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沉睿回到炎家,家裡傭人告訴他,老爺夫人都出門去了,只有老太爺在家,讓他回來去書房找他。在炎家,炎沉睿誰也不怕,就怕炎老太爺。
炎老太爺年輕的時候鬱郁不得志,人到四十,不知道是轉的哪門子運,竟跟某千金認識,兩人一見如故,炎老太爺當時死了原配夫人,就發了猛力的追求那位千金,後來那位千金被他的誠意打動了,不顧家裡的反對,跟他結了婚。
起初幾年,兩家並不來往,後來女方家心疼自己的女兒,就把炎老太爺叫去,爺倆也不知道談了什麼,從那以後,炎老太爺的仕途一帆風順。炎家的勢力培植起來,如今風頭正勁,已經超過了衛家在y市的影響力。
炎老太爺中年得志,少不了也做了許多世俗不容的事,這些都是後話。此時炎沉睿被炎老太爺指名去書房,他苦哈哈的吐了吐舌頭,往二樓上走去。
炎老太爺年過七旬,仍舊精神抖擻,老當益壯。因爲常年位居高位,他的臉顯得嚴肅而犀利。炎沉睿敲了三聲門,只聽裡面傳來一道聲如宏鐘的聲音,他斂了斂神色,推門進去。
“回來了?”炎老太爺正在練字,他頭也沒擡,將一個“正”字最後一劃拉出來,力透紙背,鐵畫銀勾,顯得剛勁有力。炎沉睿忍不住拍掌叫好,“爺爺,您的字越寫越好了,現在只怕沒幾個人能趕上您。”
炎老太爺擡起頭,正色的看着他,說:“你別以爲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哄得我過關,我問你,盧家那小姑娘是怎麼回事?你這大半年動輒請假,就是爲了她?”
“爺爺,是您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從小就被您扔進軍事學校,沒時間行萬里路,如今好不容易瞅着了空,怎能不四處走走,看看我國的大好河山?”炎沉睿連忙爲自己的貪玩找正當理由。
炎老太爺皺了皺眉,嚴厲的目光直落在他臉上,“你別給我找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要討好女人,我不攔着你,你年紀也不小了,也確實該訂門親事了,京城楚家的千金剛留美歸來,趕明兒你就去見見,早早定下來,也好收收心。”
“爺爺。”炎沉睿急切道,“我自己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我絕不拿自己的婚姻,當成利益的籌碼。”
炎老太爺氣得直喘粗氣,“混賬,你是說我拿你的婚姻當籌碼了?你也不想想,沒有家族,何來你現在的升職?你出生在炎家,就註定你不能隨心所欲,這是你的責任。”
“我也不希罕。”
炎老太爺氣得狠了,拿起桌上的硯臺,就向炎沉睿砸去,炎沉睿輕輕一閃,就避開了硯臺。“你不希罕?你在s市那次,若不是我炎家勢力大,你早就進去了。你現在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你想娶盧家那個小丫頭片子?別說我不答應,就是你爸媽也不會答應讓你胡來。”
“我就是要娶她,娶不了她,我寧願一輩子孤家寡人,你們別想掌控我的婚姻。我不想像爸媽一樣,一輩子都在彼此不合中度過。”炎沉睿從開始就打定主意,就算娶不了盧謹歡,他也要自己選擇媳婦。
“你!”炎老太爺氣得差點跳腳,“你知道什麼,盧家那小丫頭片子是你能招惹的嗎?且不說她嫁給了慕巖,兩人到現在還沒有離婚,就是她爸現在還蹲在牢房裡,這樣不清不白的家世,我絕對不會允許她進門,你給我死了這條心。明天,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你去見見楚楚。”
“我說了不見,您要再逼我,到時難看的是你們,不是我。”炎沉睿說完,轉身就往外走,炎老太爺氣得直喘,他指着炎沉睿的背影,怒道:“好,你長大了,你翅膀硬了,你不摔一跟頭,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誰是爲你好。”
炎沉睿頓了頓腳步,終究沒有再跟炎老太爺吵,大步走出書房。
他早就知道炎老太爺會反對,只是沒料到他會反對得這麼激烈,竟然連相親都提前安排好了。他皺了皺眉頭,根本就不想去見那個叫楚楚的女人,要靠相親來嫁出去,指不定長得奇醜無比。
他剛走出書房,就看見母親站在書房外,他想起剛纔自己說的話,心裡有些慌,很不自在的將門拉上,壓低聲音道:“媽,你怎麼在這裡站着,一會兒爺爺發現你,又該罵你了。”
炎夫人是一個落魄世家的千金,在炎沉睿爸爸娶她過門之前,她家在全國都十分有名望。兩家聯姻,只爲壯大彼此的家族,結果後來炎夫人孃家落魄了,而炎家如日中天。
兩口子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炎夫人孃家落魄了,炎老太爺跟炎爸爸都有輕視她的意思,後來炎爸爸在外面養了一個情婦,炎老太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炎夫人吵過鬧過,最後也不得不接受事實。
因此,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差,除了公開宴會,炎爸爸纔會帶炎夫人出門,其餘時候對她不聞不問。
炎沉睿不想要這樣的婚姻,他要選擇自己喜歡的女人。可是這事在炎夫人心裡是一道從不曾癒合的疤,炎沉睿剛纔說出口,並沒有想到炎夫人會在門外偷聽,此時像做錯事被大人逮住了一般,手足無措。
炎夫人拉着炎沉睿向三樓走去,進了炎沉睿的房間,她坐在他身邊,問道:“兒子,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你跟媽媽說說。”
炎夫人的話彷彿打開了話匣子,炎沉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繪聲繪色的跟炎夫人講起了他們的相遇、相知。聽完炎沉睿的話,她幽幽一嘆,“兒子,她跟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放棄吧。”
“媽,您怎麼也這樣說?”炎沉睿皺着眉頭,“如果您見過她,您一定也會跟我一樣喜歡她。”
“傻孩子,她沒有離婚,也放不下她丈夫,單單這個,對你來說就是劫。你爲她碰腫了頭,她也未必會接受你,我擔心的是你會受傷。更何況,我聽你爸說,慕盧兩家的恩恩怨怨,並不簡單,你不要去趟這渾水。”炎夫人最疼兒子,卻又怕他走錯路。
如今他爸不再鬧着要跟她離婚,就是因爲炎沉睿,她怎麼能眼看着他行差踏錯?
炎家不缺接班的繼承人,可她只有他可以依靠。
炎沉睿眉頭緊蹙,臉上不悅,他說:“我的事不要你管,我累了,您出去吧,順手把門帶上。”他倒頭撲進被窩裡,不再理會炎夫人。
炎夫人看着他,心裡難受,可仍舊道:“我知道我的話你聽不進去,但是慕盧兩家的貓膩連景池兩家都不插手了,你別一頭栽進去,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
炎沉睿閉着眼睛揮手,“您快出去,快出去。”
炎夫人嘆了一聲,終究還是出去了,炎沉睿從牀上一躍而起,他到是知道一些關於景池兩家的故事,並且十分佩服景辰熙。這世上,只要他有心想查,就沒有查不到的事。
因此,他帶盧謹歡走的時候,做了不少功課,當時他就守在機場監控室,把盧謹歡坐上去s市的飛機那一段的錄相全都刪除了。並且一直以她的證件不好辦爲由,拖着盧謹歡。
也好在那段時間她並沒有把心思放在證件上,他帶她出行,都只用自己的身份證,也不坐飛機跟火車,以免景辰熙會查到盧謹歡的行蹤。去泰山那次,他知道他能藏她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沒有刻意隱藏行蹤,果然,景辰熙的人還是找到了他們。
慕盧兩家的恩怨,竟然讓景池兩家都不敢插手了,那麼這水就深不見底。
可是一想到夾雜在這裡面懵懵懂懂的盧謹歡,他就放心不下。他說過,他要做她的騎士,爲她排除萬難。
………………
早上那幾條短信,讓盧謹歡一整天都鬱鬱寡歡,這次慕巖沒有再關着她,出門前,他把她的指紋輸進去,又告訴了她密碼,給了她絕對的自由。
這落在盧謹歡眼裡,是他爲早上那幾條短信感到心虛。
慕巖走時,想要親她,她偏頭避過了。慕巖氣哼哼的,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結結實實的親了一記,這纔出門。慕巖一走,盧謹歡也拿着包出門。
她回y市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與其等着慕楚來找她,倒不如自己送上門去,免得被他罵。
結果她還沒有找他,慕楚已經先來找她了,她剛下樓,正準備坐車去他家,就看到那輛騷包的蘭博基尼停在樓下。她走過去,看了看車牌,確實是慕楚的車。
她敲了敲車窗,慕楚正在車裡守株待兔,看到她站在車外,他將門打開,冷冷的瞅了她一眼,說:“上車。”
盧謹歡摸了摸鼻子,他的火氣挺大的。也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她半年來音信全無,他不生氣纔怪。她自覺的坐上車,蘭博基尼像離弦的箭一樣急射出去。她看他不要命的速度,嚇得連忙繫上安全帶。
“慕楚,天氣炎熱,再上火,小心長口腔潰瘍。”
“你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慕楚瞥了她一眼,猛得轟油門,車子像要飛起來一般。盧謹歡見他在車陣裡沒命的穿梭,嚇得拉緊扶手,氣都不敢喘一口,“慕……慕楚,你能不能……開慢一點兒,我害怕。”
“你現在知道害怕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失蹤的這大半年,我有多害怕?”慕楚氣得發狂,若不是一早在報紙上看到她跟炎沉睿的照片,他還不知道原來這大半年,她都躲在s市。
當時他就想去找炎沉睿幹一架,枉他是他最好的朋友,竟然偷偷拐走她。明知道他上天入地的找她,還不告訴他,氣死他了!可比起揍炎沉睿一頓,他更想見她。
“我……,對不起,慕楚,當時我是想出去散散心的,哪裡知道坐錯了飛機,飛到s市了。哎呀,你慢點,我都要吐了。”盧謹歡臉色發白,一陣陣噁心,他再這麼不要命的開下去,她就吐他車裡了。
慕楚恢復了一點理智,這是他的愛車,他怎麼也不可能讓盧謹歡真吐在他車裡,他連忙放慢速度,冷睨着她,“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盧謹歡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當中省略了自己在s市因水土不服而高燒的事,她不想讓他擔心。慕楚聽完,說:“沒想到這小子這麼上心,難怪我們都找不到你。”
“我們?”
“炎沉睿那臭小子,他什麼時候對你動心的,我都不知道。竟然還瞞着我,我打了幾次電話,拜託他派人幫我找你,你明明就在他身邊,他竟然跟我打馬虎眼。靠,氣死我了,越想越氣。”慕楚一拳捶在方向盤上,卻把喇叭捶響了,把路人嚇了一跳。
盧謹歡見他氣得眉毛都要飛起來,打着哈哈道:“你這叫誤交損友。”
慕楚眼一瞪,說:“你還好意思說,他不跟我說,你也不打電話來,你知不知道,我這大半年每次半夜接到電話,心臟就砰砰亂跳,生怕接到關於你的電話。你音信全無,我跑去九寨溝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你,我就害怕半夜接到電話,說你……說你……”
“對不起,慕楚,我當時心情太亂了,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以後我一定會告訴你我去了哪裡。”盧謹歡內疚的看着他,她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裡悲傷,卻忘記了這世上她還有親人。
慕楚見她難過,他斂了斂神色,說:“這次就算了,你再敢有下次,我就……我就不認你了。”
盧謹歡狂汗,這也能拿來威脅人?真是可愛得緊。若不是他正凶狠的瞪着她,她都想捏捏他的臉了。“我們現在去哪裡?”
“你別問,我還能把你拉去賣了?”慕楚惡聲惡氣道,忽然又想起剛纔見到她從慕巖的公寓裡下來,今早他看到報紙,第一反應就是她在慕巖家,沒想到她真的在。他想起這事,問她:“你跟慕巖是怎麼回事?當時他讓你傷心得都離家出走了,你回來怎麼又跟他攪和在一起了?你怎麼就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你們還是真是一對好朋友。”盧謹歡撇了撇嘴,回來之前,炎沉睿跟她說過這句話。就在她想解釋時,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電話號碼,她一邊從腦子裡搜索,自己在哪裡見過這組號碼,一邊接聽,“喂?”
“你好,盧小姐,我是白柔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