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意識到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李山可能沒認出來,精神病人對人的外貌很敏感,只要發現一點異樣,內心就會產生警覺,於是她趕忙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就是山崎玉,這邊牀上睡的那個大夫,平時總給你看病,他到哪裡去了?”陳菲菲連說帶比劃,急得吐沫星子橫飛。
“他不是山崎大夫,他不是!”李山突然顯得極爲恐懼的樣子,抱着被子蜷縮成一團,兀自哆嗦個不停。
“看着我,李山。”陳菲菲慢慢靠近他,用手輕撫着他的頭髮,輕聲安慰了幾句,然後又問他:“你說他不是山崎大夫,那他是誰?”
“他是害死張秋芳的人!是他!”李山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聲音淒厲而嘶啞。
“我現在就去給張秋芳報仇,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陳菲菲繼續輕聲細語地詢問着。
“他跑了,帶着那個人跑了,跑得時候還拎着一個皮箱子!”李山說。
陳菲菲聽罷,心想又要出事了,一把拉起耿長樂,直接奔醫院地下室跑去,到了地下室門口,發現門緊緊關着,裡面聽不到一點聲音,窗戶上全拉着窗簾,但是她分明感覺裡面有人,在她的手提包裡,那個“鬼魂追蹤器”正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山崎玉,是我,開門!”陳菲菲隔着門喊道,裡面沒人迴應。
“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她用力砸了幾下門,可依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耿長樂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她讓到一邊,然後掄起胳膊,一拳砸在門板上,就聽見木頭斷裂的聲音,他又砸了一下,這扇門酥軟地閃到了一邊,兩人衝進屋內。
只見地下室的大桌子上躺着崔應麟,他的身上臉上連着各種導線,山崎玉果然就坐在他旁邊,自己的臉上也連滿了導線,但是他依然睜着眼,還專注着操作那臺能換命的機器,看陳菲菲他們闖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把崔應麟給我拔下來!”陳菲菲輕輕努了一下嘴,耿長樂大步走到桌子跟前,擡手就拆崔應麟手上的線,在拔針的時候,由於用力過猛,針頭在崔應麟的右手上劃了一道,留下一道寸把長的血痕,傷口很細,但是劃得很深。
山崎玉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冷冷地看着她,她頭一次感到山崎玉的眼睛竟如此冰冷,冷得讓人發抖。
“師兄,你是不是這裡病了?”她指着自己的腦袋,慢慢走到他身旁。
她從山崎玉的眼睛裡看到兩種眼神快速地交替着,從他的眼睛裡分明看到不同的兩個人,難怪李山說他不是山崎玉,陳菲菲也感覺這眼神裡暗藏着一股殺機。
山崎玉突然一把把陳菲菲推到旁邊,冷不丁衝向耿長樂,就好像地洞中衝向野口谷河一樣,但耿長樂不是野口,他更冷靜,也更善於貼身肉搏,沒兩下就把山崎玉兩根胳膊牢牢架住,讓他動彈不得。
“師兄,得罪了,但爲了你,我必須這樣做。”她朱脣輕啓,話語無限輕柔,山崎玉呆呆凝望她的臉,無論何時他都不會傷害她,她一直這樣認爲,就算被龐越迷住了心竅,也要保護自己不受侮辱,一想到那天他奮不顧身的樣子,儘管只有一刻,也足以讓她心中感動。
陳菲菲衝耿長樂使了個眼色,耿長樂擡起胳膊肘,對着山崎玉的後腦勺輕輕叩了一下,山崎玉頓時兩眼翻白,身體癱軟下去。
“把崔應麟搬到一邊去!我要和山崎玉連接起來!”陳菲菲急匆匆地在自己臉上扎進那些細小的針頭,“耿長樂你沒把我師兄腦袋打壞了吧?”
“陳小姐,放心吧,我出手很有分寸的!”現在耿長樂一看到陳菲菲深情對視山崎玉的時候心裡就有股酸溜溜的感覺,一旦她說“師兄”這兩個字的時候酸味就更重。
“龐越陰魂不散,還在師兄的腦袋裡。”陳菲菲說,“這老傢伙還真夠陰險,竟然給自己的意識還做了備份,難怪師兄一直對崔應麟的身體看得那麼緊,那是他給自己留的後手。”
“你怎麼知道山崎玉的腦袋裡有兩個意識呢?”耿長樂問道。
“通常換命的時候,換命雙方都要陷入昏睡之中,因爲人的意識焦點只有一個,如果關注點在外面的話,就很難集中精神關注自己的內心世界,這點很重要,我之前所有的侵入,全都是這樣的過程,可你看看剛纔師兄和崔應麟換命的時候,他的眼睛睜得溜圓,看守機器的時候依然全神貫注,咱們都說一心不可二用,可他就做到了,這說明此時他的腦子裡有兩個意識焦點,普通人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除非他腦袋裡有兩個意識,分管着不同的流程。”陳菲菲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
“把自己的意識藏在別人的頭腦裡,世界上竟有這樣的事!在亂墳崗挖坑放火的也是他吧?”耿長樂現在開始明白了。
陳菲菲點點頭:“肯定是他,陰謀計劃得滴水不漏,要不是那條繃帶,咱倆現在早就死了,到時候也沒人給咱倆伸冤,咱就成了孤魂野鬼,而他島可以隨心所欲地躲在地下室裡和崔應麟換命了,一樣的完美身體,脫胎換骨,重新做人,黃金拿走,而且順手還把咱倆給收拾了,如意算盤打得多好!”
“真想不到,龐越那傢伙看着窩囊廢一個,以前被程雲彪擠兌成那個熊樣,內心竟然如此陰險。”耿長樂想到那陰險的土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陳菲菲咬牙切齒地說:“論陰謀算計,程雲彪遠遠不是龐越的對手,當時就算我不出手,程雲彪也遲早要栽到他手裡,以前他一直在利用我,把我當成擋箭牌推到最前面,可好處全讓他撈走了,實在是太可恨!”自尊心之強如陳菲菲,被人如此地算計自然心裡極爲不甘。
“那你現在打算進去找他算賬?”耿長樂問道。
“首先是給師兄治治這裡的病,”陳菲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給師兄治病的過程就是收拾龐越的過程,治病就得治徹底,決不能放過他!”她此時眼睛裡也流露出一絲殺氣,說起話來也似凶神惡煞一般。
“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耿長樂更擔心她的安全,生怕她出什麼意外,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放心吧,就算我死在師兄的腦袋裡,在現實裡也會很快醒來啦!”她眯着眼睛拍了拍耿長樂的肩膀,對他的關心很是受用。
耿長樂想想也是,侵入別人的意識看來是件毫無危險的事情,倒是被入侵的人更加危險,弄不好就被“罰做木頭”,變成活死人,他心說有機會自己也進去看看別人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每個人都有窺探別人內心的慾望。
“現在這裡只有咱們兩個正常人,”陳菲菲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如果我進入師兄的意識裡,就需要你來控制電壓,注意觀察我的情況,等我醒來以後再關掉電源,知道了嗎?”
“放心吧!”耿長樂已經看山崎玉操作過很多次了,那些流程他早就爛熟於心。
“這回一定要問出張秋芳的下落!”她心裡暗想道,向耿長樂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耿長樂學着山崎玉的樣子,啓動了電源的按鈕,陳菲菲閉上眼睛,她認爲絕對安全的意識入侵,其實暗藏着最兇險的“活死人”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