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上臺開局,另外一方就就被判了輸。
難怪通譯官的臉色這般古怪。
這讓聽雲閣內衆人都呆住了,好半晌,聽雲閣裡瞬間沸騰了起來,面面相覷。
不少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同時下意識地看向楚瑜。
楚瑜卻恍若不見,目光只停在臺上那繡圖之上,也許在場的大多數人未必知道那是什麼。
但是她卻清楚得很——那是基督教的最高神祇們,來自西方的神,如東方的佛陀一般,被人們深深地崇敬與信仰着。
譬如此刻,那位喚作加爾文的使節大人脖子上還掛着一條精緻的十字架項鍊。
而且,從他的表現看起來,加爾文大人是一位極爲虔誠的教徒。
宮少宸一幅圖完美地詮釋了聖經裡的人物與畫面,她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此時的歐洲的聖經還沒到人手一本的地步,這樣精緻無雙,栩栩如生的華麗聖經人物圖,在這些西方人的眼中大約等同於聖物了。
所以她倒是能理解那使節大人如此激動是爲什麼。
且不說其中神聖的意味,只說這東西帶回去交給他們的女皇陛下或者呈送給主教大人,大概也是會得到極大獎賞罷。
楚瑜託着臉頰淡淡地嘆了一聲氣兒。
宮少宸爲人見多識廣,而且不得不說確實有此人確有極爲敏銳獨到之處。
她看了眼宮少宸,見他正搖晃着手裡的羽扇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方向,見她看過來,便直接給她拋了個媚眼。
楚瑜直接回了他一個白眼,便見他笑得更歡快了。
“如何,可還有必勝的把握?”金姑姑側了臉看向楚瑜,低聲詢問,但是面容上倒是一片淡然,並不像琴學裡其餘人那般面色沉窒。
楚瑜聞言淡淡道:“從未有必勝的把握,但總是要博一博的,只怕是要勞煩親王殿下了。”
說罷,她便轉臉看向廉親王的方向,直接做了苦臉兒,然後雙手合十,做了個拜託啊拜託的求神姿勢。
果然,廉親王此時也與衆人一般似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瑜的方向,忽見那小姑娘轉臉看向他,竟也不顧什麼尊卑,就做出那小模樣來,頓時忍不住脣角上揚,失笑:“這小丫頭,還真是,也不看看場合。”
但是廉親王早已看膩歪了那些客套與恭謙,陡見楚瑜這般‘不分尊卑’卻只覺得滿是小女孩的天真可愛,像足了家裡還未出嫁時的小女兒,有趣得緊。
“也罷,若是就這麼結了大比,也是無趣。”
周圍人聽得廉親王含笑自語之後,便見親王轉臉看向身邊的英吉利使節加爾文含笑道:“使節大人,您何必如此急於下結論,在我朝就算是殺人如麻的惡人,判處斬立決前也要過堂,與之申辯的機會。”
那加爾文聽了身邊通譯官的話,他摸摸自己的大肚子,生出一點猶豫來:“但是我覺得沒有什麼比那位閣下奉上更好的了……。”
廉親王摸着鬍鬚,笑了笑:“既然我朝有人能奉上您讚譽有加之物,又怎知道不會有更讓您大開眼界,更滿意的呢?”
加爾文聞言,灰眼睛一亮,便也笑着點頭:“殿下說的是,是我太着急了。”
通譯官一翻譯完了此話,聽雲閣裡除了湘南繡行之人,其餘衆人齊齊都鬆了一口氣。
宮少宸倒是鎮定自若,只看了看楚瑜,笑着比了下大拇指,無聲地道——你厲害。
楚瑜挑了挑眉,輕嗤笑一聲,大拇指朝下——承讓。
在蒼鷺先生向使節和商人們簡單介紹後,她徑自起身上了臺。
“多謝使節閣下願意給小女一次機會展示,但願我不會辜負諸位的寬容。”楚瑜上去以後,直接微笑之後行了一個西洋式的提裙半屈膝禮。
自己來到異國他鄉,看見異象人行着自己熟悉的禮節,頓時讓使節和商人們眼前微微一亮,便對臺上的少女生出微妙的第一眼好感來。
楚瑜一擡手,隨後十來個琴學的小廝們便每個人捧着一幅繡捲上了臺。
隨後,她沒有任何花俏的動作與音樂,只示意小廝們依次展開了繡卷,露出上面的圖案來。
衆人屏住呼吸,瞪大眼齊齊探頭一看,不禁都發出有些失望的聲音來:“哎?”
這是什麼?不過是尋常的、勉強稱得上算是精緻的繡品罷了
連加爾文這種雖然不懂東方刺繡的外行,卻都能看出這些東西的品質只能算一般,更勿要說與宮少宸方纔展示的那種幾乎散發着聖光的繡圖比美了。
他頓時一點也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失望來:“這位小姐,您展示的東西,並不高明,真是讓人失望,若是您只是展示這些東西,我想我們所有人都不必浪費時間了。”
通譯官一翻譯完了使節的話,衆人瞬間譁然,皆交頭接耳起來。
楚瑜輸了一場,已經讓人覺得她第一場不過是僥倖,如今這二場大比賭局似乎也再沒有任何贏的希望,而在外國使節面前獻出這樣二流的繡品,簡直就是硬生生打了此刻還掛着天下第一繡的牌匾的琴學繡門的臉。
如此怎能不讓琴學裡的衆人既感覺失望,又感覺羞辱之極。
“這簡直是丟臉丟到海那頭了……。”
“真是的,虧我當初還那麼相信她那點小聰明……。”
“果然是不學無術!”
“咱們琴學的臉,咱們這些學子的臉都被她丟光了!”
“……。”
楚瑜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衆人那種失望和看着自己憤怒的神色,只微笑着向使節和商人們介紹自己的繡品。
“諸位閣下,請不必着急,容我介紹下一我的繡品,我這裡有的繡圖有花、鳥、魚、蟲、山水、人物等等各種尺寸大小不一的圖案,能滿足諸位商人們對我中原繡品的各種需求。”
楚瑜的話音才落,臺下的宮少宸便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小女郎,你是打算在這裡推銷你的繡品麼,但這些東西,我們所有的繡行,哪怕是最不入流的繡行都能提供,不是麼?”
宮少宸話音才落,湘南繡行的衆人就紛紛笑了起來,甚至趁機羞辱江南繡行中諸人。
“啊哈哈,咱們繡的可比這能拿出手多了。”
“正是,這種繡品怎麼能拿得出手。”
“這就所謂的天下第一繡?”
“江南繡行,徒有虛名。”
“……哈哈哈。”
江南各大繡行的行主們臉色都陰沉了下去,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紛紛漲紅了老臉,對楚瑜和金姑姑等人投去惱火的目光。
楚瑜也笑了笑,竟頷首道:“沒錯,諸位是能拿出比我這些繡得更好的。”
她頓了頓,又擡起眼對着臺上坐着的西洋使節與商人們微笑道:“但是,我給諸位展示的這些東西,是我們繡行百人四日之內繡出的東西。”
說罷,她又是一擡手,只見四個小廝拖着整整兩大車繡品進了聽雲閣。
衆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楚瑜身後的那大大車繡品,幾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誰人不知紡、織、染、印、繡裡最費功夫的就是繡,唯織造蜀錦所費的功夫能與之一拼高下。
尤其是尺寸大,精度高的刺繡,費時三年而都不奇怪,當今聖上當年大婚所用的婚服便是琴學繡門最好的繡師繡了三年而成。
這麼兩大車東西,是她四天之內繡?
衆人譁然,而宮少宸則微微眯起了丹鳳眸,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只要稍做過買賣交易之人便能意識到這樣的速度和產出率意味着什麼。
即使那些繡品看起來不過尋常的模樣……
所有的西洋商人們都在聽完了通譯的話後交頭接耳起來。
“不可能!”一名湘南繡行行主看着身邊西洋人的興奮神色,他已經按捺不住站了起來,不顧禮儀地厲聲道:“你撒謊!”
附和之人頓時紛紛站起來,指責楚瑜說謊。
楚瑜根本懶得理會他們,只置若罔聞地看向坐在看臺上的西洋使節們:“不知道諸位先生有什麼想問的麼?”
加爾文能被選爲這一次出使的使節,除了他的公爵身份,自也是因爲他也算半個中原通,此刻他灰色的眼睛裡精光一閃:“美麗的小姐,請原諒我剛纔的魯莽,這些繡品真的是您一百個工人用四天時間繡成的麼?”
楚瑜點點頭,面不改色地微笑:“沒錯。”
她頓了頓,示意自己身後最後一個沒有展開繡卷的小廝把繡卷展開。
那小廝一展開繡卷,聽雲閣裡的衆人都齊齊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居然……也是那種奇怪的畫!”
沒錯,楚瑜最後一幅繡卷裡也是一幅西洋聖經裡的經典畫面——基督和十二門徒的最後晚餐。
雖然她的繡圖並沒有宮少宸的精緻與金線銀線繡出的燦爛華麗,但是卻也算精細。
“您看到了,這樣類似的畫卷我們琴學繡坊也能給提供。”
能呈現主神的繡卷已經讓西洋人大開眼界,而楚瑜這個簡直已經精細到連聖經裡的畫卷都展現出來,更讓加爾文等人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種奇怪的被尊崇和敬重的愉悅感來。
他忍不住點頭,摸着大肚子笑了起來:“這位小姐似乎對我們的宗教也很瞭解呢。”
楚瑜微微一笑:“所有提倡慈悲與博愛、寬容的宗教與神祇都是值得尊重與崇敬的。”
雖然她不太明白爲什麼自己所在的這個民風甚於唐朝的開放,生產力卻已經相當於明朝的強大帝國,居然已經與大洋對岸的國家有了外交往來,更不知道對岸的國家此刻到底出現文藝復興與宗教革命了沒有。
但是她在看見十字架的時候就確信基督一定是他們的主神,聖經一定存在,再着金姑姑一查,果然如此。
所以她也做了相應的繡卷準備,只是沒有想到宮少宸竟也與她打了類似的主意,可見此人博聞強記,視野廣闊。
她眼角餘光瞥了眼宮少宸,卻見他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那雙妖嬈丹鳳眼裡的光芒卻深沉莫測。
楚瑜的話,很明顯取悅了加爾文,他摸着自己大肚子哈哈大笑着站起來:“願主與你我同在,這位小姐,你的作品確實給了我們驚喜,但是那位閣下的作品也非常精彩,我們需要商量一下結果。”
楚瑜微微欠身,也提高了些聲音微笑:“大人請自便,但小女想再提醒您一下,這位宮少宸先生金銀線繡制的華麗作品,我們琴學也可以提供,您需要任何精細度、大小、尺寸、圖案的繡品,我們都能在最短時間內供應給予貴國使團,天下沒有任何一家能比我們的產出得更多和更快,並且品質更統一。”
此言一出,通譯官一翻譯完,這一次所有的西洋商人都瞬間沸騰了起來,紛紛大聲地議論起來。
他們來到這異國他鄉的時間到底是有限的,自然希望在最短的時間能得到更多的貨品歸國,何況對方還能承諾統一的品質。
在商言商,他們中也有人在十年前來過中原,採買貨品裡自然也有被坑過的。
只說這些刺繡,同樣繡圖,同一家繡坊的爲了趕交貨期多是前期精工,後期粗糙許多,但是錢卻已經付過了。
他們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
眼前的小姑娘若是能做到她的承諾,就算不要那些聖經繡卷又如何呢?
在商言商,金銀可比上帝有時候靠得住多了,不是麼?
何況這個小姑娘分明也展現了她的誠意——她看起來似乎比另外那位漂亮的男人更懂得聖經和上帝。
聽雲閣裡的大部分人雖然不懂西洋人們在興奮個什麼勁,但是他們能聽得懂楚瑜的話。
包括琴學裡的書呆子們雖然不事生產,但是買賣東西卻是有的,大約也能聽懂楚瑜的意思,臉上便都浮現出一種既惴惴不安又期待的神色看向臺上正在與副使節們的嘰裡咕嚕商量着的加爾文。
楚瑜雖然有些緊張,但是更多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宮少宸的身上,宮少宸只半垂着眸子,卻不知在想什麼。
不一會,加爾文笑盈盈地轉過身,大聲道:“我們使節團一致通過了決議,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選擇這位美麗的小姐作爲我們合作通商的供貨人!”
聽雲閣裡瞬間爆出一陣歡呼聲,琴學裡的衆人忍不住興奮地跳了起來:“我們贏了,贏了!”
整個琴學裡陷入一片興奮的海洋。
廉親王也忍不住摸摸鬍鬚,笑了起來。
雖然宮少宸是他的義子,但是那個小姑娘,確實每一次都討巧又討喜,確實心思機敏,一手本事着實讓人刮目相看。
但是歡呼聲裡,一道男子金玉相擊一般的悅耳聲音響起:“口說無憑,楚家女郎,我們在座的繡坊衆人都是行家,從未見識過這等速繡的稀奇之事,你既展現了一個奇蹟,不妨帶着我們一起去看看你怎麼創造這個‘奇蹟’的,也好讓我們衆人心服口服。”
他這一句話,瞬間點醒了底下已經蔫兒下去的湘南繡行衆人。
他們立刻站了起來,紛紛大聲道——
“沒錯,事有蹊蹺,我等從未見過這種手速的繡師與繡娘!”
“你們江南繡行裡有人敢說你們能做到麼?”
“我看這裡只怕大有文章,莫不是怕輸了,便偷偷作弊準備這些繡品罷!”
“若非親眼所見,我等不服!”
湘南繡坊的行主們聲嘶力竭的抗議,讓原先的歡呼聲都消散了下去。
通譯們也不得不把他們說的話翻譯了一遍。
“這個……。”加爾文這些西洋人,論腦子轉得快,哪裡能及上中原的奸商們,他們幾乎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坑,還有作弊這等事兒。
此時被人提醒,加爾文才猶豫了起來,又和身後的副使節、大商人代表們低聲嘀咕商議去了。
不一會,他便道:“我們希望能親眼看一看這位小姐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些繡品製造出來的,不知可以麼?”
廉親王沒有想到半路生出這樣的變故來,他見狀,沉吟了片刻,也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瑜:“楚丫頭,本王覺得他們的顧慮也有道理,你說呢?”
楚瑜看了眼宮少宸,淡淡地一笑:“那就請諸位使節隨我下山前往繡坊一觀罷。”
說罷,她便率先轉身下了臺。
整個聽雲閣裡頓時亂成一片,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想跟着下山。
但是哪裡可能。
最後還是隻選派了英吉利使團的一部份重要成員們和湘南、江南繡行各自派出的部分代表一同下山觀繡。
“小女郎,你可真是好本事,哄得義父的心都偏了你。”宮少宸坐在馬上,似笑非笑地低頭看向正準備上馬的楚瑜。
楚瑜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大眼裡波光流轉,燦如朝陽:“承讓,承讓,你能認個親王做義父,不是更有能耐?”
宮少宸輕笑,眼底閃過詭色,忽然擡手用馬鞭輕挑起她的下巴,親暱地一笑:“但願等會,你還能笑得那麼讓人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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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麼麼噠~宮少宸人家沒有那麼壞去偷人繡品~\(≧▽≦)/~啦啦啦
兩次競猜的獎勵已經下發,妞兒們自己查收,麼麼噠~
直接猜測中IE工程師的妹紙,好像有兩位聰明理工妞兒,但是二貨眼花,只找見了一個,另外一個妹紙麻煩留言,麼麼噠。
其餘猜測中工程師我看靠邊的基本都給了獎勵喲~麼麼噠,愛你們!