕巖手裡掙了出來。
慕巖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女人,他眸光閃了閃,重新握住盧謹歡垂在身側的手,擡頭微笑道:“柔伊,你怎麼來了?”
白柔伊依然風姿楚楚,比之大半年前,她更添了一股獨特的魅力。盧謹歡想過回來會碰到她,但是沒想到剛回來,她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門來了。她看着她,眼裡不由得滑過一抹譏笑。
白家兩姐妹都有當小三的姿質,不僅如此,還能做得問心無愧,實在讓人不佩服都難。
白柔伊衝着慕巖楚楚一笑,她說:“昨晚我聽你打電話,說盧小姐今天回來,就想來看看,盧小姐,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白柔伊絕對是小三中的戰鬥機,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着令人誤會的話。確實,昨晚慕巖在凱悅酒店應酬,中途出來接了一個電話。她當時正跟新電影的導演在談合作事宜,中途受不了那導演一直吃她豆腐,藉口上洗手間出來。在走廊裡遇到正在打電話的慕巖,她並不知道那個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只知道慕巖當時的神色很不一般。
她悄悄靠近,只聽到一句,盧謹歡今天回來。
這段時間,慕巖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的,但是並不排斥她靠近他。她心花怒放,想着這樣繼續下去,慕巖遲早會接受她的。然而就在她做着這樣的夢時,盧謹歡要回來了,望着慕巖晦暗不明的神色,她知道,他從來沒有放下過盧謹歡。
她不能讓她破壞了她這麼久的努力,所以纔會等在這裡,就是要讓盧謹歡誤會。
盧謹歡眉眼一挑,說:“讓白小姐費心了,一切都還好。”
慕巖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第一次覺得‘劈腿’也是個苦力活。他看了看白柔伊,又看了看盧謹歡,恨不得地遁。現在這種情況,他根本就不能讓白柔伊起疑,否則他之前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歡歡剛下飛機,旅途勞頓,不方便會客,柔伊,你先回去吧。”
白柔伊也不介意,她呵呵笑了兩聲,自己給自己圓場子,“嗯,我就是想來看看盧小姐,既然見到了,那我就不打擾了,盧小姐,再會。”
盧謹歡心裡十分不喜,卻強忍着,順着慕巖說的話,客套道:“實在抱歉,我很累,你都到了家門口了,也沒能請你進去稍坐一會兒,那要不讓慕巖送送你?”
她的目光睨嚮慕巖,慕巖立即道:“柔伊也不是外人,不用這麼客氣,是吧,柔伊?”
其實慕巖的意思是不送白柔伊,可順嘴就說了這句話,盧謹歡縱使強忍着,難看的神色再也掩藏不住,她冷哼一聲,扭頭看向別處。不是外人,那就是自家人了?
慕巖真是厲害啊,她剛回來,就迫不及待的把小三帶到她面前,想讓她認可?讓他享受左擁右抱?門都沒有。
白柔伊因爲慕巖在盧謹歡面前的這句話,頓時喜笑顏開。她得意的看着盧謹歡,就好像慕巖已經承認了她的身份一樣,她說:“沒關係,都是自家人,何必客套,那麼盧小姐,你好好休息,改天再聚。”
白柔伊扭着腰走了,揮一揮衣袖,留下一陣香風,也留下無數矛盾因子,在慕巖與盧謹歡之間狂飆。
白柔伊一走,盧謹歡就再也忍不住,酸溜溜道:“自家人,她什麼時候成了你的自家人了?”
慕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解釋道:“我就順嘴說說,沒有別的意思,歡歡,你別想太多。”
“是我想太多嗎?我怎麼覺得是你們做得太多。”多到讓她不想想多都不行。最後這句話,她當然沒有說出口。她選擇回來,就知道自己有一場硬仗要打,慕巖跟白柔伊之間一直都不清不白的,如果是朋友關係,白柔伊會巴巴的跑到他家門口來等他們?
她不過就是想來示威罷了,盧謹歡偏不如她的意。
聽她陰陽怪氣的說話,慕巖就不樂意了,他還親眼看見她跟炎沉睿曖昧不清,他什麼也沒說,她爲什麼就要揪着這事不放手呢?“我跟柔伊真的沒什麼。”
慕巖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最後索性道:“反正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這件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現在跟你解釋還爲時太早。”
“等她哪天抱着孩子上門了,你再跟我解釋,那時候就不晚了。”盧謹歡冷聲道。
慕巖揉了揉太陽穴,他們之前會鬧得不可開交,也有白柔伊的原因。但是現在真的不是解釋的時候,很多事情還在進行當中,他過早的說出來,只怕計劃生變。“歡歡,你跟炎沉睿住在一起,我說過什麼沒有?我說了,我跟柔伊沒有任何超出朋友的關係。”
盧謹歡被他的話堵得回不了嘴,心裡卻十分難受。她清楚,就算慕巖跟白柔伊有過什麼,她也沒辦法追究。她離開這大半年,事實上已經放棄了他。她沒有理由讓他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還爲她守身如玉。
“其實你不用解釋,就算你們有什麼,也在情理之中。”盧謹歡說完,驚覺自己的語氣酸氣沖天。
慕巖聽她那話,心裡又是一陣氣,可也知道這話題不宜多聊,再聊下去兩人又會爭執起來,他開了門,說:“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不嫌累麼,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