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蛟龍入海任遨遊(上)

財富

因爲長安未央宮遭大火焚燬,宮殿修葺整理太過費時費力,於是更始帝劉玄決定先定都洛陽,任命劉秀爲司隸校尉,先到洛陽去整修宮殿官府。

司隸之位秩比二千石,監察三輔、三河和弘農七郡,上糾百僚,下察郡守,權比九卿。這算是個手握實權的要職,遠比徒有虛名沒有實權的武信侯要實用得多。

劉秀去洛陽,我被留了下來,雖然明裡都說是不便帶女眷同去,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把家眷留下,不是爲了帶在身邊不方便,而是爲了博取皇帝的信任,迫於無奈留下人質扣於皇帝手中。

直到劉秀離開宛城的前一天,我都沒勇氣和決心把整件事的實情對他和盤托出,我暗存一種賭博似的心理,希望即使不明說,劉秀也能明白我的立場與苦處,希望他能像我不顧一切救他的心一樣,不會因爲劉玄拋出的這塊大誘餌就把我輕易給丟棄了。

他一定會得到機會趁機擺脫劉玄的監視與束縛,重振旗鼓,大展雄風,但絕不是這一次。

難以描述我是抱着怎樣忐忑揪結、百折千回的心情送別丈夫,他就像是隻風箏一般終於脫困而出,而我,作爲劉玄手裡拽緊的那根風箏線到底夠不夠牢固,還全然是個迷惘的未知數。

劉秀走後,我在武信侯府住了三天,守着空蕩蕩的房間突然感到莫名的空虛和悸怕,於是我讓琥珀收拾了幾件隨身衣物,重新住回了陰家。

陰識對我超出常規的行爲未置一詞,陰就卻對我又能住回家來感到十分高興。

出嫁不過三個多月,我卻對陰家的生活覺得有點兒陌生,去年這會兒我離家一別經年,回到家後也未有任何不妥的感覺,但是現在心境卻像是突然轉變,處處都顯出一分疏離。

我無法說清心中的感受,是在潛意識裡埋怨着陰識曾經對我的利用,造成了現在心理上的一種隔膜?還是……我已經適應了有劉秀陪伴的新生活?沒有他的日子,我就像是失去了些什麼東西,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卻像張蛛網一般牢牢的纏住了我。

住回陰家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可以第一時間取得最新情報,能夠搶在劉玄之前瞭解到劉秀在洛陽的動向。

如預想中的一樣,劉秀以他無人能敵的個人魅力,贏得了三輔吏民的一致好評,更有老吏爲此感慨垂淚,聲稱“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

面對如此高的評價,我固然替他欣喜,同時也擔憂劉玄會因此更加對他產生忌憚。不過好在劉玄也並不空閒,他很忙,他的注意力不可能像我這樣一直關注着劉秀一個人。

劉玄稱帝之後,試圖擺脫綠林軍那幫人對他的掌控,開始逐漸露出他的本性,不甘心永遠做個受控於他人的傀儡皇帝。他開始培養自己的親信勢力,如果說綠林軍代表的是農民草莽階級的利益,那麼唯一能和他們對抗的只有士族階級,更何況劉玄本就姓劉,他的血管裡流淌的是劉氏宗親的血液。

與劉玄關係最親近的人是他的堂兄劉賜――劉縯死後,劉賜便繼他之後做了大司徒。除此之外,左丞相曹竟也甚得他的器重與信任。

“興兒,曹竟是否有個兒子名叫曹詡?”

“姐姐也知道曹詡?”陰興尚未回答,陰就卻已經忍不住驚訝的喊了出來,“他們父子眼下可是正得寵啊……”

陰興在暗地裡使勁掐了弟弟一把,陰就驀然閉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我心知肚明,卻假裝沒有看到。

昨天我去找馮異,見他正與一年輕人相談甚歡,後來介紹才知此人乃是左丞相之子。當時我總覺得馮異將我介紹給曹詡頗有深意,曹詡聽說我是劉秀夫人時的態度也顯得相當熱絡,絲毫沒有因爲劉秀的關係而對我刻意保持疏離――自劉縯死後,與我夫妻交往如此不避忌諱的人還真是少見。由此,我對曹詡印象分外深刻。

我懶洋洋的歪在榻上,指甲輕輕颳着小木槽內的封泥,餘光卻把陰興、陰就在角落裡交頭接耳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用以捆系竹簡的繩索已被拆啓,散落一旁,木槽中嵌的封泥斑駁脫落,已經無法瞧清原來封泥上印的字跡。

兩千年後的信息傳播,大量使用電子、網絡,現代人爲了保護私密信息不受泄露,一般會以密碼來防盜。而兩千前的古人也不笨,雖然可以書寫用的紙張還沒有出現,但賴以傳遞信息的牘簡,笨重之餘卻也並非不能防止被人私自拆看。

像我手中的小木槽便是專爲防止信箋被私拆而設,在捆縛牘簡的繩端交叉扣上小木槽,槽內捺入粘泥將繩結封住,泥上再蓋上專屬的印章。收到信箋拆看時,只需先確定封泥完好無損即可。

我用指甲輕輕挑颳着那些殘存的粘泥,那兩兄弟賊膩膩的表情落在我眼裡,不由得讓我一陣彆扭。我現在所看的資料不外乎是陰識“允許”我看的一部分原件,還有一部分是陰興手抄謄寫的複製稿,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我都是處於被動的。以前或許沒有這種感覺,甚至起初還頗有些抱怨陰識逼我看這些無聊且難啃的時政,可現在我身處亂世,也已成爲這個滔天巨浪中的一滴水珠,在我避無可避、歷經艱辛以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夠比別人搶先獲取這樣份詳細全面的信息有多重要!

陰家有套完善的情報系統,遍佈全國。即便是在這個戰火連天的亂世之中,陰識都能第一時間掌握到最全面的信息資源,這就是一種財富,一份價值遠大過金錢土地的龐大資產。擁有了它,才能比別人看得更遠,料得更準。

然而這些年以來,我享受着這份財富的同時,卻沒好好思考它的本質,這個系統到底是如何存在的?它的內部結構到底如何?陰識如何操控它們?

目光流轉,陰興已經停止了對陰就的說教,陰就滿臉通紅的憋着氣,在兄長面前侷促不安的垂首不語。

陰興十五歲,陰就才十三……可是我敢斷定,陰識不只讓陰興參與了這個情報組織的操作系統,就連陰就,也正在逐步的學習和成長,成爲他的左臂右膀。

可是陰識卻只是讓我享受着這份財富,而從沒把這份財富的來源和渠道讓我知曉半分。我知道我不能貪心,這財富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我何來的資格去搶奪這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是……但是……

我閉了閉眼,無力的慢慢向後躺倒。

捫心自問,此時的我,確實像個貪婪之徒,若是非要說我完全沒有動了那份心思,那是自欺欺人!

洛陽

更始元年冬十月,奮威大將軍劉信在汝南擊殺劉望,並誅嚴尤、陳茂二人,郡縣皆降。

局勢果如劉秀當初所料,劉望成了最快完蛋的一個天子,稱帝時間不過短短兩月。

與此同時劉秀在洛陽一切順利,置僚屬,作文書,全心全意的致力於恢復漢代舊制,整修宮府。他所做的一切既未逾權,也未瀆職,完美得讓人無法挑剔。

劉玄最終下旨遷都洛陽。

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六年,我最遠去過的地方是潁川郡的昆陽、定陵、郾縣,而且是爲了在兵荒馬亂中去尋找救兵。大多數的歲月時間我都消磨在了新野,或者頂多也就是在南陽郡內走走親戚,那時候最讓我興奮的是能得陰識許可去趟宛城。因爲南陽郡郡都宛城,在我這個鄉巴佬眼裡,已然是座規模很大的城市。

是的,我是鄉巴佬!沒見過大世面的鄉巴佬!

所以,當我從?Z車中探頭,仰頭遠望洛陽城南高聳的四座城門時,我的整顆心都在激動的顫抖。

洛陽城位於洛水以南,邙山以北,整體東西長六至七裡,南北九至十里,略呈長方形。我雖然對地理不是太熟,卻也明白這座古城在21世紀已經化作了一堆廢墟,埋入地底,不復存在。而兩千年後的洛陽市與我現在所見到的洛陽城存在地理偏差,即使沒有時空的差異,所佔的土地也並不是同一處。

“太棒了!”我不顧劉黃的拉扯,大步跨到了車駕前,立在車伕身邊,張開雙臂仰天讚歎。

成千上萬的車輛魚貫涌入,洛陽城共有十二道城門,僅南面便有四道。劉玄的車輿走的是平城門,我們則經西側的津門進入。

秦時呂不韋被秦王嬴政罷免相國之位後,封文信侯,食封河南、洛陽十萬戶。呂不韋在封地內對洛陽城進行了擴建修復,文信侯府分南北兩闕,從平面上看就像是個南北交錯的“呂”字。漢時劉邦初都洛陽,修葺南面的宮闕後以此作爲行宮。

用四個字來形容叫“目不暇接”,規模雄偉、宏麗壯觀的古代建築羣透着一種深沉而有威嚴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出一種景仰與崇敬。

“聽說長安比洛陽更大,殿宇樓閣更加華麗……”劉黃強行將我拉回車裡,笑着搖頭,“你這副樣子若是去了長安,豈不要連眼珠子都得摳出來?”

我並不以此爲恥,指着車外的漢軍將士道:“你瞧瞧他們,哪個又比我好了?”

漢軍士卒多數爲綠林農民出身,他們慣常是跟土地打交道,一輩子擺弄農耕稼穡,因爲吃不飽才扛起鋤具變武器造了反,如今入了這種大都市,想不被迷花眼實在需要極大的剋制力。

他們這種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心情很快便由內在體現到外在,許多像馬武那般不通文墨、不拘小節的粗漢早大叫着衝進城去。歡呼聲,馬嘶聲,尖叫聲……亂作一團。

劉黃讓車伕把?Z車趕到道旁,儘量給瘋狂的人羣讓出道來。我有些擔心身後那兩輛負載書簡的輜車會被衝散,不時的探頭往後張望。

猙獰的貪戀之色毫無意外的顯現在那些肆虐搶奪的士兵臉上,我心有餘悸的瞪大眼,他們這些人,原是受剝削的底層百姓,被逼無奈才造反,爲的是有口飯吃。可在他們不愁溫飽之後,卻早忘了當年揭竿的初衷,人性中的貪婪自私顯露無遺。他們只知道搶奪財物,完全不顧慮洛陽城百姓的死活利益,只知道搶得一點是一點,搶到手的纔是自己的,搶不到的永遠是別人的。

劉黃也被眼前的瘋狂嚇住了:“我們還是趕緊找文叔安置吧。”

我望着街道上瘋狂奔躥的人流木然的點了點頭,洛陽百姓無辜的哭泣聲猶如一道道的鞭子抽打在我心上。

“嘩啦!”身後的巨大聲響驚動了我,我從車上爬了出來,果然看見兩輛輜車中的一輛由於駕車的牛受驚,失控的撞上了馳道旁的一座望樓底座。

輜車傾斜,一隻輪子高高翹起的離了地面,車輪兀自打着轉兒,而車上裝載的一匝匝簡牘卻像雪山崩塌似的紛紛從車板上滑落。

我來不及細想,趕緊從車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後跑。青牛有點焦躁,車伕不住的拿鞭子抽着,我急道:“趕緊把這些書簡拾起來是正經。”

漢代讀書識字的文人並不多,能武者未必能識文斷字,能文者卻大多能舞刀弄劍。但能文能武的儒生畢竟少見,所以也難怪當年鄧禹爲自己乃是太學生而自得不已。古典文籍、五經兵法等等文字典籍都記載在笨拙原始的簡牘上,這些東西並非是家家戶戶都有,擁有這些簡牘在某種程度上還代表了一定的社會地位。

試想當年呂不韋爲修撰《呂氏春秋》,許諾一字千金,可見典籍之寶貴。

不過……這兩牛車拉的,卻並非是古人的五經、兵法,而是我自己寫的《尋漢記》,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勉強寫下了兩車子書簡。別看這些書簡佔地挺多,其實滿打滿算,我的《尋漢記》也不過才寫了萬把來字。

我蹲在路邊把竹簡一份份的撿起來,劉黃也過來幫忙,從我手裡接了竹簡重新碼放回車上。這時突然背上一股衝力撞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撞得趴在了竹簡堆上。

撞倒我的人是位妙齡少女,緊跟着我之後摔在地上,長髮擋住了她的半張臉,透過如瀑般的髮絲,隱約可辨那皙透如雪的肌膚。

劉黃一邊將我從地上扶起來,一邊埋怨那名少女走路不長眼。少女跪倒在地上,瘦削的肩膀微微發顫,叫人見之不忍。我讓琥珀去扶她起來,她瑟瑟的帶着顫音,猶如蚊子般吐氣:“對不起。”

若非我緊挨着她,見到她嘴脣在動,還真不容易能聽出她說了些什麼。

正想對她說些什麼,街道拐角涌出來一大羣人,叫嚷着:“在這裡了!”而後徑直走來。

少女抖得愈發厲害,一雙手不自覺的拉住了我的袖子,躲到了我身後。我回眸一望,只見來的人皆是二三十歲的壯丁,手上雖然沒拿兵器,可一個個肌肉糾結,一看便知都是些練家子。

“姑娘!”我原以爲來者非善,可沒想那些人到了跟前,卻一反常態,客客氣氣的對我身後作揖,“姑娘回去吧,莫讓小人們難做。”

劉黃比我會瞧眼色,見此情景不露聲色的將我拉到一旁,那少女無處可藏,楚楚可憐的退後一步:“我不……”

“姑娘請回!”

“不……”她無計可施,突然別過臉,有意無意的把目光投向我,“我不要回去!”

我一頭霧水,雖然弄不明白這算演的是哪一齣,但那少女一臉悽楚的樣子卻着實讓人心生惻隱之心。我腦子一熱,正欲豁出去不管三十二十七的替她出頭,身旁的劉黃突然使勁掐了把我的胳膊。

我疼得噝氣,只這麼一停頓,少女便被那羣人連逼帶嚇的給帶走了,走時還回眸瞥了我一眼,眼中含着淚水。

我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發呆。

“弟妹,閒事莫管!”

“可是……”

“你知道那女子是誰麼?”

我搖頭。

“你都不清楚她是誰,如何敢隨便招惹那些人?”她嘆了口氣,“你得多替文叔想想。”

我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默默的低下頭。這時候琥珀與車伕已將書簡都拾回車上,劉黃見我悶悶不樂,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別悶着了,你若知道她是誰,便不會如此不快了。”

“姐姐認得她?”

她笑道:“自然認得,不然如何敢阻你。我的心又非鐵石生成,難道當真會冷漠至此,見人危難而故意不施援手?”這番話半是自嘲,半是玩笑,說得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那些人是趙家的奴僕,那女子是趙姬。”

“趙姬?”

“諾。你若未曾聽說過她,也當聽說過她的父親趙萌!”

趙萌?!我眼睛一亮,趙萌乃是劉玄培植的親信之一,就是他和申屠建一起衝進長樂宮,誅殺了王憲。

劉黃笑吟吟的問:“弟妹覺得趙姬相貌如何?”

我仔細回憶方纔情景,雖只匆匆一瞥,感覺那少女年紀尚幼,身量偏瘦之外,對她的長相倒是印象十分清晰。趙姬的美貌絕對在劉伯姬之上,假以時日,必然是個韻味十足的大美人。

我雖未正面回答,想必劉黃也已料到我的答案,她頗有深意瞥了我一眼:“陛下要的人,你我如何敢攔阻?”

我心裡別的一跳:“你是說,趙姬是陛下選中的人?”

“呵呵,韓夫人這回可是要大大失寵了……”

我在後宮爭寵之事上的敏感程度顯然不及劉黃,我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跟劉秀有關的政治活動上面,分析整個局勢和走向已經讓我精疲力竭,我哪還有心思再去管這些後宮爭寵的狗血戲碼?

“弟妹,趙姬對你的印象應該不錯,你往後得空便多往宮裡走動走動……我們女人雖然不能對朝廷政務多幹預,但在後宮那種地方卻總能插上些話的。你若能和趙姬攀上交情,獲取她的好感,對你、對文叔都有好處!”

分手

劉秀憔悴了許多,以前朝夕相對,雖也感覺到他日漸消瘦,卻總沒有像現在這般感受深刻。重逢再見的那一刻,他站在樹下微笑以對,笑意朦朧。

風吹樹動,落葉繽紛,劉秀站在樹下,笑容一如初見時那般燦爛純真,美好得讓人不敢眨眼。一時間我忘了自己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只是同樣站在他對面,衝他傻笑。

劉黃推了我一把,掩脣含笑帶着琥珀等人離去,把這份相對安靜的空間留給我們夫妻。

都說小別勝新婚,然而我們的新婚充滿了無限的憂傷與無奈,此刻的重逢同樣帶着尷尬與歉疚。我雖未真正做過些什麼有害於他的事情,但是因爲我的私心,我的的確確對他產生了某種不信任的質疑,否則便不會有他任司隸校尉到洛陽整修宮府這一出。

“這幾日你過得可好?”

“好。”

“你瘦多了……”

“還行。”

“公孫沒有做好吃的給你吃麼?”

他愣了下,隨即伸手拂開我額前的散發,笑:“他乃我主簿,可不是咱家庖廚!”頓了頓,右手環住我的腰,將我輕輕帶入懷中,“還說我呢,自己不也瘦了?”

“瘦了嗎?我沒覺得。”

“嗯……”

我鼻頭一酸,心裡愈發歉疚起來,索性緊緊抱住他,下巴擱在他右側肩膀上,悶悶的說:“我們以後都別再分開了,好麼?”

細微的呼吸聲突然粗重起來,過了片刻,他終於吐出一個字:“諾。”

◇◆◇◇◆◇◇◆◇

更始帝劉玄定都洛陽,入主南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廣招後宮佳麗。

《禮記昏義》中記載:“古者天子後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內治,以明章婦順,故天下內和而家理。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聽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故外和而國理。”

劉玄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可是他手底下有專門管禮儀的人能指導他該怎麼做,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劉秀。

按說劉秀能夠指點的關於禮儀方面的事多了去了,比方說衣着――漢軍進駐洛陽城時,上至公侯,下至士卒,皆是一身短打?b??裝扮。?b??算是便服,男女皆可,我有時爲了行動方便也喜歡穿這類衣服,只是這畢竟算不得是正式服飾。在綠林軍那些平民眼中或許這副打扮還不怎麼樣,可是落在三輔那些士大夫們眼中,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所以漢軍進城雖不久,流言蜚語便已四處傳播,有人甚至形容漢軍是一羣穿着婦人衣衫的鄉下人!

然而劉玄對手下這些烏龍笑話都未曾放在心上,他唯一重視的禮儀之道,竟然只是後宮制度。

按照漢代早期的後宮制度,後宮分爲八品,到漢武帝時又對後宮品級做了進一步的擴充,增加了婕妤、?榷稹??婊?、充依四等,到漢元帝再次添加了昭儀。隨着時間的推移,漢代的後宮如此有增無減的一再擴充,到了西漢末,後宮妃妾已經變成了十四品,除皇后以外,下設等級有昭儀、婕妤、?榷稹??婊?、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長使、少使、五官、順常,最末的第十四等又分爲無涓、共和、娛靈、保林、百石、良使、夜者等。

自漢武帝、元帝后,掖庭人數增至三千,史上所謂的“後宮粉黛三千人”,正是由此而來。

要搞懂這些僅是聽起來都令人頭大的後宮等級,還不如讓我直接回去做高數習題。劉秀耐性極好,不徐不疾,娓娓細述,我卻是越聽臉色越發難看,一個帝王到底得擁有多少女人才能知足?

也是,這個時代媵妾如同財產,就跟家中擁有的奴僕一樣,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徵與體現,這是封建社會男人的劣根性,只是皇帝比普通人更有能力去體現這份無恥奢靡的劣根性。

我忍不住狠狠剜了劉秀一眼,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凌厲,他住了嘴,給了我一個疑惑的眼神:“還是沒聽明白?唉,聽不明白其實也不打緊……”

他把竹簡收起,我猛地伸手按住他:“你熟知禮儀,那我倒要請教,陛下寵幸趙姬,欲立其爲後,可若論長幼尊卑,後位當立韓姬。如此妻妾顛倒,陛下可算是失儀?”

劉秀一愣,須臾笑道:“你何時也這等關心後宮之事了?”

我關心後宮?天知道我多討厭劉玄,若非劉黃授意需與趙姬搞好關係,我才懶得每日進宮。

趙姬年輕貌美,能歌善舞,劉玄寵幸趙姬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當年的糟糠之妻韓姬恐怕早被他拋諸腦後了。如今漢朝制度一點點的完善起來,加之四方歸服,怎不令劉玄得意忘形?特別是能與綠林漢軍一較高下的赤眉軍在聽說漢室復興後,欣然歸附。赤眉軍首領樊崇親率二十多位將領來到洛陽,劉玄將他們一一封爲列侯。

劉玄一旦得意起來,就有點像是剎不住的高速賽車,皇權使他深埋在骨子裡的私慾進一步闊漲、膨脹。

他不斷派人出去招撫原先反莽的地方勢力,這個活卻並非如想象中那麼好乾,雖說漢朝佔據了兩京,滅了王莽的新朝,如今算是“名正言順”的“正統”漢室,但卻也難免會有人不服。即便是赤眉軍的樊崇,也不過是把將領帶到了洛陽受封,可他的真正兵權卻並沒有上交朝廷,赤眉軍幾十萬的兵力至今仍留在濮陽一帶,按兵不動。

“城裡有首民謠你聽沒聽過?”我沒回答他的問話,反笑嘻嘻的打起了拍子,“竈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內侯……”

這民謠是洛陽百姓爲譏諷漢軍裡不通禮儀的販夫走卒們如今都當上高官所做。竈下養指的是伙伕,爛羊胃就是小販,這些目光短淺的漢軍兵卒在洛陽搶掠無數,貪婪且毫無涵養,洛陽百姓深受其苦。

劉秀溫柔的神情微微一凜,慢慢的他收了笑容,突然擺出一副很嚴肅的表情。

我很少看到他以這種表情示人,印象中具有這般肅穆神情的劉秀,只有在昆陽力排衆議,千鈞懸於一發時才銳芒乍現。

“麗華!”他眸光清明,深邃的眼神透着如冰般的堅忍,“我打算去河北!”

我大大的一怔,拍擊的手掌頓在半空。

顯然,他並非是在跟我商量一件事,而是在鄭重的宣佈他的一個決定。他是深思熟慮過後纔有了今天對我的啓口。

“河北?你想做河北招撫使節?”我放下手,“陛下……肯放你走?”

“我想去,便自有法子能去!”

我睜圓眼,瞪着他,他也不躲閃,目光與我交接,坦然中帶着一點歉疚。

我呼吸一窒:“你打算要我如何做?”

“如果陛下當真同意我持節北渡,我希望你能先隨你兄長回新野……”

“你……不要我了?!”心上莫名的一痛,羞愧與憤怒同時在我胸口炸開,我腦子裡一昏,不容他再繼續說下去,音調驟然拔高,“你的意思是現在用不着我了!你脫離劉玄掌控的時機已經成熟了!所以……所以……”我大口大口的喘氣,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講些什麼,只是深埋在心底的某根纖細脆弱的弦絲終於被他張到了極至,砰然斷裂。

眼淚很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我緊抿着脣,喉嚨裡像是塞了許多棉花,再也發不出聲來。

劉秀坐在我對面,面對我的叱責,他卻一句話都不說,房間裡靜謐得讓人鬱悶心慌。

驕傲如我,如何能忍受這樣的侮辱。我能忍受他的利用,但是我無法忍受他的丟棄。我不是一件東西,我有我的感情,不是他想要就要,不要就扔的東西!

“你狠,算你狠!”我憋着氣,把臉上的眼淚擦乾,挺直腰桿,“你不必寫休書,我自請離去――現在是我不要你!劉秀,你聽好,是我不要你!是我――陰麗華不要你了!”

我昂着頭從他面前揚長離去,努力仰高下巴,不讓委屈的淚水含憤滑落。

◇◆◇◇◆◇◇◆◇

我醉了。

雖稱不上酩酊大醉,但一氣喝下這麼多酒還是生平第一次。醉酒的感覺挺難受的,想放聲嘶吼卻偏偏又喊不出口,胸口像是堵了塊大石,噁心、反胃、頭暈、眼花,可偏偏神志卻格外清醒。

我像是醉了,卻又像是徹底醒了。

腳步是趔趄的,琥珀扶着我,一聲聲焦急的呼喚就回蕩在我耳邊,視線朦朧中彷彿看見一個酷似劉秀的身影跨過門檻向我走了過來,我憤怒的抓起案上的一隻耳杯朝他砸了過去:“滾――給我滾出去!”

陶製的耳杯砸在冰冷的地上摔得粉碎,我腕上無力,扔不了那麼遠,琥珀滿頭大汗的跪在地上撿拾那些碎片。沒了她的扶持,我膝蓋突然一軟,整個人仰天倒下,疲憊得連眼都睜不開。然而身體睏乏如斯,偏偏耳力卻仍是異常清晰,室內腳步聲凌亂,有人抱起了我,然後琥珀的聲音在大聲呼喚着:“夫人!”

我始終閉着眼,不是我不想睜眼,只是我已經心力交瘁,無力再動彈分毫。意識終於漸漸模糊,我在心底嘆了口氣,深深欷?[,強迫自己忽視那股涌起來的痠痛。

劉秀,古人一諾千金,你的一諾卻換得來一錢否?

果然是個……僞君子!

不經意間,溼熱的眼淚已從我眼角沁出,順着臉頰無聲的墜落。

◇◆◇◇◆◇◇◆◇

宿醉的代價是換來早晨的頭痛欲裂,都說酒能解憂,一醉解千愁,說這話的人簡直是扯淡!我把自己灌得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可神志分明卻仍是清醒的,無論是昨夜醉着,還是今晨醒着,我都沒能如願以償的忘卻劉秀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

我憤恨的抓過牀上的一隻枕頭,甩手丟了出去,琥珀恰在這會兒端着湯?D進來,枕頭險些砸到她頭上。

“夫人!”她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言語間格外添了一分謹慎,“這是侯爺吩咐奴婢給夫人準備的醒酒湯!”

我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伸手將湯?D端起,思慮片刻,終是不願跟自己的身體慪氣,仰頭喝盡。

將湯?D放下,我接過琥珀遞來的漱口水,把滿嘴的苦澀味道稍稍漱去,這才問道:“侯爺現在何處?”

她愣了下,擡頭瞄了我一眼又飛快的垂下眼瞼,小心翼翼的回答:“夫人難道忘了,侯爺昨晚照顧夫人一宿,卯時才離開的,這會兒正躺在隔間休息呢。”

我冷哼一聲,看來昨晚沒醉糊塗,劉秀果然來了。可他來了又如何?這婚我是離定了,反正這也是他心中所願,只不過不讓他主動寫休書,面子上有點過不去罷了。

“夫人可要去瞧瞧侯爺?”琥珀又問了句。

我就像被突然踩了尾巴的貓,頓時尖着嗓子叫了起來:“我去瞧他做什麼?我不需要見他,他也不用再來見我!你這就去收拾收拾東西,等會兒跟我回陰家!”

突如其來的強硬決定嚇壞了小丫頭,我的憤怒毫不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好在她有些懼怕我,雖然滿臉驚疑的表情,卻不敢多問,低低的諾了聲,端着空?D退了下去。

我從牀上撐起了身子,這裡是接待賓客的門廡,並非我與劉秀的起居寢室,門廡在前院,門口走來走去的閒人多,若是在這裡鬧起來難保不被人看笑話。

一邊安安靜靜的坐在牀上等琥珀收拾好東西回來找我,一邊腦子裡卻像是無數人在打架似的亂着。我這麼孑然一身的回到陰家,該怎麼跟陰識他們解釋?以陰家兄弟的才智,無論我編造什麼樣的理由,也遮瞞不去我和劉秀分手的事實。

我恨不能抱頭撞牆,想到當初劉秀求親時陰識的極力反對,那時即便陰識有算計我的成分在裡頭,可他畢竟也給過我忠告,是我不肯聽他所言,自願答應嫁給劉秀爲妻。

這些往事歷歷在目,真是越想越覺惱火,壓抑的怒氣在胸中一拱一拱的,一股打人的衝動在急速膨脹。我十指收攏握拳,猛然大喝一聲,一拳砸向對面的夯土牆。

夯土牆表面刷的一層白灰簌簌掉落,部分塵埃飄入我的眼睛,我下意識的閉上眼,擡手去揉眼。

“別動!”雙手倏地被人抓住,“你的手流血了,而且手背上也沾了灰!”

在那聲音響起的霎那,我身子一震,像躲瘟疫似的甩開他:“不勞侯爺掛心!我這雙眼……本來就是瞎的,不然也不會……”

“好端端的何苦拿自己的身體賭咒?”劉秀輕嘆一聲,“你若不想見到我,我走就是。你別忙着揉眼睛,我讓琥珀進來照顧你,還有你的傷口……”

“滾!”我閉着眼睛怒吼,眼睛裡的異物刺痛眼球,激得我眼淚不自覺的直往下落,“別讓我再見到你,不然我見一次揍一次!”我揮舞着拳頭,惡聲惡氣的警告。

房間裡安靜下來,我站在原地微微發顫,我不知道劉秀離開沒有,心裡既想讓他趕緊從我眼前消失,又期翼着他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我是那麼的相信他!我總以爲我和他之間,即使算不上是推心置腹的骨肉親人,卻也是彼此依賴、深信不疑的患難至交!

深信不疑……不疑?!

猛然間腦子裡閃過一道亮光。

不疑……我當真對他做到了深信不疑麼?

我打了個冷顫,嘴裡不自覺的逸出一聲低喚:“秀……”

“奴婢給夫人端來的淨水需放在哪裡,夫人是要洗漱還是……哎呀,你的手怎麼流血了?”

已到嘴邊的話終又重新嚥下,我悵然若失地低下了頭。

他果然還是走了!

主意

陰家這回並沒有跟着漢軍舉家遷都洛陽,除了大部分宗族仍留在新野外,就連原居宛城的百來口人丁也沒全部跟過來。陰識帶着妻子和二弟陰興等十多口人暫住在洛陽城上西門大街,漢代的城池皆是坊市分開,上西門附近是處市集,那裡龍蛇混雜,顯然並非是長久居住之地。

我以前常常因爲住的地方靠近圜?_而興奮不已,畢竟出門就能買到東西,逛集購物乃是我的人生樂趣之一,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不禁對陰識的別有用心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古語有云:小隱於野,大隱於市。陰識的做法,也許正好與他處世不偏不倚的求存心態相吻合,況且,市集乃是聚集人氣最佳的地方,三教九流之輩皆出沒於此,陰識若要收集和傳遞情報,這些人也許正是最好的媒子。

我帶着琥珀也擠到了這處不大的宅院,之前我曾想過無數種解釋的理由,可沒想最後竟一種都沒用上。在這裡住了三天,不只陰識沒問過我一星半點,就連平時最愛冷言譏諷的陰興見了我,也未曾擺出一絲的不悅之色,而陰就則壓根就沒跟來洛陽,據說已被陰識遣回新野老家,伺奉母親。

我隱隱嗅出一絲不尋常,可待在房裡納悶了三天也沒找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我未出嫁前在家向來嘻嘻哈哈,沒一刻安靜,突然之間像這樣什麼都不做的閉門三天,想不引人注意都難。可我的一切反常,偏偏落在陰識、陰興兩兄弟眼裡卻是視若無睹,怎麼也沒想到,陰家上下第一個忍不住好奇和關切之心,敲響我房門的人竟是我的大嫂柳姬。

柳姬跪坐在席上,因爲怕膝蓋着涼,來串門時,她的貼身婢女翡翠手裡還專門拎來了厚軟的墊子。她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肚子雖然不顯大,可我瞧她正襟端坐的模樣也委實替她吃力,於是便請她上榻。

柳姬搖着手婉言謝絕,她在新野素以溫柔嫺淑著稱鄉里,陰識這幾年納的幾房小妾都是她主動張羅的,且從不以正妻的身份欺壓那些妾室。婚後這幾年她一直未有所出,可我的侄子侄女們倒也沒見得少添,只是不管怎樣她的身份在妾室們的眼中都高高擺那呢,她是正妻,是主母,妾室們在她跟前和翡翠這樣的奴婢沒多大區別,即便是最受寵的姬妾到了她跟前,也得乖乖的按照尊卑禮節給她磕頭,聽她任意使喚。

漢代的宗族很講究身份,也就是要求子嗣嫡出。親不親生的沒關係,哪怕是外頭抱養的養子,只要名分上是正房所出,這孩子的身份和地位就明顯得比其他兄弟姊妹高出一個級別。如果是長子嫡出,那就更厲害了,只要他老媽不犯大錯,沒被休棄,那他就是未來的家族掌門人。

我悄悄瞄了眼柳姬短袖遮掩下的腹部,甭管陰識有多少兒子,只要她這一胎是個男孩,那他鐵定就是我陰氏一族的宗子,未來的宗主。

在現代看多了清宮劇,裡頭常被掛在嘴邊的一句臺詞叫“母以子貴”,可這話擱在漢代得倒個個兒來,換成“子以母貴”纔是正解。甭管將來孩子多聰慧,多討人喜歡,嫡出就是嫡出,庶子就是庶子,老媽的身份就是孩子未來命運的保障,這是打從一出生就註定了的。

“小姑在想什麼那麼出神?”

“噢!”我回過神,發覺自己神遊天外,短短五分鐘,我胡思亂想的竟然扯到了那麼深遠的家族問題上。

柳姬雖然正坐,可身子卻下意識的稍稍前傾,一雙手也未曾放在大腿上,而是護在了腹部。她臉上笑容雖淡,但眉宇間露出的卻是真情實意的母性溫柔。我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鄧嬋來,一時間悲切之情更濃。

柳姬似有所覺:“當年陰家遣了媒人到家中納采,我便曾聽媒人提起你與姑爺間的糾葛,我只是不信,嫁與你大哥後,因你總在病中,半年多都未能見上一面,反倒讓我對了愈發好奇起來……”她輕輕的笑了下,有點不好意思。

我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瞅着她,鼓勵她繼續往下說。

陰小妹和劉秀之間究竟發生過怎樣的一段情結,一直是我心中未解的謎團。以前對劉秀不熟悉,我對這事雖然好奇卻並不太上心,這會子舊事重提,倒讓我來了興趣。

不只柳姬好奇,換了我,我會更加好奇百倍!

“後來你身子好了,性子卻並非像外傳的那般抑鬱寡歡,我新到你家爲婦,你也未對我多加刁難,反而俏皮可親。嫁到陰家的這麼些年,我看着你一點點長大,在名分上你雖是我小姑,可我自己知道,我心裡更多的是把你當成妹妹來疼愛。”她擡手扶觸我的眉心,眼中憐惜之情大起,“我只希望你能快活些,能看到你像以往那般暢懷大笑,我覺得那比什麼都好……你當初與鄧仲華那般要好,我原以爲你會嫁他爲妻,誰知造物弄人,最後竟還是跟了……”

“嫂嫂。”我伏低身子,將頭輕輕枕在她的膝蓋上。

她憐惜的摸着我的鬢髮:“以前你整日淘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沒想一出門一年有餘,回來時已成了個有主見的大姑娘。你哥哥說你願嫁武信侯,我當時聽了十分吃驚,可既是你的選擇,旁人也不好強求你什麼。只是……只是別怪嫂嫂多嘴,我總覺得武信侯與你……你倆性情迥異,只怕合不來,你終不免要受委屈……”

我眼睛發酸,聽着這般誠懇的肺腑之言,險些落淚:“嫂嫂,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

“你既知我疼你,便聽我一句勸,你若狠得下心,這次便離了他,鄧仲華與你情趣相投……”

“嫂嫂!”我沒想到她會扯上鄧禹,倏然擡頭,一時間漲得面紅耳赤。

柳姬無奈的看着我,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道嘆息:“你終還是捨不得!也罷!”她唉聲嘆氣,“你與武信侯起爭執,不過是爲他動了持節北上之念,其實你若不願他去,原也不是難事。你與宮中的趙夫人關係甚好,若是能求得她在陛下面前討個主意,你還怕武信侯能走得成麼?”

我猛然一震,雙手藏於袖中微微發顫。她以爲我只是因爲劉秀要北上,不捨分離纔會抑鬱如此?!

不!我怨的不是分離,我恨的是劉秀的背棄!

柳姬出的這個主意雖不是很好,卻未必無效。我只需讓趙姬在劉玄那吹幾道枕邊風,生性多疑的劉玄又豈會輕易把劉秀放出洛陽?

“容我……仔細想想。”

劉秀,劉秀……是你不仁在先,那便休怪我無情絕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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